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南無說的像是天方夜譚，卻又合情合理，容不得不信，徐光啟遲疑地問道：“廖先生，不知貴師門……？”

“哎！”輕輕嘆了口氣，廖南無言道：“老大人，實不相瞞，師門中事本嚴禁說與外人，但您老非是凡塵俗子，說與您聽也無妨，不過小子希望您不要再說出去。”

見徐光啟輕輕點了點頭，廖南無繼續說道：“我的師門很奇特，嚴禁參與凡塵中事，他們都是各自修行。這一次，小子出離山門是因為袁大人與師門有些淵源，師門尊長不忍見袁大人就此慘死，這才遣小子下山救袁大人一命。”

徐光啟大吃一驚，問道：“這麼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嘆了口氣，廖南無答道：“老大人，可以這麼說。”

徐光啟急問道：“那你接下來想做什麼？”

“老大人，小子師門有條戒律，一旦弟子涉入塵世，便永世不得重回山門。小子在師門屬於濫竽充數的那種，且小子不喜清福，反醉心紅塵，所以這一次師門尊長選我出來辦這件事。”想到真的不能重回二十一世紀，廖南無不免有些傷感，他嘆息著說道。

“那你要幹什麼，是不是要鼓動袁崇煥造反？”徐光啟的聲音轉厲，神情肅穆。

盯著徐光啟的雙眼，廖南無慨然道：“老大人，實不相瞞，誰做皇帝我毫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誰能幫我實現廢八股，興實學；黜虛事，啟實利；鏟不平，滅無道；使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使天下無人吃人，人欺人，開萬世之太平！”

廖南無一番話說完，徐光啟愣了良久，隨後低下頭去，寂然無語。

“老大人，小子也知世事非易，所以想先從遼東入手，廢八股，立學校，以幾何、天文、水利、農業、製造等實學充之，而且要讓所有人，不論貧富，不分男女，凡是學齡兒童都必須強制入校學習。”沉默良久，廖南無沉聲說道，他開始給徐光啟勾勒一幅幅無法抗拒的畫面。

儘管心神恍惚，但聽到廖南無的話，徐光啟震撼依舊，他不由脫口問道：“不分男女？”

廖南無極其篤定地答道：“是的。”

看著廖南無，徐光啟從震撼中恢復過來，他平靜地問道：“廖先生，這有多大可能？”

沉吟了一下，廖南無道：“老大人，原本遼東諸將都主張就此殺了崇禎，到時候袁大人就是不想反恐怕也不成了，但我阻止了他們。我這麼做固然是形勢所迫，但就我自己而言，根本原因是因為要把這些構想變成現實，我覺得先在遼東施行要容易得多，把握也大得多。而且……老大人，如果遼東因為這些變革而越來越強大，那麼隨著遼東的強大，這些構想就會慢慢得到推廣。”

仔細觀察著徐光啟的神色變化，廖南無慢慢放下心來。他雖沒有明說，意思卻跟明說也不差啥，但徐光啟並沒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知道自己對徐光啟的判斷大致正確，廖南無趁熱打鐵，接著道：“老大人，我也曾遊歷過不少地方，但談到對女子的殘害，我覺得給女孩纏足是最殘忍，最不可饒恕的，而這也是我策劃著一切，並要最終推翻朝廷的根本原因。”

為了以策萬全，廖南無做足了功課，事無巨細，對徐光啟能瞭解的，他都瞭解了。

經過長時間的思考，廖南無最後得出結論，是徐光啟，而不是別人成為中國近代科學的先驅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徐光啟就是這種人，他覺得徐光啟和近代那些一心救亡圖存的知識分子的心態幾乎是一樣的。

徐光啟看到了國家存在的結構性的弊端，這樣結構性的弊端是極其危險的，終其一生，徐光啟都在為改變這種結構性的弊端而不懈地努力著。

這種結構性的弊端的本質就是思想，是以程朱理學和陽明心學為代表的統治整個國家的思想。年輕時，徐光啟就極力反對風靡一時的陽明心學，他主張學問應該“益於德，利於行，善於事”。從利瑪竇那兒接觸到西方科學後，徐光啟更是本能地看到了崇尚實學的迫切性。

崇尚實學不是做幾件實事那麼簡單，那完全是一場思想的革命。

徐光啟這種人必定是開明正直，滿懷熱誠，不管事情聽起來多麼天經地義，又抑或是多麼大逆不道，但只要真有道理，徐光啟最終一定會正確理解的。廖南無提到不分男女都要接受教育以及纏足的事都是本著這種考慮提出來的。

要想改變徐光啟，必須儘可能地多扔些*，而且*的威力越大越能給徐光啟震撼越好。

在明末，纏足已然風行，廖南無覺得對這種給女性帶來巨大傷害卻無任何實質意義的行為，徐光啟必定深惡痛絕，但又不同於其他事情，徐光啟對此根本無能為力，他甚至連自己的家人也影響不了，因為如果他不允許孩子纏足，那非但不是幫孩子，反而是在害孩子。

民間或許還有可能，但在士大夫階層，不纏足的女孩是嫁不出去的。

如果猜測正確，那徐光啟心中的憤懣就可想而知，果然，當廖南無有關纏足的話一出口，徐光啟眼中立刻閃爍起從未有過的強烈光華。

盯著廖南無看了好久，徐光啟最後沉聲問道：“廖先生，你當真能做到？”

廖南無神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說道：“老大人，今後遼東必將是三面受敵的局面，但就是這種局面，我們的影響力才會發揮到極致，才有可能把各種阻力都降到最低，降到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的地步。”

又默然良久，徐光啟問道：“廖先生，不知你如何讓遼東從三面受敵的環境中挺過來？”

廖南無胸有成竹，一笑道：“老大人，我們打算儘可能地把關內的糧餉以及各種物資運到遼東，那您看我們能不能捱過一年？”

一年當然沒問題，徐光啟知道遼東的問題不在軍力，而在於糧食。現在遼軍有了更多的炮器和彈藥，只要糧食充足，那就毫無問題。

徐光啟道：“一年自然沒問題。”

廖南無道：“老大人，只要能捱過一年，那我可以保證，女真人再也動不了我們分毫。”

如果要是換一個人說這話，即便是袁崇煥，徐光啟也會覺得對方是在吹牛，但這個廖南無處處透著神秘。徐光啟遲疑地問道：“這麼說……廖先生有什麼好辦法？”

廖南無把聲音壓倒了最低，道：“老大人，我知道一種方法，只要稍加改動，就可以使火槍的射程至少增加兩百米，裝彈速度提高數倍，射擊的準確度也會大幅提高。”

徐光啟難以置信地看著廖南無，如果廖南無所言屬實，那麼以這種火槍配合遼軍的戰力，那廖南無所說的就完全可以實現。

徐光啟激動地問道：“廖……廖先生，那是什麼方法？”

廖南無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來，走到書案前拿起毛筆，在宣紙上勾畫了兩張草圖。廖南無完全沒有畫圖的天分，他畫的圖七歪八扭，但徐光啟是大行家，一看到廖南無勾勒完的草圖，老頭子的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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