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天之境此刻被圍得水洩不通,十二宮宮主除了掌門仙尊謝應君與醫師長老芩書仲不在之外,其餘都到齊了。
他們神情嚴肅,一邊加固封印,一邊擺出法陣,似乎就等著魔物破境而出,圍剿而上給它致命一擊。
此魔物真名叫蛇癭,被困在虛天之境已有百餘年之久,許多年沒有獵殺生人,它此刻非常飢餓虛弱,儼然退化成一條普通的巨蟒,可一旦它將邢玉笙吞噬入腹,吸食掉他全部的修為,魔氣將會暴漲,狂化的力量足以撕裂虛天之境!
穆長亭撥開人群擠上去,先是對著各宮宮主跪下行了一禮,朗聲道:“弟子穆長亭願往虛天之境將邢師弟救出來!”
執戒長老皺眉看著他,嚴肅道:“你的修為尚不足以與蛇癭抗衡,此事我們商議過,將由懸月尊前去救人,你退下。”
穆長亭看了一眼他們複雜的陣法,說道:“長老,若弟子沒看錯的話,此乃坤靈法陣。此陣威力巨大,但十個佈陣人缺一不可,若懸月尊離開,此陣該由誰替補?”
執戒長老沉吟道:“我會分出影分`身,暫代他的位置。”
穆長亭抿緊嘴唇,低聲道:“影分`身終歸是虛影,魔物狡猾,若是識破破綻,到時候功虧一簣,後果將不堪設想。”
執戒長老沉默半晌,問道:“難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穆長亭眸光雪亮,堅定道:“求長老允許弟子進入虛天之境,若是無法救出邢師弟,弟子必會自斷經脈,不會讓魔物有機會吸食我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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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戒長老一拂衣袖,怒道:“荒謬!來人,將他拖下去!”
弟子們正要上前將穆長亭拖走,穆長亭卻從懷裡掏出一枚紫金令牌:“長老應該識得此物,弟子有掌門令牌在身,清心派弟子皆不得違抗!”
執戒長老被他氣得不輕:“你……”
穆長亭微垂下頭,低聲道:“弟子答應過師尊,要照顧好師弟們,如今也只是不想邢師弟妄送性命,並非對長老不敬,還望長老成全!”
執戒長老看了他半晌,只在他臉上看出決絕之色,長嘆一聲:“罷了,放他進去。”
清心派並非沒有比穆長亭更高修為的弟子,比如執戒長老門下大弟子雲陽、清和宮三弟子封天諭、浴蘭宮大弟子白青青,都是除了穆長亭之外更好的選擇,然而坤靈法陣除了需要佈陣人,還需要數十個守陣人,讓沈宜前去營救是因為知道他有能力全身而退。目前陣形已成,守陣人就像建築的基石,不得輕易抽換,否則牽一髮而動全身,會對坤靈法陣造成極大的影響。
然而穆長亭的考慮也不無道理,在場的人誰都沒有對捕拿魔物有絕對的把握,動用影分`身確實存在風險。
既然穆長亭堅持,那就暫且讓他一試吧!
臨走之前,執戒長老給了他一個破境鈴,叫他一旦找到邢玉笙就搖鈴,他們聽到鈴聲的召喚就會將他們自虛天之境中強行拖出。
穆長亭點頭表示明白,待準備好一切,執戒長老揮袖一拂,穆長亭只覺身後一道勁風掃來,整個人朝虛天之境撲去!
再睜眼,已身處一片濃霧之中。
邢玉笙的意識像墜入無盡的黑暗深淵,一道又憤怒又懊惱的聲音迴盪在虛空:“失策!居然陰差陽錯的認了一個小鬼當新主人!老子的面子往哪裡擱!”
這是……這是誰的聲音……我又在哪裡……
邢玉笙疑惑地皺眉,那人卻好似能聽到他心中所想,回應道:“哼,醒了?吾乃蛇癭,魔君麾下第一魔獸,如今我們血魂相融,你榮幸的成為我收下的第一個小奴僕。”那人壓低聲音,刻意裝得頗有威嚴。
邢玉笙思索片刻,聯想到剛才迷迷糊糊中聽到的那句話,心裡有了一個詭異大膽的猜想,他忽而冷冷說道:“魔物,快將我放了,否則我出去定會將你碎屍萬段!”
蛇癭瞬間炸毛:“誰將誰碎屍萬段,你打得過我麼你!”
邢玉笙淡淡道:“聽說認主的魔獸不能傷害主人,否則將會遭受反噬,你且試試。”
蛇癭見誆不住他,一下低落起來,是了,它已認主,不能將這個小鬼怎麼樣。
自打魔君被打落魔界,原身在不久之後離異的消失不見,他們之間的血契忽然就斷開了。困於此處一百多年,它一下失控起來,竟然忘記了如今已是自由之身,大意的跟一個小道士完成了互換鮮血的儀式!結成血契,重新認主!
邢玉笙見它反應如此,對心中的猜測愈加肯定,同時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蛇癭懨懨道:“我又沒對你怎麼樣,是你自己昏迷過去了。”
邢玉笙靜默片刻,道:“我命你將我們之間的血契去掉。”
蛇癭冷冷一笑:“血契一旦結下,就不可逆轉,有本事你自己斷開。”
就這件事爭論一番後,邢玉笙正待逼問它關於穆長亭的事,蛇癭語調一轉,忽然戒備道:“有人闖入虛天之境!”
穆長亭在密林裡兜兜轉轉尋了許久,終於聞到了一股血腥之味,心中一凜,他辨認出方向,飛快跑過去。
古樹環抱的中央空地裡,昏迷不醒的少年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的被巨蟒用蛇身一圈又一圈的牢牢盤住。
穆長亭甫一靠近,尚未來得及藏匿行蹤,巨蟒蛇頭微抬,一雙巨大的淺色金瞳已將他死死鎖定!
穆長亭緩緩吐出一口氣,拔出長生劍,白色的劍芒時長時短,圍繞在泛著冷光的劍身之上。
蛇癭吐著蛇信子,曲起蛇身,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態。
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刻,被圍困在蛇身裡,彷彿隨時可能會喪命的刑玉笙卻猛地睜開了眼睛!少年面色冰冷似雪,原本漆黑如墨的雙眸此時竟變成淺色金瞳,與盤旋在空中與他低頭凝視的蛇癭如出一轍!
穆長亭愣在當場,喃喃叫了一聲:“師弟……”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蛇癭居然在緩緩蠕動,鬆開刑玉笙的同時往密林深處爬行而去。
它這幅樣子並非落荒而逃,更像是聽命行事一般……
穆長亭還來不及細想,刑玉笙就再也撐不住,倒地暈了過去。
穆長亭連忙跑過去,叫了他兩聲,見他沒反應,又翻看了下他身上的傷口,上半身被毒牙咬破的地方像戳了血窟窿一般,深可見骨。
穆長亭倒吸一口冷氣,抿緊唇,抓緊時間搖響了破境鈴。
下一刻,虛空中忽然旋轉出一道金色的傳送口,強大的吸力將兩人瞬間拉扯進去,空間扭曲了一下,又重新恢復平靜。
邢玉笙雖然被安全地帶了出來,但接下來要迎接他的就是清心派嚴厲的懲罰。
執戒長老叫穆長亭把他帶回去好生看著,等他醒了再行盤問,若是事出有因,可酌情處理,若是故意為之,則要按清心派門規處置,那就不是那麼好受的了。
穆長亭請醫師長老芩書仲過來看過他,倒是沒有傷及內裡,就是外傷頗重。
芩書仲說道:“不用太過擔心,只要好生看顧他熬過今夜即可。可能會有些發冷又發熱的情況反覆出現,但這都是蛇毒入體,身體在排斥的正常現象。”
他又給了些丹藥,囑咐穆長亭按時給他服用就走了。
穆長亭好幾次想開口詢問他,邢玉笙體內是否有不妥,他的眼睛為什麼會變成那種顏色,可是猶豫了好半天,終究還是沒有提及這件事。
期間,付息烽和周稚都過來看了看。
付息烽臉上晦暗不明,稀鬆平常的關心了幾句就離開了,周稚留下來陪了大半夜,坐在桌邊打呵欠打得眼淚汪汪的。
穆長亭忍不住笑,好說歹說的才把人勸回去乖乖睡覺。
到了後半夜,邢玉笙果然哆嗦著嘴唇,一會兒喊熱一會兒喊冷。
穆長亭塞了一顆丹藥給他,摸了摸他的額頭,覺得燙手得很,就趕忙出去裝了盆冷水進來,帕子擰得半乾,敷在他的額頭降溫。
過了一會兒,邢玉笙依舊渾身滾燙,卻低喃著喊冷。
穆長亭從自己房間抱了被子過來一同蓋在他身上,為了防止他喊熱的時候將被子掀開,他甚至半撲上去,將自己輕壓在邢玉笙身上。
然而邢玉笙身上有傷,他又不敢太用力,這個姿勢維持得實在難受。
就這麼折騰到了大半宿,邢玉笙消停一些了,穆長亭伏在他床邊,撐著腦袋看著他,看著看著眼皮一耷,不知何時竟睡了過去。
天光破開薄薄的雲層,靜靜鋪照在房裡。
邢玉笙皺了皺眉,慢慢睜開眼睛,目光初時有些渙散,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看清房內的一切,包括靠在他床邊,睡得正沉的少年。
那一剎那,邢玉笙看過去的目光格外溫柔,修長白皙的手指動了動,他嘴角微微彎起,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開穆長亭滑落在臉頰上的碎髮。
他的動作可以說是輕柔至極,然而穆長亭卻一下驚醒了。
他猛地坐起來,半睜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說道:“你醒啦?”
邢玉笙低聲“嗯”了一聲,穆長亭揉了揉眼睛,笑起來:“你真是多災多難的,這都第幾回發燒啦?來,把藥吃了。”
他從白玉瓶裡倒出一顆丹藥,遞給邢玉笙。
邢玉笙問也不問,乖乖接過吃了,穆長亭盯著他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有些發怔。
他的眼睛依舊和以前一樣,黑亮耀眼,哪裡有變色?
……莫非,是我當時看錯了?
邢玉笙疑惑地抬眸看他:“你怎麼了?”
穆長亭轉開視線,淺笑了一下:“沒什麼,昨晚沒睡好,有些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