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月寧略有一絲尷尬，“是嗎？朕忘記了。”
原主和這位御醫是認識的？聽這意思兩個人還曾聊過？
青衫男子對皇上的健忘並未表示過多疑惑，淡聲答道:“微臣姓沈，名玉，字自悠。”
沈玉……
沈自悠……
好清雅名字。
而且人如其名。
“皇上在亭中稍坐一下，微臣去倒杯茶來。”
沈自悠又道了這句，人便轉身款款得去了。
此人看著溫和有禮，但態度卻是疏離平淡，不卑不亢，對她這個皇帝也無過多的諂諛。
關月寧看著沈自悠那清高淡漠的背影，微微眯眸……
這個沈自悠，一定不簡單。
“小路子，你去外面侯著，朕在這兒和沈御醫說說話。”
“……是。”小路子有些不放心，看了看這曬藥房周圍的環境，都是晾曬的藥材，除了沈御醫也沒旁的人，想來也沒什麼危險，便聽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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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月寧好奇地摸了摸那把古琴，自亭中坐下來環顧四周……
她打量著這個彷彿不是在皇宮大內的簡陋院落，聞著空氣裡飄蕩著的濃郁藥香，心中竟有種久違的輕鬆平靜。
包括在原時空，她也很久，很久，沒有這麼放鬆的感覺了……
“皇上請用茶。”
沈自悠回來後，恭敬地遞上了一杯熱茶。
關月寧接過來，習慣性地提起杯蓋撇一撇茶葉，一股清香酸甜的味道便漂了出來。
她飲了一口，喉中劃過一縷驚豔之味，微笑讚道:“沈御醫這茶酸酸甜甜的，倒很好喝。是什麼茶？”
沈自悠道:“只是普通的花果茶，加了少許紫蘇砂仁等安胎的藥材。皇上有著身子，不宜過多飲茶。”
對，茶葉裡有咖啡因，孕婦喝多了容易流產。
關月寧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低頭又喝了一口，而後猛然抬頭，震驚地看著他，“你……”
沈自悠坐在對面，神情似若無其事，眼光和善而溫柔，微笑，“皇上怎麼了？微臣說的不對嗎？”
那雙眼睛明明淡淡的，怎麼卻像個測謊儀似得，讓人心虛，不知如何搪塞過去。
震驚！意外！心虛……最後，歸於冷靜，關月寧垂眸再飲了一口那茶，而後勾了勾唇，“沈御醫，你知道的挺多啊。”
他似也有些懊惱，道:“嗯，微臣也不想知道。可總是不巧，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關月寧沉默，喝茶。
原本準備是套他的話，探他的底，可這一時竟理不出頭緒了……
她沒料到這個沈自悠竟然知道她是女的，而且有身孕的事也知道。
更沒料到他竟然毫不掩飾，如此坦然的表現出知情者的身份。
他難道不懂知道的太多了會被滅口嗎？
還是說……他身後有什麼背景，不怕被滅口？
這人敵友不明，很危險。現在別說留作己用了，怕是連活口都留不得了。
“皇上最近還習慣嗎？”
關月寧心中還亂著，那沈自悠又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拋了過來。
她掀眸看他，微微蹙眉，“你指什麼習慣不習慣？”
沈自悠淡笑，“吃了那藥以後感覺還習慣嗎？”
“……什麼藥？”
現在也沒必要跟他演記性不好的戲碼了，這人待會兒就得殺了滅口，一個將死之人，也不怕他知道的更多了。
只是她沒有帶武器，身上只有一把雞肋的摺扇。
滅口這事兒恐怕得找西門羽佃手下的人解決，顧司他們應該還埋伏在附近。
沈自悠神色悠閒，提醒道:“皇上兩個月之前獨自來找微臣要過兩種藥。”
“……兩種什麼藥？”
他微微凝眸看著她，默了默才開口，“一種是讓男子勃然動情的藥，一種是讓人往生極樂的藥。”
‘催/情藥’和‘耗子藥’！？
原主找他要這兩種藥該不會……
原主是自殺，在選秀的前一日自己暗戳戳地服下毒藥，第二天原主便死了，而她卻鬼使神差地穿越來了！
而那催/情藥……該不會就是用在了西門羽佃身上吧？
怪不得西門羽佃會厭惡原主，他那麼倨傲的一個人，被下/藥強上了，不惱才怪……
這信息量還真是大的可怕啊！
關月寧迅速回過神，審度地看著沈自悠，冷笑著道:“沈御醫似乎並不奇怪為什麼朕會一副什麼都不記得了的樣子。”
沈自悠也看著她，神情微微有些朦朧，“藥是微臣給皇上的，微臣自然是知道服下那些藥的後果。前者必會讓男子忘情雲雨一翻，後者服下後便再無生還可能。除非……有人借屍還魂！”
最末那句他難得加重了語氣，看她的眼神也深沉了幾分。
關月寧:“……”
借屍還魂倒不至於，她也不是自願來的。
不過，這個沈自悠果然不簡單！
他不僅知道關月寧的所有秘密，還知道現在的她不是原主關月寧！
關月寧垂眸看了看手裡的果茶，依然是熱的，依然是酸甜好喝的，但只剩半杯了。
真是可惜了能泡出這麼對她口味的茶的人兒了。
關月寧十分惋惜地嘆了口氣，挑眉，眼底噙著幾許同情之色，看著他，“沈御醫知道的實在太多了。朕覺得你肯定活不過今天了，若是還有什麼遺願，朕可以儘量幫你完成。”
沈自悠笑了笑，似完全不怕她言下的滅口之意，悠悠地道:“從微臣敢把那些禁藥交給皇上的那一刻起，便自知不活。只是沒有料到皇上還會醒來，所以並沒有人發現皇上服過毒，也無人追究毒藥的來源，微臣才倖免於此。今日能走，也好。”
他說的淡然，視死如歸。
關月寧盯著他，總覺的這人好像……
她心裡突然像亮起了一盞燈，悟出來了一個可能性很高的答案後，她面色又複雜了幾許，開口問道:“你……喜歡關月寧？”
被如此一問，沈自悠怔了怔，而後釋然笑了起來，“看得出來？”
關月寧嚴肅了幾分，“打從我醒了發現自己來到這裡那天起，每一個人看著我的眼神中多多少少都帶著對關月寧的鄙夷、嫌棄、失望、輕視甚至厭惡，而你眼中卻自始至終都沒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