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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這個人穿著厚厚的皮襖,頭上戴著皮帽子,只露出半張皺皺巴巴的臉,兩隻渾濁的眼睛佈滿了血絲。這人是誰,連蔓兒不由得就是一愣。她不認識這個人,只是恍惚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聽過。
閨女兒這是從鋪子裡恭喜發財啊,哈哈。男人又笑道。
是老金。連葉兒往連蔓兒身邊靠了靠,小聲道。
哦,連蔓兒這才想起來。沒,面前的人正是老金。村裡那個放高利貸的老金。被一個放高利貸的人說恭喜發財,連蔓兒的心情有些複雜。
不管遇見第一百八十一章臘月人,該盡的禮數要盡到。而且面前的人,是不能得罪的。
金六爺好。連蔓兒微微屈膝,福了一福。我們小本生意,好歹有些進項。借你的吉言吧。
好,好。老金似乎非常高興。你們連家出人才啊,尤其是閨女,個頂個的好。好。
老金走出去好遠,還在哈哈笑著。
老金到咱家來是幹啥連葉兒狐疑地問。
連蔓兒沒有回答,從連葉兒的表情上就能看的出來,連葉兒是不需要答案的。老金來她家幹啥,根本就不用說。
馬上就進臘月了。連蔓兒嘆了口氣。
進了連家的大門,院子裡很安靜。連蔓兒和連葉兒就回了西廂房。
連枝兒正坐在炕上做針線。
自從趙氏到鋪子裡幹活,連枝兒去鋪子裡的時候就少了。連枝兒今年十四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按照張氏的說法,已經顯身條了。連蔓兒的理解,就是連枝兒已經開始發育。
連蔓兒這個年紀的小丫頭不怕啥,可連枝兒卻不同。就是趙氏沒來的時候,連枝兒在鋪子裡,也第一百八十一章臘月只在灶間幹活,張氏從不支使她到外面去。
現在,連枝兒大多數時候就留在老宅裡,收拾屋子,做做針線,另外就是負責一家人的晚飯。連蔓兒依舊給她記著工錢,因為連枝兒雖然不在鋪子裡幹活,卻包攬了老宅這邊的家務活。家務活也是活計,也應該有報酬。
姐,我給你帶飯了。連蔓兒就將食盒放在炕上,看看還熱乎不,要是涼了,就熱熱再吃。
外邊冷吧,你倆別在地上站著,上炕頭坐著來。連枝兒這麼說著,就將食盒的蓋子開啟來。
食盒裡面放著一碟三個爐餑餑,一碗豬骨蘿卜絲湯,一碟豆腐,一碟土豆絲,只沒有芥菜疙瘩。
因為食盒外麵包著一層棉絮,所以還是溫熱的。
不用熱了,就這麼吃就行。連枝兒道。
連蔓兒就從碗櫃裡給連枝兒拿了筷子和碗,然後脫了鞋爬到炕頭坐了。連葉兒也沒走,跟她一樣往炕頭坐了。
姐,剛才上房來人了是不連蔓兒問。
你們倆遇上老金了連枝兒道。
嗯。連蔓兒點頭。
葉兒剛走,老金就來了。連枝兒喝了一口湯,說道。
那他一直待到這早晚,在上房吃的晌午飯連蔓兒問。
嗯。連枝兒點頭,咱爺還讓三伯去豆腐坊買了兩塊豆腐加菜。
這是要賬來了。連蔓兒道。
ri子還沒到,不過也快了。連枝兒說道,我聽三伯說,這是給咱提醒兒來了。
他這是特意趕人家吃飯的時候來
聽說要賬的都這樣,這還是好的。等到時候欠賬的人還不上錢,那花招才多那。一般人都受不了。連枝兒道。
看來高利貸催債也是一項技術工種,首先,你看人家就講究先禮後兵。
連蔓兒想到剛才碰見老金的情形,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花兒姐嫁進去這麼長了,咋還沒弄到錢連葉兒就皺起了眉頭,她別再把欠錢的事給忘了吧。
大伯一家現在都住在縣裡,連個口信兒都不往回捎。連枝兒道。
他們不會都不了吧,讓咱們給他們還債連葉兒眉頭皺的更緊了。
天下就沒那個理且看著吧。連蔓兒冷哼了一聲,但凡她有一點良心,也該痛快地把錢給還了。就算沒良心,為了他們好,也得把債還清。
因為有這樣的想法,連蔓兒並沒有把事情太往心裡去。他們畢竟已經正式分家出來了,連花兒欠的債,又不是沒能力還。就是連花兒沒能力還,接下來是連守仁和古氏這一家子,再然後是連老爺子和沒分家的二房三房,和他們四房沒關係。
這件事,還是不要去摻和的好。
下晌的時候,連守信張氏和趙氏從鋪子裡了。五郎和小七沒,兩個人留在鋪子裡,一面看鋪子,一面讀書寫字。
連守信就去上房看望連老爺子和周氏。因為開鋪子,他晚上不在老宅住,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下晌後,不管有事沒事,都要去上房。
鄉下沒有請安的規矩,連守信這麼做,是出於自然。
這次連守信在上房待的有點長,的時候,滿臉都是憂慮的神sè。
這又是咋地啦張氏看見了,就問。
老金來了。連守信坐在炕沿上,嘆氣道。
是要債來了張氏一驚。
老金啥也沒說,吃完飯就走了。連守信道。
那還用說啥。張氏掐著手指頭算了算。臘八那錢就到ri子了,這可沒有幾天了。
爹,你咋老金來了連蔓兒問。
你nǎi跟我說的。連守信道。
那我爺和我nǎi,拿出啥章程來沒有連蔓兒又問。
有啥章程,說是再等兩天,等大哥把錢送來。那時候都是說好的。這老大的一個事,就是花兒忘了,大哥和大嫂也不能忘啊。 這要是晚一天,那也是不老少錢那。連守信就道。
張氏連蔓兒和連枝兒一時都沒。
那就等吧,老爺子心裡有準譜。張氏說道,顯然對這個話題和連守信的都沒熱情。
對。連蔓兒忙附和道,爹,那些錢,在花兒姐眼裡不算啥事。當初她們說的來著 再咋說,咱都分家另過了。有些事,咱cāo心也沒用,也別跟著摻和。咱還是多想想,咱們鋪子裡的事吧。
就是這個理。張氏道。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連蔓兒還是多分出了些心思,來關注這件事。
一連過了三天,縣城那邊沒有絲毫的動靜。連老爺子的臉sè一天比一天差。冬月二十九這天,老金又來了。這次他是傍晚來的。連蔓兒正在切酸菜,晚上他們打算燉酸菜凍豆腐。
老金來了。五郎抱了一捆柴禾從外面進來,說道。
連蔓兒手裡的刀就停頓了一下。
去上房了
嗯。
老爺子還盼著他大伯送錢,難不成要到ri子那天才張氏在屋裡聽見了,自言自語地道。就算他不當回事,也該想想老爺子的脾xg,這麼大年紀了,有啥事可禁不起。
還債的ri子馬上就到了,連守仁一家會做連蔓兒無法。
一家人很快吃過晚飯飯,收拾妥當,正要往鋪子裡去,連秀兒從上房,堵在了門口。
四哥,四嫂,爹和娘讓你們。連秀兒冷著臉道。
馬上去,秀兒你先吧。張氏答應著,一邊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連守信,小聲道你先去鋪子裡,我去看看爹和娘有啥事。
連秀兒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四哥,四嫂,爹和娘就等你倆了。你倆都得去。連秀兒道。
連守信和張氏對視了一眼,只得都往上房來。連秀兒這才移動腳步,跟在兩人身後,似乎是怕他們會跑掉似地。
剛才老金來肯定是又給連老爺子施加壓力,告訴他,還錢的ri子就要到了。這個時候,叫連守信和張氏去,連秀兒還擺出了這樣的架勢,會是為了連蔓兒心中一動,皺了皺眉。娘,等等我。我也去。連蔓兒忙招呼張氏。
張氏聽見連蔓兒叫她,就停了下來。連蔓兒趕忙跟了上去。
娘,我爺和我nǎi叫咱是啥事,你猜出來沒連蔓兒拉著張氏往旁邊走了兩步,離連秀兒遠了一些,壓低了聲音道。
連秀兒的注意力似乎更集中在連守信身上,對於張氏和連蔓兒並沒有太在意。
猜出來了。張氏往上房瞧了一眼,也是眉頭深鎖。正因為猜出來了,她才想讓連守信去鋪子裡,避開這件事。可惜,沒有成功。
娘,一會你看著點我爹,別跟著犯傻。連蔓兒低聲囑咐。
張氏鄭重地點頭。
連蔓兒跟著張氏走進上房,立刻就感覺到了屋子裡異常沉悶的氣氛。
連老爺子周氏,連守義一家,連守禮夫妻兩個都在,大家都板著臉。
連蔓兒和周氏也沒,挨著連守信旁邊坐下了。
老金今天又來了。連老爺子見大家夥都到了,這才緩緩開口道。
他只說了這一句,就開始吧嗒吧嗒抽旱菸。
連老爺子似乎已經抽了不少煙,冬天門窗緊閉,並不通風,整個屋子都籠罩在了煙霧中。連蔓兒被煙嗆了一下,很想咳嗽,不過還是忍住了。連蔓兒趁機打量了連老爺子一眼。
連老爺子坐在那,原本是挺直的脊背微微有些彎曲,似乎是揹負了一塊大石。
一屋子人,沒人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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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