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這小崽子發什麼瘋!”
“嘶,你個小兔崽子!找死!”
“別跑!老子打死你!”
亂七八糟咒罵聲鑽進容昭耳朵裡,帶著一絲來記憶深處憎惡感, 讓他忍不住眉頭緊皺。
“怎麼回事?”
“那小孩兒怎麼惹到賴三那幫人了……”
“哎喲,才這麼點大小孩兒竟然能把那大男人給打了?有點功夫。”
“有功夫也沒用,賴三那邊個人呢,就這麼個小毛孩子, 沒人攔著恐怕得斷兩根骨頭,看吧, 這就捱打了……”
“造孽,這是誰家娃?就沒人去幫把手?”
“沒準不用人幫,我看這架勢賴三他們未必討得了。”
“傢伙,三個人都制不住, 這男娃是挺厲害……”
……
嘈雜聲音越來越多, 容昭意識也從昏沉中逐漸清明起來,只是周圍混沌環境卻並未變得清晰, 反而是從混沌黑暗變成了濃郁血色。
這是……
齊氏三族午門問斬刑場!
容昭微微一驚, 很快就讓己鎮定來。
這不是他第一次夢到這一天了。
雖然以往夢容昭多半只記得住無邊血色,他聲音和感覺遠沒有這回清晰豐富, 怎麼這也不過就是個夢而已。
他不至於在夢裡受刺激發病。
容昭意識保持著鎮定,卻感到另一股激烈情緒不斷鼓譟著,那是……他當年那時候意識。
這一份意識已經陷入瘋狂,夢中容昭能感覺到己體□□控著, 如同一隻發了狂野獸一樣, 拼命地攻擊著那個要教訓他混混。
他不僅能感覺到混混們試圖圍攻時不斷落在他拳腳帶來疼痛,甚至能聽到周圍看熱鬧人陣陣議……這些是他發瘋時根本無心顧及,記憶裡從未有過, 一般夢境也不會這麼清晰。
這感覺就像……像他不是在做夢,而是真來到了十年前刑場,到了己體裡,因為這次終於有了另一個冷靜意識,所以才能注意到這些。
是他並不能操控體,只是旁觀著一切發。
容昭維持著冷靜意識,判斷這應該是夢,一個神奇夢。
夢境東西實充滿幻,容昭卻忍不住覺得,他感覺到這些細節,彷彿每一個都是當初真實發過。
雖然是夢,也是真實。
不知為何,容昭就是篤定了這一點。
他注意到周圍人有許多在“觀戰”,有純粹看熱鬧,也有話裡擔心他一個小孩子惹了一幫混混,只是並沒有一個人出手幫他。
在個混混進行圍攻後,他果然吃了虧,受傷卻是讓當時他瘋得更厲害了,不顧他人拳腳相加,逮著中一個混混就拼命攻擊,直接把人打得滿臉血汙,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在他變得更瘋後,再沒人替他擔心了,彷彿都嚇到了,所有人都忍不住議他是不是瘋狗咬了,小心地往後退了一段距離。
混混們見個人抓一個小孩兒都沒討到,越發憤憤,那個短暫昏倒人醒過來後怒氣沖天,直接掏出了一把小刀,惡狠狠地衝著正痛打另一個人容昭捅了過去。
容昭原本一直記不清這場鬥毆是怎麼結束,發瘋時他意識完全喪失了,只知道己是在攻擊,甚至都不知道攻擊是誰,直到清醒過來,見到就是一個樣貌精緻小娃娃在給他臉傷口吹氣,沒看到那些混混,周圍也沒多少人。
這次容昭終於藉助這個神奇夢知道了是怎麼回事。
他雖然發瘋,打鬥本能卻在,那混混即將要捅到他時候,是他躲了過去,沒有捅中,只在割出了一大道口子。
鮮血迸濺出氣味讓他更加瘋狂,他完全不管己傷處,打中那混混手,奪過了刀,然後輕易就捅進了對腹部,拔|出來時候甚至將一片血色甩到了遠處,接著冷冷地轉向了另外個人。
捅混混立刻受了重傷,躺在地捂著傷口動不了,他個人則是不由地容昭給嚇到了,一子沒了前氣焰。
他們雖然是混混,動嘴皮子時候最多,真要命械鬥未必經歷過,更何況容昭只是個才到他們腰高小孩兒,然而那奪刀捅人面不改色把刀拔|出來、繼續尋找一個目標冷血模樣,比一般手裡有命案惡人看起來要來驚悚恐怖。
本來他們個大男人對付一個小孩兒不算特別佔風,這會兒對又有了刀,看著是個殺人不眨眼瘋子,個原本找回場子混混頓時息了膽子,驚恐片刻後,看也不看地躺同伴,直接轉逃跑了。
容昭仍舊意識不清,在那人混入人群後就也往人群向“看”了過去。圍觀人也個個都容昭捅人樣子嚇得不輕,如今一看這瘋子像是要往這邊來,頓時也嚇得一鬨而散了。
容昭拿著仍在滴血刀站在原地,眼睛裡一片猩紅,渾更是散發出可怕煞氣。個反應慢點落在後面人,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又驚呼了一聲:“鬼、鬼啊!”
就在容昭彷彿真惡鬼現世,嚇跑了周圍一圈人時候,一個比成年人輕許多腳步聲卻是迎著他跑了過來,然而容昭就感覺到己手一隻更小手給抓住了。
這個氣息……
夢中容昭有一瞬不覺起了祝子翎,只是很快就覺得是他多。
容昭感覺到當年己差一點就要將另一只手裡刀揮向對,頓時心中一驚。不過因為對是個比當初己年幼不少小娃娃,氣息純然無害,因此他對對敵意沒有那麼大,勉強剋制了動手法。
於是就在一刻,容昭從對那裡得到了一縷輕柔微風。
明明只是很弱很弱一點風,在肅殺空氣裡本來掀不起一點漣漪,然而吹到容昭臉青青紫紫傷處,卻如同暴風雪一般,頃刻就讓他瘋狂兇戾意識開始降溫。
夢境裡容昭有些怔愣,沒有到那個小娃娃原來是在他剛捅傷了人,兇殘可怖到把他人都嚇跑時候主動來找他。
在所有人恐懼時候向他奔來……
容昭微微發怔,忍不住又到了祝子翎。
可惜,這小孩兒讓他冷靜來感覺跟祝子翎治療他時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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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不同人麼。
容昭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告訴己不應該再那麼多,反正該如何對待祝子翎和這個小娃娃,他也已經清楚了。
隨著屬於當年容昭意識逐漸恢復,矇住了他眼睛那層骯髒血色也終於逐漸消去,容昭眼前慢慢出現了正常畫面。
帶著有些不出道不明情緒,夢裡容昭看向了跟前小孩兒,接著便不由地呆住了——
跟前小家夥只到他胸口高,那張在他記憶中模糊了小臉驟然清晰起來,帶著些嬰兒肥,一雙偏圓桃花眼大而有神,鼓起臉頰給他吹氣模樣更是跟祝子翎如出一轍……
這個夢究竟是真實,是他總認為祝子翎就是當初小孩兒而產臆?
容昭看著眼前明顯跟祝子翎一個模子小娃娃,一時間難以再維持鎮定。
不管如何,這個夢一做,恐怕要讓他對於祝子翎就是當年小娃娃認知越發根深蒂固了……
容昭心情複雜地繼續看著接來一幕幕。
當年他一恢復,小孩兒就趕緊拽著他跑走了。
“不定那幫壞蛋會找人來,我們先走。”小家夥稚嫩童音響起,容昭沉默地發現聲音和語氣甚至都和祝子翎有些相像。
“刀快扔掉呀。”
八歲容昭沉浸在剛才不受控制瘋狂裡,意識有些恍惚,他沒有拒絕小孩兒,怔怔地丟掉那把己第一次用來捅傷了人刀,看了一眼地失血昏迷混混,轉頭跟著一個才丁點大小娃娃在街巷裡仿若漫無目地穿行。
小孩兒似乎挺熟悉這附近路,是小容昭受了傷,帶著血,是十顯眼。小孩兒帶著他跑出一段距離後,便皺著小眉頭,大人似道:“按照書裡寫,你得包紮傷口,得換衣服才行,不然是不是又要仇家發現啦?”
“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就在城西呢,不算很遠。”他了一。
夢裡容昭怔了怔,尚書府確實在城西……
不過他並不記得當初有過這樣細節,這果然是他己臆出來故事嗎?
八歲容昭搖頭拒絕了:“不用,我要回……回去了。”
他偷偷出宮,鬧出了事,去小孩兒家萬一人發現恐怕要牽連對。現在只能儘快回宮,希望不會人發現。
容昭拒絕了小孩兒,找了個僻靜無人地脫掉了血跡明顯外衣,在他為了偷偷出宮,裡面有兩件衣服,倒是並不妨礙。
容昭把那件外衣撕開,簡單綁住了刀割破那道傷口,再擦掉濺些許血跡,他傷處就問題不大了。
小孩兒在一旁看得專注,似乎也很幫忙,終歸插不手,只能鼓著嬰兒肥臉頰:“要是我可以直接把你傷治那就了。”
“你受了傷回去會捱打嗎?”
“……”在夢裡旁觀容昭心頭不由又是微微一動。
八歲容昭沒有透露太多己情況,在處理完傷勢後,看著小孩兒抿了抿唇,:“我回去了。”
他遲疑了一,又道:“謝謝。”
小孩兒睜圓了一雙大眼睛,“這麼快就走嗎?你受傷了,難道不需要休息一?會不會沒力氣?”
臉處青紫容昭搖了搖頭,“沒事,我不累。再不回去就要晚了。”
小孩兒是有些擔心樣子,接著眼睛一亮,似乎起什麼來,掏出了一個小包裹開啟,一股油香味道頓時瀰漫開來。
“我有一點炸糖果兒沒吃完呢,給你吃吧,吃了東西就有力氣了。”小孩兒把那一包黃澄澄粗糙小吃遞給他。
小容昭怔了怔,猶豫片刻,終究是拿了一個。
實剛才處處血色翻湧,容昭有點犯噁心,不太吃得進去油東西,然而對實在盛情難卻。
不過出乎意料是,本該油膩食物吃去卻沒讓容昭感到噁心,反而香香脆脆,很吃。
“炸糖果兒這家是做得最,吃吧?”小孩兒笑嘻嘻地己跟著吃了一個,接著就把一把都塞到了容昭手裡,“你多吃一點,免得沒力氣。”
小容昭沉默了一會兒,在小孩兒注視吃完了那一小包以往從來不會吃到粗糙麵點,開口道:“我……我也送你一樣東西吧。”
能依靠親人剛剛已經同赴黃泉,容昭不知道己未來會如何,不敢向小孩兒透露份,給對留點什麼。
或許是因為對是刑場一片骯髒血色裡唯一乾淨存在,或許是因為這一包做得最炸糖果兒,又或許是因為小孩兒要治他傷和怕他沒力氣話……
小容昭偷跑出來沒帶什麼東西,於是拿出了始終戴在寶石墜子。這是他母后留給他心愛物,小容昭決定要回贈禮物後,便沒有遲疑地拿了出來。
雖然寶石墜子是碧藍色,容昭感覺小孩兒眼睛和這枚寶石一樣漂亮。
“哇!漂亮寶石!”小孩兒讚歎了一番,最後搖了搖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小容昭皺起眉,要服對,不過小孩兒卻先道:“這個搭配珠子也很漂亮,不如就給我這個吧。”
小容昭看了看他指珠子,再度皺眉,“這個只是普通石頭……”
“石頭也沒關係呀,能這麼看石頭,沒準也不比這麼貴重寶石多呢,就這個吧。”
小孩兒堅持,容昭了,也怕寶石反而會給對帶來麻煩,懷璧罪,最後就將那顆石珠摘來給了對。
小孩兒覺得也該回贈點什麼,然而掏出個繡著古怪小雞仔荷包來倒了半天,卻是什麼東西都倒不出來。
“我今天出門就了帶一點錢,買炸糖果兒花掉了……”小孩兒沮喪道。
“沒事,你已經送了炸糖果兒給我了,我本來就是回禮。”小容昭。
小孩兒沮喪了一陣,是把珠子小心放進了荷包,繫緊了口,再揣到懷裡,保證己一定會保管。
夢中看著這一切容昭盯著那顆石珠和那個荷包,越發心緒複雜。
交換過禮物後,小容昭再次準備道別。
走前他猶豫了一,看著小孩兒,“你……你特意幫我,都不問問我是誰嗎?”
小孩兒聞言微微一怔,接著露出一個看笑來,“我知道!你在壞蛋追殺,不能跟別人你是誰,對不對?書就是這樣寫。”
“你也沒有問我是誰,不不問是免得仇家找我,我都知道!”
“等你把壞蛋都幹掉了,就能了吧?”
小容昭怔了怔,沉默片刻後在小孩兒興奮目光中“嗯”了一聲。
“等以後我解決了仇家,就來找你。”
容昭發誓一定會除掉那些千百計置他和親人於死地人,他第一次定決心那一刻,不是在母親和祖父淒涼墳前,不是在迫以稚齡遠赴戰場,遭遇截殺九死一時候,也不是在中毒和瘋病疊加,得知己命不久矣時……
而是他要光明正大和一個人再遇時候。
這原本不是一個孤注一擲絕望舉。
而是一個希冀未來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