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十年後…

轟隆隆隆,巨響一聲接一聲,驚動了在深夜裡酣睡的工人。

“安靜點!沒事!噓噓噓!都是大男人叫什麼叫,別讓姑娘嫌我們沒膽!歲爺馬上來,誰敢惹毛他就繼續叫吧!”看似工頭的青年在瀰漫礦灰的現場安撫礦工。礦工裡有男有女,他先安排女工回通鋪睡覺後,沉著臉點燃火把,在被炸燬的地點搜尋線索。

半炷香之後,駿馬奔進採礦場,在礦工七嘴八舌的簇擁下,一名年輕的錦衣男子迅速下馬,快步走向爆炸現場。

男子的年紀約莫二十三、四歲,五官俊美帶點野霸,身形修長斯文卻不柔弱,膚色偏蜜銅色,穿著上等料子的衣物。他的臉色奇臭無比,雖然沒有開口喝斥,但已經讓曠工們自動封印三姑六婆的天性,紛紛退避三舍。

“歲爺!”工頭青年迎上前,神色不太自然:“剛才爆炸的地點就在前面。”

歲爺…姓歲,君常是他的名宇,常平縣的人因為崇敬他,長年喚他歲爺,而逐漸淡忘他的本名。

他接過火把,打量爆炸的礦處。半晌之後,他平板地開口:“有人用炸葯?”

“看起來,是的。歲爺,別再過去,小心還會有爆炸!”青年緊隨在後,東張西望,就怕有人背後偷襲他尊貴的爺。

歲君常連理都沒理他,逕自在採礦場來回巡察,直到心裡有數了,才走回馬旁。

“歲爺,您心裡有底了嗎?”青年,也就是採礦場堡頭的年有圖,小心翼翼觀察主子的臉色。他不得不說,不管他觀察幾百歡,這張臉臭的程度永遠很一致,也可以說是他的歲爺非常之高深莫測,非常人可以輕易揣摩他的心思。

歲君堂斜睨他一眼,依然用很令人乏味的聲音說道:“我不記得最近准許你用炸葯。”

“冤枉!不是我啊,歲爺,這是意外,意外啊!”年有圖心慌意亂地澄清。

“意外?你認為是意外?”

“不…不是,那不像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年有圖吞吞吐吐。

這個答覆早在他的預料之中,歲君常翻身上馬,道:“有人蓄意以少量炸葯炸燬我的礦場,他專挑非主要礦脈炸,有可能只是示警,但誰能確定呢?有圖,你猜誰會小心翼翼幹下這種蠢事?”

“我…我不知道。照說,常平縣以產銀聞名,哪個常平百姓不仰賴爺?會下此毒手的,有可能…可能是外地人…”

“外地人?縣裡來了外地人嗎?”

“本來應該是沒有,不過我晚上上街時,瞧見一名外地人來…歲爺,對方是名姑娘家,傍晚進縣的,總不能讓她露宿野外吧,所以、所以…明早客棧就會請她走路的。”

“哼。”又濃又密的睫毛半垂,掩去一閃而逝的光芒。

年有圖見主子要策馬離開,忙不迭地追上。“歲爺,我陪你一塊回府吧。”

“不必。”

“一定要的!誰知道會不會有人乘機暗算?”

歲君常聞言,劍眉輕挑道:“你要怎麼跟著我?”

“歲爺,我坐你後頭吧,要有暗箭也有我幫你擋背啊!”他忠心耿耿,願意以身護主。

“我沒跟人同坐的興趣。”語畢,歲君常也沒再理會他,低喝一聲,策馬隱身遁入黑暗之中。

年有圖在常平縣也不是三、兩天的事了,如果沒有摸清歲爺的性子,他今天也不會爬到工頭的位置,他大叫一聲:“歲爺,等我!”

雙腿一提,立即發揮他為了歲爺練就的飛毛腿功力,奔進烏漆抹黑的夜色裡…

“歲爺,讓我來保護你吧!我年有圖願意為你生為你死,等等我啊!至少,跑慢點,讓我有機會跟上吧…”

夜色濃濃,暫時掩去了有心人的算計。

萬里藍天白雲沒入遠方青綠的山巒,白天在遠處眺望,只覺該縣一定地靈人傑,而事實上,她一路自宮道行來,過了常平縣的縣碑之後,所見所聞的常平縣跟其它縣城並沒有什麼不同,全是太平世下平安和樂的生活。

屈指數來,太平世至今已有數十年之久,強盜山賊偶有,但家家戶戶安居樂業,少有紛亂,妖魔鬼怪更是過往唬人的異想天開,現在人人腳踏實地在生活,只是…

這常平縣有點不對勁,不,應該說是非常不對勁。

萬家福拉著騾子,跟著客棧老闆走向後面的小馬廄。

“萬姑娘,就這麼一晚,明天一早你請吧。”掌櫃很好心地幫她喂騾子,見她試著把騾子上的貨袋搬下地,卻屢搬不動。一個姑娘家能有多少力量呢?他又很好心地幫她扛起走進店裡。

“多謝老闆。”她聲音輕柔:“我打算多住幾天。”

“多住幾天?”掌櫃連忙搖頭搖手:“不成不成,一個晚上已經是很勉強了。萬姑娘,拜託,你別為難我,明天天亮,你就趕緊離開吧。”

就是這樣。

鎊地縣城歡迎外地旅商,貨物交流,互蒙其利,唯有常平縣拒外地人於千里之外。

她行遊南方各縣,足足花了三年的時間,最近才來到北方,生活盤纏全是仰賴她貨袋裡的貨品。

她在各縣買一些小東西,到了別縣再賣出,好比平康縣的胭脂偏香,在平康縣裡賣價普通,但這樣出名的胭脂到其它縣的淨利足夠她生活好幾天了。

常平縣不只產銀,連銀飾品也是一流。

本來她打算路經這裡時,挑幾樣便宜的銀飾到其它縣販賣的,但傍晚入縣,她走在大街上像是奇珍異獸被人窺視,根本沒有人願意與她交易。

“姑娘,你在這裡買賣是沒有用的,縣裡不會賣給你的。”老闆好心地說道。

“老闆,現在待在常平縣的外地人多嗎?”她忽然問。

“就你一個,你說多不多?”老闆沒心眼地答道。

“上一個外地人來是什麼時候?”

“一年多以前了吧…”察覺自己說溜了嘴,老闆連忙改口:“萬姑娘,我幫你把貨袋扛上樓吧。”

“等等,掌櫃!”她輕聲叫著,先在貨袋裡翻找一陣,取出數卷畫紙攤開,聽見掌櫃訝異低呼,她抬眸柔聲問道:“老闆,請問常平縣的地形圖要上哪兒買?”

“呃…萬姑娘,常平縣的地形圖你到哪個縣買都一樣,你明天趕到下個縣再去買吧,這裡沒人會賣你的。”

“我上常平縣時,曾經在其它縣買北方地形圖,一路用來完全沒有問題,唯獨常平縣…明明地圖上從官道走來,到常平縣的界碑用不著三天,我卻走了五天,要不是突然發現草叢裡的界碑,我還真以為自己走錯路,要往回走了呢。”

“咳,這個,是姑娘腳程慢,從官道到咱們縣裡五、六天也不意外。”老闆聽她說話始終輕聲細語,不由得也配合她放緩速度。他眼角顱到她攤開的圖畫,忍不住好奇。“這是你要賣的?”

“不,不是。這是要寄回我家的。”

老闆微微吃驚,看著畫紙上繪著各縣的街景房舍。一卷表示一個縣,平康縣、應城街道走向,何種房舍何種鋪子盡收畫卷之中,幾乎可以說是圖解一個縣城了。她的畫功雖然不算好,但忠實地記錄下一個縣城當時的景象。老闆遲疑一會兒,問道:“萬姑娘,你是畫師?”

“當然不是。”萬家福說道:“這是我要寄回家放在祠堂的。”

“放在祠堂?”

她應了一聲,也不隱瞞。“萬姓每代以來,都有一名子孫走天下繪各地風情寄回家,供奉祖先,輪到我這一代,不知道為什麼,就只有我有這興趣畫這種縣解圖畫,所以就由我走天下了。”

“原來是為了供奉祖先啊。那一定是萬姑娘某代祖先因戰亂沒法遊走各地,才由後代子孫為他圓夢吧。”真是個好子孫啊!

“應該是吧。祠堂裡供奉的畫沒有多久都會自動消失,我歷代祖先才會堅信祖宗爺爺的魂魄回來過。”她瞧見老闆驚悚過度的恐怖神情,馬上解釋安撫:“這種世道怎麼會有鬼呢?多半是有人將畫軸收了起來,將這習慣一代傳一代的。”

“是是是。”老闆猛點頭,差點嚇死他了。“原來你來常平縣是為了畫縣圖啊…”這種縣圖沒有幾天是沒辦法完成的,偏偏歲爺不愛外地人。

“老闆,就煩請您將這畫軸幫我寄回家吧。”

“好,沒問題。”老闆小心翼翼收起。這姓萬的姑娘面容善良,說話老是軟聲軟語,害他也不好意思起來。他也很想熱情招呼,但在他心目中歲爺的喜好更重要。

萬家福又從貨袋裡取出小盒朱墨跟木板,瞧見老闆又是一臉好奇,她道:“我上街走走。”

“上街?這麼晚了…”

“既然明天一早就得離開,那多看看也是好的。常平縣應該跟其它縣沒有兩樣,都很平靜吧?”

“當然!咱們縣內可從來沒有出過盜賊,不,連個偷兒也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她溫聲答道,在老闆驚奇的目光裡,從貨袋裡又拉出一個小貨袋,背在身上後走出客棧。

常平縣除了不近人情外,鋪子房舍街道的設計跟其它縣差不多,這是傍晚她在眾目睽睽下,硬著頭皮走了部份街道的觀察所得。

事實上,就算現在她用力走努力走跑步走,也不可能在一天內走完常平縣,何況天黑跟天亮的景物有差,她只能仰賴街上最後一盞燈,看清街道兩旁店面,用指尖沾朱墨,在木板上畫起只有她看得懂的符號。

正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這張常乎縣圖是一定要繪的,只是改為簡圖,等回家之後,想辦法找出上一代繪下的常平縣圖解,兩相比對,總能將常平縣的真實繪出七、八分來。

她雖然脾氣微硬,但還懂得分輕重,出門在外保命為首,她只是一介弱女子,肩手不能扛挑,當然沒法跟整縣的人對抗,既然這常平縣有自己的風俗,她也不願干涉,只是對於這樣的風俗感到詫異而已。

一般產礦的縣城,外地人蜂擁而至是必定的趨勢,礦縣也樂於發展多面經濟,唯有這常平縣太過異常了。

她曾聽說當今天下分東南西北四大業,北方主礦,其中以歲家礦業最為興盛。

可是,再強的霸業,沒有人群聚集、經濟交流,遲早會走下坡,就連她這種門外人也隱約感覺常平縣視同封縣了。

不過,這也不幹她的事,不必多想。

距離天亮還有一、兩個時辰,她把握機會,繼續用指尖沾色,在大街小巷裡繞著,邊走邊畫著符號,每走過一條街,就換個板子繼續記錄。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微亮,她才慢步回客棧,打算拿了貨袋就走。

一進客棧大門,她才張嘴喊聲“老闆”,“刷”地一聲,數把白亮亮的長刀同時送到她的面前。

她微些一呆,一轉身,瞧見四面八方擁出無數的衙役捕快,將她團團圍住。

“外地姑娘,你涉嫌,不,已經肯定你是昨晚炸燬歲爺礦場的兇手,請跟咱們上衙門一趟。”為首的捕頭出面厲聲說道。

“差爺誤會了,我不懂炸葯,怎麼會是兇嫌呢?”萬家福“面帶微笑”說道。

捕頭見她面容和善,不像惡犯:心裡閃過疑惑,但很快被“鐵證如山的事實”給淹沒了。

“外地姑娘,證據確鑿,由不得你謊辯!來人啊,把她押回衙門!”

“我不是兇嫌。”她溫和地抗議。

“每個嫌犯在認罪前總這麼說的!押回去!”

“我真的不是兇嫌。”

她還是面帶微笑地堅持清白,讓捕快暗驚她的鎮定。

“姑娘,總之,恕我無禮了。”伸手要擒她,她沒有反抗,他暗鬆口氣:“你要認罪,我們就輕鬆了,是不?”用力抓住她薄袖下的藕臂,隨即嚇得鬆手。

“頭兒?”

“沒、沒事!”捕頭再一次扣住她時放輕力道,以免一個粗心就把她弄到骨折了。她的手骨…好纖細,簡直一捏就碎,這種女人能引爆炸葯嗎?

“我沒有認罪。”她輕聲道:“我跟你上衙門澄清,很快就能回來了。”

“都證據確鑿了…”

“什麼證據?”她認真地問。

“礦場是本縣的命脈,人人蒙它受惠,沒有歲爺就沒有它,沒有它就沒有常平縣的安居樂業,唯一會見不得咱們好的就只有外地人,這就是鐵證。”

她萬萬沒有料到所謂的證據確鑿,竟然只因她不是本地人…她連礦場都沒有去過,如果縣太爺因此判她罪,那真是無法無天了。她仍是一臉從容,點頭答道:“好,捕頭大哥,我跟你們上衙門一趟,跟縣老爺說個清楚,我想常平縣不是是非分不清的地方,說清楚就沒事了。”

捕頭古怪地看她一眼,回頭對那客棧老闆使了個眼色,老闆苦著臉接受,準備待會兒將那貨袋給燒了。

反正…這外地姑娘是沒法子走出衙門了。

當捕頭準備押萬家福回衙門時,馬蹄聲從還沒有人煙的街頭響起,一匹白鬃駿馬破霧而出,礦場堡頭年有圖氣喘如牛地在後頭追著…

“是歲爺!”

馬上騎士簾察覺這一頭的異樣,拉緩馬速轉往這方向。

“歲爺,您肯讓我坐在您身後了嗎?”年有圖感激涕零,正想爬上馬,又遭崇拜的歲爺一腳踢下。

歲君常緩緩掃過數十名捕快,視線落在中間的萬家福。

“這是在幹什麼?一大早所有捕快都出來抓殺人魔嗎?”他發出令人頭皮發麻又難聽的聲音。

“歲爺,已經抓到犯人了!就是她炸燬歲爺礦場的!”一名捕快討好地說。

歲君常聞言,連眉頭也沒有皺過,問道:“你們動作倒是迅速,證據呢?”

“她是常平縣唯一的外地人,這就是證據!”

“是誰叫你們來抓人的?”

“是縣老爺親自下令的,一定要為了歲爺抓到兇嫌,若是犯人掙扎,為了歲爺就地格殺也沒有關係。”

“縣老爺下的令?有圖,你差礦工去跟你爹說的?”

年有圖驚嚇得回神,點頭又搖頭。“我想應該是有礦工去通風報信的吧…”

歲君常哼了一聲,俐落下馬,隨口道:“你跟你爹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轍,都指向外地人啊。”

“大夥都這麼想的,不止我。”年有圖抗議道,投向萬家福的眼神十分無情。

歲君常定到她面前,慢慢地打量她一身荊釵布裙後,眼瞳映了一個“醜”字後,才說道:“為什麼這種時候你還在笑?”

“我沒有在笑。”萬家福答道:“這是我天生的。”

他聞言,微詫地打量她天生的笑顏。笑眉笑眼笑鼻,看起來很慈祥的笑顏竟然是天生的?惡劣的趣味悄悄滑上他俊朗帶沉的五官,他招來捕頭。

“捕頭,你瞧,她像不像是計謀得逞的笑?”

捕頭愣了愣,看向萬家福“歲爺說得對。沒有人會在被冤枉的情況下還笑得出來,肯定是有問題。”歲爺的話,在常平縣如同聖旨,不會有錯。

“既然她不是冤枉的,就帶她回礦場,我要親自審問她。”歲君常說道。其聲平板如死人聲音,完全破壞他出色好看的相貌。

“等等,就算要審,也該由縣太爺來親審才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歲君常毫不留情地打斷…

“在常平縣我就是天,連縣太爺也不敢吭上聲,我要判你死罪,縣太爺也只能簽署相關檔案,撤銷你的戶口,讓你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死人!”

萬家福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在這世上還有無法無天的勢力。常平縣是個上縣,人口數量極大,憑此人一手遮天,不怕鬧出事?現在不是太平世麼?

她在各縣行走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霸王情況。明明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壞事做絕的惡人…等等!

她目不轉睛地凝視他的俊顏。

歲君常見狀,哼了一聲,正要轉身叫年有圖帶她回礦場,忽然身後響起疑惑又沉穩的女音:“歲公子,你面對我時很緊張?”

黑眸立即瞪視她。“當然不會!”

“可是,你在冒汗了。”

“你在胡扯什麼?”

她盯著他優雅的嘴形。“你的嘴角發黑了。”黑得好快啊。

歲君常一怔,直覺要摸上嘴角,腦中卻迅速閃過自己在獲知礦場出事後,直接騎馬奔向礦場。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馬具是早已備好,但自始至終只有他一人碰過馬具…如果有毒,必是由膚入體,他立即警覺握拳,避開再染毒素的可能。

“你是不是中毒了?”她訝問。

“歲爺!”年有圖就在他身後,第一時間察覺他的不對勁。

“別碰我!”歲君常喝斥。俊美的五官短暫的扭曲,毒素腐蝕極快,他簾感覺五臟六腑起了滔天大浪。

疏忽!疏忽!竟然會忽略隱藏在暗處的對手會提前下葯,他以為至少等京師稅收宮前來,再來痛下殺手!

這對他真是一種恥辱!

“爺…不對,爺中毒了!”年有圖大驚失色,沒有看過一個人的臉竟然能黑得這麼快!

“歲爺!”捕快紛紛要上前。

歲君常動作極快,不倒向捕快或年有圖,反而將重心移向萬家福,逼得她不得不出手支撐他。

她的力氣不大,根本吃不下他一個大男人的重量,連連往後跌去,最後跌坐在地,連帶他也壓倒在她身上。

“爺!”

“全部不準靠近!”歲君常咬牙切齒道。平日不太有表情的俊顏,如今滿溢生動的怒火。

“請快找大夫來。”

細柔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鎮靜地響起,意外地讓驚惶的眾人安定下來,紛紛叫喊找大夫去。

這聲音出自他身下壓住的女人。

她一點也不緊張?毒由膚人體,他是寧願死個外地人,也不想毀了常平縣任何一個百姓,她不怕嗎?她沒有中毒嗎?一連串的疑問滑過心底,他卻無暇顧及。這毒來得又快又猛,分明要他連“遺言”都來不及說。眼前一片發黑,他緊掐著她的雙臂,忍著痛苦道:“有圖!”

“我在!爺!我在!”年有圖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只能極力不碰觸他的皮膚,守在一旁。

“我就是常乎縣的王法,誰敢動我的礦場、誰敢對我下毒,就得接受我的責罰,明白了沒?只有我能處置她!”他急促又清楚地指示,忍著最後一口氣。

“是,我明白。歲爺,我會在您清醒之前,看住她的,不讓任何人先您一步解決她!對,我親自押她進礦場,等您親自審問,連縣太爺也不準靠近!”

老大夫踉艙奔來,歲君常也不理,頑強地等著年有圖更確切的保證。

年有圖只得著急地許下承諾:“歲爺您放心,我立即叫衙門簽署轉讓契,讓她先歸進歲家礦場的名下,到時您要怎麼凌虐她都成!”徹底不理萬家福看他的眼光。

歲君常聽至此,神智已然不清,雖然昏厥在女人懷裡是他一生的恥辱,但只要他沒死,這種恥辱一向可以洗刷的…

“他昏倒了。”軟聲細語再度很從容地響起。

可惡!

誰說他昏了!她到底怎麼搞的?不是毒由膚人體嗎?為什麼她安然無恙?

要他承認比一個女人還不如,他不如死了算了!

“他真的昏了,老大夫,接下來該怎麼辦?”女音再度道。

他還沒有昏,不必這麼強調,可惡…他沒…昏…意識被迫趕進深層的黑暗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會一覺不醒…

朱樂縣。

“嘴角翹翹的、眼睛彎彎的,面貌生得和善可親,差不多二十歲左右,說起話來輕聲輕語,就算有人對她破口大罵,她也照樣語音低微面帶微笑,從來不肯生氣,這樣的姑娘你確定沒看過?”酒樓第二樓的雅座裡,年輕的男子認真地詢問。

“公子爺兒,這樣的姑娘在縣裡到處可見,你有沒有再詳細一點的描述?”掌櫃很有禮貌問。這男子一見就很貴氣,出身必然不凡。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對“到處可見”這四個宇沒有辯駁,只道:“這個,我也很久沒有看見她了,要我詳細形容,我怕誤導了你…對於朱樂縣來說,她是個外地人。”

“每天來朱樂鎮的外地人可多了。公子爺兒,不瞞你說,如果你是在找一個普通姑娘,那可是大海撈針啊。”

“她不算普通。”真的不普通,至少,他當成寶守著。

“哪兒不普通了?”掌櫃好奇地問。

現在的世,家家戶戶平安康泰,閨女姑娘們哪個不是面貌善良、輕聲細語的?

年輕男子想了半晌,正要開口再問,忽然聽見陣陣喧嚷歡呼,他順著掌櫃視線,從酒樓二樓往下俯看,看見對街一處曾經是客棧,但如今放眼所及全是焦木殘骸的空地。

一群縣民圍在那兒歡欣鼓舞的,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好事。

“也不知道老朱是拜了什麼神,幾十年來沒見過他好運,這次他真是天降喜事了。”

年輕男子聞言,黑眸微亮,不動聲色地問:“掌櫃,你再說一次。什麼運?”

“好運啊!”掌櫃略帶酸意地說:“對街本來是間客棧,經營了二十多年從沒翻修過,前幾個月來了個外地姑娘,才住了一個晚上,客棧就失火了。雖然沒有人傷亡,但也把老朱那間客棧燒個精光,本來老朱窮途末路,哪知前兩天他發現地底下有塊破甕堆滿了幾錠金子,原來是他老爹生前的積蓄,這下他可發了,買下我這間酒樓都還有剩呢…”

“那外地姑娘生得如何?你記得嗎?”年輕男子追問。

掌櫃吃驚地瞪著他:“公子爺,你一定找錯人了。那外地姑娘的確跟你形容的一樣,可是…咳,她是個瘟鬼啊。”

“哦?”俊眸簡直發起璨光來。“怎麼說?”

“本來咱們都沒有發現,後來客棧燒光她也走了之後,其他旅商才發現那外地姑娘很眼熟,眼熟到發現幾次跟她同縣時,她周遭的人一定有災難!”

年輕男子聞言,立即攤開隨身帶著的地形圖,修長的指腹沿著地圖線路念道:“平康縣、芮城、蘇縣、應城、朱樂縣,這半年來那外地姑娘就是照這樣順序路過這些縣城的?”語畢,他笑眸微抬,看見掌櫃渾身發抖地指著他。

“公子爺…你、你怎麼知道?”

“而且,她姓萬?”他揚起好看的劍眉。

掌櫃驚呼一聲,連連退後,直到撞上了身後的護欄,才止住去勢。

年輕男子不理他的驚恐,指腹沿著地形圖往上滑動。

“朱樂縣之後,應該是周恩縣,接著就是常平縣…現在她應該到常平縣了吧,找著了!”他愉悅地起身,捲起地形圖。

“公子爺,您、您真的沒找錯人?您真的認識她?”

他斜睨著避他如蛇蠍的掌櫃,笑道:“是啊,我要找的人的確是你嘴裡說的瘟鬼。掌櫃,都什麼世道了,你還認為還有什麼瘟鬼嗎?”

“是沒有啊!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不得不信啊!她經過的地方、跟她說過話的人,都會因此受到災難。公子爺,你既然跟她認識,難道你沒有吃過她的苦頭嗎?”

“有,我當然也吃過她的苦頭。”男子嘴角噙笑,走到二樓的雕欄旁,看著對街被燒個精光的空地、歡天喜地的窮客棧老闆。他意味深長地說:“果然如此,不管你到哪兒,人們只會惦著你帶來的初災,卻視而不見其它事實啊。”

“公子爺…您是指老朱的好運會轉黴?”

年輕的男子拉回視線,神色透著趣味,聳肩笑道:“我什麼也沒有指明,他再來的運勢是好是壞,那全由他自己選擇。掌櫃,幫我僱輛車,我要上常平縣去找人。”

“公子爺,你、你不怕嗎?”

“怕什麼?她叫萬家福,她的閨名還是我改的,我巴不得她親近我,我哪會怕她呢?”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熱門小說
宇宙職業選手神秘復甦光陰之外不科學御獸神印王座2皓月當空唐人的餐桌明克街13號我有一劍7號基地深空彼岸
相關推薦
仙窟武尊我與殭屍有個約定我不想成為帝王蓋世武狂閻王且留人是非分不清重生:與青梅竹馬一起奮鬥的日子風流相師狂心惡魔小王妃
作者于晴其他書
是非分不清 假如我給你我的心 及時行樂 宿命 金鎖姻緣 吉祥娘 願者上鉤 挽淚 追夫狂想 痴心只是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