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洛院落四處都種滿了各種奇花異草, 在宗門一眾親傳弟子肅冷嚴謹的住所中，顯得尤其格格不入，非但不像個修門派弟子, 反而像個普通花農。
主屋屋頂和牆壁爬滿了爬山虎，嫩綠葉片在微風中沙沙擺動，視窗處垂落著數根藤條, 不知名紫色花朵常開不敗。
林盡染隨手給屋中擺放的各色盆栽植物澆了水，後在修煉的臥榻上坐定。
他拍了拍身旁空著地方，漆黑雙目望著秋洛，淡淡道：“來。”
秋洛在門口躊躇一下，磨磨蹭蹭走過去, 眼神順著師尊發冠滑到含笑眉眼, 再到脖頸和衣襟，忍不住默默捂住了自己腰帶。
林盡染注意到他小動作, 好笑道：“你磨蹭什麼呢？”
秋洛輕咳一聲, 再三確認：“不用脫衣服嗎？”
林盡染挑了挑眉梢，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你要是想, 為師也不介意。”
秋洛：“……”
他端莊持重師父哪裡去了？這個人怎麼越來越壞了？
林盡染眼角餘光，漫不經心掃過小徒弟夜夜安枕床榻, 忽而瞥見被子下面壓著一角書冊。
“這是看什麼書？”
他伸手正要撿起來看，秋洛心裡一咯噔，暗叫不好，立刻撲上去, 搶在林盡染翻開封皮之前, 把那兩本話本子奪過來揣懷裡，捂得嚴嚴實實。
“師父，這個不是些沒營養的閒書而已, 你不會興趣。”
林盡染看他秘秘把書冊收起來的樣子，也不細究，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想必是極有趣的閒書，否則像你這麼憊懶傢伙，怎麼會特地放在被窩裡看？”
冷不丁被損了一把秋洛，在心裡撇了撇嘴，那些狗血師徒虐戀還帶插圖的話本子，此傷風敗俗，當然要在被窩裡好好譴責了！
他若無其事地爬上床榻，盤腿坐在林盡染身前，面上一副莊重嚴肅表情：“師父，弟子準備好了，可以開始雙修了。”
林盡染在小桌上點燃了一根據說可以凝靜香，伸出雙手，和秋洛雙掌五指相貼，掌心相合，他緩緩閉上眼，口中吟誦法決。
他嗓音低沉而和緩，字句清晰，一字一頓，他說一句，秋洛就跟著重複一句，體內法力按照法決流轉於全身各大經脈，從二人肌膚相貼掌心連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兩週天雙人閉環。
林盡染周身靈機鼓盪，吸收外界靈力在體內排出雜質，後轉化為精純的法力，隨著口訣運轉流向秋洛。
這種雙修之法，在高修為和低修為間其實只是單向輸出，他本身能從秋洛身上得到的反哺少得可憐，遠遠沒有切身交合式雙修提升巨大。
秋洛閉著眼，完全沉浸在精純靈力包圍中，渾然忘了外界一切。
桌上香爐時明時滅，一線煙霧嫋嫋升騰，室內漂浮著一股若有若無幽香。
不知過了多久，林盡染執行完後一個大周天，散去靈機，秋洛呼吸綿長平穩，眉眼放鬆，像是陷入了熟睡狀態，他體內獲得了大量精純靈力，需要時間好生消化。
林盡染秋洛放平在床榻上，自己坐在床沿，眼簾低垂，靜靜望著小徒弟熟睡的側臉。
窗外月色正濃，透過垂落的藤條，靜謐地流淌在窗欞上。
從前，秋洛喜歡呆在浮游殿寢殿裡，賴在他床上睡覺，那時候，林盡染也在每一個微風燻然到底夜晚，這樣安安靜靜坐在一旁。
無心打坐，更無睡意。
他除了就這麼看著，什麼也不敢做。
但今，林盡染卻覺得很多世俗束縛不庸人自擾，比起想要擁有東西，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逾越。
林盡染淺淺露出一絲笑意，多虧了一直困擾他魘毒和心魔，正使他破開了心境上無形枷鎖，體會到了什麼叫心念通達，隨心自在。
少了這層心障，就連修為境界都事半功倍，一日千里。
他輕輕撩開秋洛額前碎髮，微涼指尖描摹過高挺的鼻樑，英朗眉目，後落在唇角處。
他微微俯身，淡色的唇緩緩印在秋洛眉心，一個繾綣珍愛的吻。
秋洛似有所覺，卻沒有醒來，只是眼睫輕輕動了動，翻了個身，一隻手正好壓住了林盡染垂落在枕邊的長髮。
他手指無意識虛握起一縷，不知夢見了什麼，嘴裡低聲囈語：“師父……”
林盡染心中微動，側身在他身旁躺下。
世間情愛或許是這世上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即便超凡脫俗渡劫期修士，亦難以悟透。
以前林盡染從來不敢去想，秋洛是否會同樣對自己有意，今卻又覺得，試試又有何妨？
他手指覆上秋洛手背，額頭輕輕貼上對方的額頭，一點溫和靈機自眉心溢位，通雙修法門，無聲無息浸入秋洛識之中……
※※※
秋洛又夢見自己在院子裡梨花樹下練劍。
紛紛揚揚散落的粉白花瓣中，一道頎長的青衫人影靜靜佇立於樹下。
秋洛看見那個熟悉背影，下意識叫了一聲師父，那人回頭來，帶著溫和微笑望著他，不言不語。
“師父，你怎麼不說話？”
秋洛剛問出口，突然福至心靈，意識到這裡是自己夢境，既然是在做夢，豈不是說，夢裡一切都隨他心意，為所欲為？
彷彿在肯定他想法，林盡染臉上笑意漸深，眼眸溫柔似波，甚至朝他伸出手來。
他聲音好似從天邊飄來，朦朦朧朧，好似一吹就散的霧：“愛徒，為師教你另一種雙修法門，何？”
秋洛低頭看著那隻手，又看看林盡染繾綣眼神，不由舔了舔嘴唇。
他不斷告誡自己，唐突師尊是不對的，可是另一個念頭又在瘋狂蔓延，反正是自己在做夢，又沒有人會知道，夢裡做點出格的情，師尊又能把他怎麼樣！
兩個念頭在秋洛心裡交戰不休，後，還是那點蠢蠢欲動的小心思佔了上風。
“師父……”
秋洛話音未落，夢境已經發生了變化，林盡染束髮青色髮帶從他腦後鬆開，飄悠悠覆上了他雙眼，竟把他眼睛矇住了。
林盡染失去了視力，只能依靠聽覺和嗅覺，他微微側過臉，片刻功夫，有溫熱的呼吸撲上面頰。
他順勢攬住秋洛腰背，在那雙唇試探著貼上來的一瞬，張嘴熱情地回應起來。
夢中一切都彷彿是斷續珠子，遊離在時間線上跳躍。
庭院裡梨花樹蒼勁繁茂，林盡染後背抵住粗壯的樹幹，輕薄青衫一點點垂落，他捧著秋洛臉頰，鼻尖磨蹭著鼻尖，息交融在唇齒之間。
他手指碰掉了秋洛束髮玉簪，白玉發冠滾落在地，散開長髮同林盡染彼此交纏，飄揚在微風與絮絮梨花之間。
秋洛拉著他手，按在粗粒樹枝上，五指交扣於指間，被蒙著雙眼的林盡染仰起頭，張合嘴唇無聲呢喃著秋洛名字。
粉白的梨花瓣漫天飛揚，空氣中盡是梨花清冷的幽香。
夜空裡月色如鉤，皎潔月輝透過憧憧婆娑樹影，在地面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
花圃裡所有花朵彷彿在一夜之間綻放開來，迎著月色散發著甜蜜花香……
※※※
翌日，天色大亮，淡金色的日光從窗外斜斜打進屋子，照亮了床榻上青年半張俊朗臉孔。
秋洛從美夢裡漸漸甦醒，眼睛還懶洋洋闔著不願意睜開。
直到耳邊隱約傳來書頁翻動的沙沙聲。
秋洛皺了皺眉，不情不願地睜開兩條眼縫，看看是哪個調皮搗蛋傢伙大清早擾人清夢。
沒想到，這一看，差點嚇得他一骨碌從床上彈起來。
他師尊正閒適地靠坐在床頭，手裡捧著一本沒有封皮的話本，情專注地翻閱著，看得津津有味，就連插圖都看得極其認模樣，彷彿在研究什麼立地飛昇絕世秘籍。
察覺到動靜，林盡染撩起眼皮瞧了秋洛一眼，眼神透著幾分慵懶，嗓音低沉又沙啞：“你醒了？”
秋洛正在為昨夜夢做賊心虛時，不經意注意到林盡染正在看什麼書，他突地一愣，整個人都不好了：
“師父，你手裡是……”
林盡染哦了一聲，淡淡道：“是你被窩裡掉出來的話本。”
秋洛一口氣哽在喉頭，他昨天不是收起來了嗎？竟然還有一本漏網之魚！
他頓了頓，視線在話本插圖和秋洛心死灰的臉上來回掃視，良久，慢慢道：“你這閒書確有幾分趣味。”
秋洛：“？？？”
林盡染合上話本，動作十分嫻熟地收藏進乾坤袋，摸了摸小徒弟發頂：“昨夜睡得可好？”
秋洛瞅著師尊似笑非笑表情，眼尖地發現他脖頸上竟然有一小片可疑紅痕。
他張了張嘴，許多零散的畫面一下子統統浮現在眼前，從自己被關進禁閉崖，到藥仙谷幻境怪夢，再到師尊種種不同尋常表現，後停留在昨夜夢境……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上心頭。
秋洛胸腔裡心跳衝擊著耳膜汩汩作響，他喉結微微滑動，眼睛緊盯著林盡染深黑眼：“師父，昨夜，你該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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