明月依舊,沐長風向他講出了三個月前的事。
三個月前,紫葉城中來了一名年輕人和一少年。這兩人皆是衣衫襤褸,渾身傷痕。年輕人身材壯碩,渾身籠罩在一層血腥之中,像是經歷了無盡廝殺形成。而那少年則是銀髮銀瞳,就連其血液都是銀色的。兩人初到紫葉城便打聽通向三界星空的路,恰好與沐長風相遇。
沐長風告訴他們萬妖洞中有界域星門可到達三界,兩人便前往妖獸之森。後來不過一天,其中那名叫葉小五的年輕人渾身染血而歸,並交予沐長風一枚玉簡,並告訴他,若是有人找尋他們就將玉簡交給那人。
夏鳴門接過玉簡,雙目中有著強烈的渴望。
為何只有葉小五一人歸來?楚雲峰又去了哪兒?
沐長風道:“當時葉老弟回來時沒有多言就離去了,之後不到半日便傳來他離開天璇的訊息。捏碎這玉簡,就能知道他留下了什麼。”
夏鳴門手指一顫,將那枚玉簡捏碎。
光影幻化,一道虛幻的身影慢慢浮現而出,黑發黑瞳,身著一件殘破戰甲,他渾身多處染血,胸膛處更是有四道深見白骨的血痕,像是被兇獸一爪撕裂的一般。這身影正屬於龍塔星聖武堂堂主葉小五!
葉小五咧嘴勾出一個誇張的笑,他虛幻的身影張口帶有悲慼道:“不知道你是我們中的哪個,但我想說的是不要妄自擅入這片古老森林,這片森林中的妖獸們都它媽是吸血鬼!可憐我雲峰老弟險些被它們分食!”說到這兒,他臉上的笑漸漸隱去,怒吼道:“傷我兄弟者,立斬不恕!”他又道:“妖獸之森中有兇險無數,萬妖絕地更是恐怖,龍塔星的家人們,萬不可在弱小之時深入。我此去不知能否歸來,但若生還,十年後我們在人間靈境相見!望後來者同樣留下一枚玉簡,將此資訊傳遞下去。我葉小五在此拜謝!”虛幻中的葉小五微微躬身,向著夏鳴門一拜。
夏鳴門看著他漸漸消散的虛影,忽道:“是我應向你一拜。”他彎身一拜,葉小五的身影終於虛無。
夏鳴門悵然若失,對月而望,心中對兩人生死記掛。恨不得立刻衝進妖獸之森中將萬妖洞屠滅殆盡。
沐長風拍拍他的肩說道:“人生有意,終會再見。”他不知從何處拘來一壺酒,道:“酒能解憂,若小兄弟不嫌棄,可與我共賞故鄉明月。”
夏鳴門微微一笑,似是散去了所有煩擾,他道:“酒雖無意能消愁,人卻有心愁不消。”
這一夜兩人交談深夜,直到兩人都沉沉不知歸處時,夏鳴門留下一枚玉簡方才離開。同時留下的還有一瓶生命之源。
“此物太過珍貴,夏老弟還是收回吧。我答應葉老弟是因為與他投緣,並非是貪圖回報。”沐長風凌然說道。
夏鳴門哈哈一笑說道:“此生命之源可生死人肉白骨,留它在此,終有所用。”
沐長風頓時瞭然,他亦笑道:“夏老弟,你有心了。”
以後幾日他左右打探妖獸之森的情況,直至六日後,他毅然決定進入妖獸之森。
風捲殘雲,大荒洪濤。夏鳴門御空而行,在鄰近妖獸之森外圍時見到一條綿延不知多少萬里的洪濤之河。
這條河名為“妖衝”是一條流淌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河。河中水妖萬千,由一名為“露蚴”的女妖統領。夏鳴門在距妖衝之河千里之時停下,因為這露蚴傳說是一潛龍秘境中期的大妖,自她統領妖衝之河兩千多年,中無一名修士能夠飛躍大河。
真正的修行分洞天之境、潛龍秘境、破虛化境,以及最後的虛空行者境。前三重境界各有初、中、後三個時期,而虛空行者境則是一條無盡的修行之路。
夏鳴門為洞天之境初期,與那水中女妖相差有四個境界,這是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硬闖絕對是會陷入無盡兇險。
妖衝之河河水奔湧,渾濁的浪花拍打著堅固的岩石,在一處猶如獸牙一般的赤色岩石之上,赫然刻著“妖衝”兩個大字,大字古樸,歷經歲月風霜而不朽。
冷雨晴站在妖衝石碑前,面色冷峻而嚴肅。她紅色的衣裳在凌厲的風中飄響,修長的手指按在一柄長劍之上。她遙望茫茫河面,一時間竟有些迷茫。
“大小姐,這兩日那渡河之舟一直沒有出現,我們難道就這麼一直等下去嗎?”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恭敬說道。在他之後,是數十名精壯漢子,這十多名漢子皆是身材魁梧袒露臂膀,穿著猛獸皮毛做成的戰裙,腰間繫著一根獸皮繩帶。氣血縈繞,這些漢子竟然都是跨越了武道鴻溝的強大修士。
冷雨晴微微一嘆,眉間帶有愁色道:“強行渡河,恐怕會惹來河中萬千水獸,以我們這些力量……”
那老者聞言眉頭微皺,有些煩躁道:“大小姐,老爺的病是耽擱不得的,這都已經是三日了,還有七日的時間!若渡河之舟七日不出現,難道我們就要在這等待七日嗎?七日之後,難道就只能看著老爺歸天嗎?”
冷雨晴道:“坤叔,我也不想,可是要惹出露蚴水妖怎麼辦?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你們去送死嗎?”
那名叫坤叔的老者雙目通紅,眼見得就要落淚。
“唪——”一道流光從天地盡頭而來,這流光落在距離妖衝石碑前約有百丈才顯化出身影。負手而立,夏鳴門看向冷雨晴一行,心中略有疑惑。
坤叔見夏鳴門氣勢洶洶而來,頓時心驚,這樣的氣勢,恐怕只有超越了九重天的強者才能擁有。之所以確定,是因為他自己就是一名即將突破至九重天的修士。
夏鳴門打量這冷雨晴一行,冷雨晴一行人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這位前輩,你們為何不渡河呢?”夏鳴門開口道。
老者聽他這樣說,心神不由平定了下來,最起碼名強大修士沒有惡意。他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妖衝之河往日都有擺渡之人,前幾日妖獸之森發生異象,卻不知為何連這擺渡之人也消失了。”
夏鳴門心中頓時明了,妖衝之河強渡不得,但又有往來兩地者,是以在露蚴女妖的默許下便有強大的妖獸和人族修士在此地擺渡,以獲取金晶和靈物。
他走向河岸眺望,竟然無法看到對岸。
“既無渡河之舟,為何不自制一艘?”
那老者道:“這渡河之舟並非公子想象的那麼簡單,造舟材料是一種名為妖楠木的樹,此樹具有妖性,造成的舟也被妖獸之森認可執行,一般的舟渡河是不被允許的,不然則會遭到水妖的攻擊。”
夏鳴門之前只對這妖衝之河略有瞭解,並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規矩。他本是想避開不必要麻煩才選擇降落乘舟過去,而現在渡河之舟不見,他也就沒有了顧及。
他忽然笑道:“這規矩不好。”
冷雨晴瞳孔一縮,她眼見得這身著灰衣的年輕修士一步一步走向水面。說也奇怪,夏鳴門就這麼踏在水面上竟沒有沉陷,而那奔湧的河水在打到他周身十丈範圍後竟不再有波瀾。夏鳴門如走在一面鏡子上,灰色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冷雨晴的目光中。
“他……”冷雨晴美目中閃過一道異色,剛要開口便被老者一聲大叫打斷:“大小姐,快跟上那人,他絕對是超越了九重天的修士,跟著他我們才有可能到達對岸!老爺的病情等不得啊!為了老爺賭一把吧!”說完那老者便龍行虎步衝進了河中。
冷雨晴福至心靈,瞬間明白了老者的意思,她大聲道:“大家跟走,這是一次機會,在那修士的庇護下,我們說不定真的可以過河!”語畢,她身影遊移衝進了浪花奔湧的大河。
隨後,十幾名身手了得的漢子身若鴻羽一般追隨而去。這些人踏浪而行,以矯健的身手借力騰躍,不一會兒也消失在浪花中。
約三炷香的時間後,冷雨晴發覺周圍河水中開始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那前方的那老者眼疾手快,一把抓向一團浪花中,從中拘來一具人面魚身的水妖殘軀。
“是那修士在屠戮水妖!”那老者道:“大家停步!”
冷雨晴道:“坤叔,怎麼辦?”
那老者面色凝重他道:“那修士不像愚氓之人,敢在這河中屠妖必定有大依仗,我們在此稍等一刻。先讓他平定前方。”
冷雨晴見他這種表情,頓時明白了什麼。
狂猛的浪花奔湧,近百頭生有人面魚身的水妖操控河水將夏鳴門困在一座赤紅的水牢中。赤紅色並非河水本來顏色,而是幾千水妖的血液染紅的。夏鳴門周身湧現出一條條黑色毒龍,毒龍咆哮,只聽得一聲水爆,赤紅的水囚牢瞬間破碎。可是不到一秒的時間,這水牢重新凝聚而出。
“水無形,你是無法掙脫的!敢闖妖衝之河,你就認命吧!”一頭上身為人下身為魚的男性水妖嘶吼咆哮,手持一柄三叉戟刺向夏鳴門。
三叉戟來勢洶洶,似乎帶著那水妖一身的怒焰。
夏鳴門冷哼一聲,金色的絲芒剎那閃現,一股浩瀚的威壓瞬間降臨,右拳緊握,數道灰色氣流震盪將水牢再次擊破。只聽“嘭”的一聲,這水妖被那縈繞有毒龍的拳頭轟成了肉醬,血染長河!
“沒時間與你們磨嘰!”夏鳴門冷漠道,他的瞳孔中閃現出一道金色的光線,隱隱形成一道詭異的玄痕符號。
這玄痕符號亮起的瞬間,以夏鳴門為中心,千丈距離內的奔騰河水剎那間化為紅褐色的死水。
封鎮降臨,威壓滔天!
一時間,所有的水妖都驚呆了,看著那灰衣修士周身隱隱浮現出一道道迷濛的金色印圖。
而那修士手中更是出現了一把燃燒著火焰的火凰之劍,夏鳴門輕抖劍花,火凰之劍發出若有若無的顫鳴,這鳴聲初起,夏鳴門的身上也散發出淡淡的紅光。
“你們該還債了!”夏鳴門冷漠道。他足尖一點腳下沉寂的河面,似是沒有重量一般飄起。
一圈微蕩的漣漪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這道漣漪所過之處,奔湧的河水不再充滿活力,河面如鏡,映照著一道身影化身死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