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離恨山秘境開啟還。
北地除了美食獨具風味, 還另種特色不得不提——
因背靠連綿雪山,在千百年漫長的時光,逐漸誕生了獨屬於涼州的酒文。
相傳釀酒工藝代代相傳、絕不外洩,唯可以確定的是, 絕大多數酒釀以雪山泉為原料, 不口味清甜香冽,還蘊含濃郁靈氣, 滋養識海的功效。
小夥伴都已經了懵懵懂懂的孩童年紀, 不會被家人禁止喝酒, 於是在江星燃的提議下,他、秦蘿、楚明箏、謝尋非與陸望尋了處小酒樓。
酒樓規模不大,勝在安靜雅緻,配間獨立的廂房, 開啟窗戶向外看, 就能望見巍峨雄偉的雪山。
“這好熱。”
江星燃甫進屋,嘟嘟囔囔脫下厚重的外衫, 朝著四周望望:“這地方倒是不錯, 店家用了保暖增熱的法陣, 還溫熱的靈氣蘊藏在屋子頭。”
“因為看出我們是外地人, 所以專程用了這間房吧。”
楚明箏坐在秦蘿身邊, 為在場師弟師妹逐斟酒:“我聽說涼州的酒大多冰冽,入口如冰霜,我們若是在冰雪地喝下,定會凍得難受——不涼州的本地人對寒冷習以為常,最愛冰酒配雪。”
都是勇士。
秦蘿心暗暗佩服,見楚明箏遞來杯酒,滿懷期待地伸手接下:“謝謝小師姐。”
盛酒的杯子以玉製成, 做工精緻,沒什麼花胡哨的紋路。杯中的酒隱約可見靈氣縈縈,清澈幽寒,在廂房燭燈的映照下,盪開淺淺的清亮弧度。
“此酒名為[琳琅玉],質地清透、入口醇香,不易醉人,適合你們的這年紀。”
楚明箏似是念及什麼,嗓音頓:“不……謝師弟,你還是少喝些吧。”
秦蘿沒忍住,從喉嚨發出聲輕笑。
他們小時候曾和大人起去酒樓,謝尋非的酒量比她還差。
秦蘿只是喝了微醺,被哥哥揹回房間;他卻是口就沒了意識,聽說在酒樓全程昏迷,睡到了第二正午。
謝尋非聽見這聲不加掩飾的笑,微微別頭去:“……嗯。”
秦蘿久聞涼州特色酒釀的盛名,好不容易來這兒回,小心翼翼端起玉杯,往嘴抿了口。
第反應,好冰好涼。
她分明沒見到冰屑,琳琅玉入口的剎那,卻莫名覺得冰碴融在舌尖,絲絲縷縷的涼意直沁心脾。
是很香。
楚明箏特意挑了不烈不濃的小酒,甜香淡淡,帶著點兒雪域的冰凌花味道,在口中悠悠淌開,彷彿真能發出鈴鐺樣的悅耳叮鈴響。
秦蘿眨眨眼睛,正要細細回味,很快眉頭皺,小臉皺成苦瓜。
酒氣反撲上來,好苦好辣。
她喝酒只用了短短瞬息,表情變卻是由大喜到大悲,堪稱精彩絕倫。
江星燃笑得吭哧吭哧:“好!感謝秦蘿為我們帶來的變臉表演!”
“你慢些喝。琳琅玉雖然算是北地清淡的品種,涼州人酷愛烈酒,即是它,也不小的酒氣。”
楚明箏為她斟上杯:“沒醉吧?”
秦蘿搖頭。
“既然要喝酒,那就離不開酒桌活。”
江星燃還是副愛玩的子哥派頭,咧嘴笑笑:“我們不玩那種逼人喝酒的,都是多年的朋友,來點意思的遊戲如何?”
陸望抬眼看他,面不改色喝完杯。
“規則是這樣。”
江星燃湊上前,用指節扣了扣桌面:“讓人在腦子隨想什麼東,法器、法寶、地名和人名都可以,藏在心不要說,其他人來猜。”
秦蘿對這熟悉:“就是……大家輪流問問題,他回答‘是’或‘不是’,由此推測他心想的那東?”
江星燃點頭:“就是這樣!當了這麼多年朋友,總該點默契吧?”
他說著思忖瞬,撓撓腦袋:“你們聽懂了嗎?”
楚明箏點頭。
“第次玩兒,覺得生疏很尋常。”
秦蘿揚唇,用雙手撐起邊腮幫:“這樣吧,第輪我先來——詞語已經確定好了,你們可以開始輪流問問題。”
江星燃很捧場:“這是件物品嗎?”
秦蘿搖頭:“不是。”
楚明箏:“是人?”
“嗯嗯!”
謝尋非輕聲:“是女子嗎?”
秦蘿嘿嘿笑了笑:“不是。”
陸望恍然大悟:“那就是男子?”
“笨啊陸望!浪費問題!”
江星燃恨鐵不成鋼,敲他腦瓜崩:“不是女子還能是什麼!猜不出來的人要喝酒知不知道!”
江星燃無奈扶額:“我們見他嗎?”
“是。”
楚明箏心所感,抿唇了眼睫,遲疑會兒,語氣些飄忽:“他的修為在金丹及以上嗎?”
秦蘿:“是的!”
謝尋非:“他如今仍在學宮修習?”
秦蘿點頭。
陸望吸取教訓認真思考,不做傻瓜蛋:“他……他是我們的朋友?”
秦蘿毫不猶豫應了聲“是”。
然後輪到江星燃。
他們的規則是三輪結束,如果每人詢問三問題,結果還是沒能猜出來,就要自罰口酒。
這會兒正是決定勝負的重要頭,他卻挑眉笑笑,用了傳音入密:“我的最後問題。”
這傢伙絕對古怪。
秦蘿下意識覺得不妙,還沒來得及開口,聽他在識海半開玩笑道:“你喜歡這人嗎?”
蒼可鑑,她的謎底是謝尋非。
江星燃。
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秦蘿耳朵後面騰地熱,說“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對,正在猶豫的間隙,聽江星燃哼哼聲:“哦——猶豫了,你不會喜歡他吧。”
秦蘿支支吾吾:“不不不不是,我沒……”
對方恍然大悟:“所以你不喜歡他。”
這段對話本應該到此結束的。
她卻下意識反駁:“不是——”
完蛋,自爆了。
秦蘿變成只小鴕鳥,垂頭喪氣縮了縮腦袋。
話題進行到這,江星燃這問題的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他原本只想逗逗秦蘿,沒想到炸出這樣意料之外的結果,時半會兒也些窘迫,乾脆輕咳聲,舉起面前的酒:“總之遊戲就是這麼玩兒的!方才秦蘿只是給大家示範遍,在我來演示三輪沒猜出來的結果——”
江星燃急匆匆幹掉整杯琳琅玉:“就是這樣!”
陸望:“你臉紅了,很像做賊心虛。”
謝尋非:“不是只喝口嗎?”
楚明箏:“所以蘿蘿的答案是什麼?”
“答案不重要,沒答案,她只是來示範。”
江星燃講話快得像豌豆射手吐豆豆:“下面我們正式開始,我看看——謝尋非你來怎麼樣?”
他身側的黑衣少年微微怔,旋即點頭:“你們問。”
楚明箏:“是人?”
“嗯。”
陸望抿了口酒:“名男子?”
謝尋非搖頭:“不是。”
秦蘿側頭看他:“是我們身邊認識的人嗎?”
“嗯。”
他的腦迴路比秦蘿好猜許多。
從確定由謝尋非出題,再到他說“可以開始問問題”,其間只隔了短短眨眼的功夫。在這種情況下,大腦會條件反射想到身邊最為親近的人。
和謝尋非繫好的女孩,想來想去,只那麼。
江星燃心清如明鏡,聞言也不點破,只是若所思摸摸下巴:“這人是不是笨笨的,做很多傻事?你沒什麼印象深刻的記憶?”
楚明箏低頭笑了下。
謝尋非怔,長睫倏地了,抿唇點頭。
“我我我抗議!”
秦蘿舉起右手,耳根發紅:“這遊戲只能回答是和不是,不能透露更多!還,每人只能問問題!”
她哪怕再遲鈍,瞥見這群人臉上看好戲的笑,也能猜出謎底是她自己。
真是離下之大譜,遊戲怎麼能這麼玩兒嘛。
她說罷扭頭去,杏眼晶亮,求助似的看向謝尋非。
黑衣少年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
半晌,自他嘴角勾出抹笑。
謝尋非道:“。”
小姑娘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
——謝、謝哥哥?
“她八歲的時候沉迷話本子,相信本書說的‘心誠則靈’,只要心,就能與萬物通感。於是那段時間,她尋了只蝌蚪,每趴在魚缸前跟它們說話,誇它們日後能長成青蛙,吃下田間的害蟲——她篤定由此來,總,自己能和它們進行神識交流。”
他說著低了低頭,眼尾笑意更濃:“結果場秘境試煉結束,蝌蚪長大,全都變成了癩.□□。當日我送她回家,剛進門,她就被嚇哭了。”
秦蘿趴在桌子上,腦袋埋進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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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星燃噗嗤笑出聲:“我記得我記得!她特別迷那只蝌蚪,還給它們特意取名兒,叫什麼[青蛙隊長號]、[青蛙隊長二號]。”
結果青蛙隊長們全是臥底,得知真相的秦蘿看著滿房間跳來跳去的小疙瘩,大哭場之後,臉倒是腫得像只小蛙。
不堪回首。
不——
秦蘿挺直小身板:“江星燃,你……你要是猜到答案,就得說出來。”
不遠處的黃衣少年無辜抬眸。
“猜到答案?你說誰?我嗎?唉,這件事兒確實挺意思,可惜我腦子笨,還是沒猜出來。”
江星燃臉不紅心不跳,氣呵成:“還是說,你已經知道答案是誰了?這位愛做傻事的、被青蛙隊長嚇哭的小道友,名字是什麼來著?”
這就是她的好。朋。友。
秦蘿絕對不願親口承認這種事情,想要說的話全部堵在喉嚨。
於是江星燃拍拍手掌:“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我們還是繼續下問題吧!”
楚明箏笑:“就算了猜測,多問些問題,心也能踏實些。”
陸望抱著手的劍,終究選擇與他們同流合汙:“嗯。”
秦蘿身心俱疲,眼巴巴看著謝尋非。
楚明箏摸摸女孩腦袋:“到我問問題了嗎?唔……謝師弟,你還記得哪些和她的意思的事兒?”
於是場好端端的遊戲,變成了秦蘿童年糗事的回憶大會。
謝尋非記憶力好得驚人,所事情記得清清楚楚、巨細無遺,從秦蘿拿著床單扮演七仙女,再到她偶然得到本假冒偽劣的“絕世秘籍”,想要學著面的作練習身法,因為幅度太大,不小心扭了腰。
秦蘿:……
秦蘿低著腦袋不說話,只想自己縮成團,因為就坐在謝尋非身側,悄悄摸摸伸出右手,戳戳他側腰。
好聽的少年音停了下來。
秦蘿得寸進尺,報復性地戳戳。
然後被他握住了整右手。
這作來得毫無徵兆,張牙舞爪的小姑娘瞬間卸下力道。
謝尋非不聲色,手鬆開。
等陸望問完,來到秦蘿的輪次。江星燃聽了這麼會兒,笑意早就止不住地往外溢,見到她本尊,咳嗽著笑了笑。
秦蘿用心的小人狠狠敲他腦袋:“我……我知道答案了。”
“真的?”
江星燃看熱鬧不嫌事大:“這位披著床單修煉絕世功法的仙子,叫什麼名字哇?”
笨!蛋!江!星!燃!
秦蘿:“……”
秦蘿:“是我自己……”
廂房時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謝尋非瞥見她通紅的耳朵,正要開口,嘴被不由分說塞了塊點心。
秦蘿擰著眉頭,說話小小聲:“罰你盞茶之內不許講話。”
他本想發出聲“嗯”,停頓須臾,忍著笑意乖乖點頭。
因為這場遊戲,大家的討論重心徹底變成了小時候發生的趣事。
比如陸望在捉迷藏時自己偽裝成雪人,結果三三夜高燒不退;比如江星燃狂野至極,在宗門大比用了“傲邪神”作為名。
陸望緊緊抱著長劍,面頰隱隱泛紅。
江星燃大驚失色捂住耳朵:“不行不行!啊啊啊——!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名字!”
秦蘿大仇得報,朝他做了鬼臉。
也正是在這時,什麼東輕輕碰了碰她手背。
秦蘿低頭,見到只圓滾滾的大兔子,由灰黑色魔氣聚攏而成,朝她可憐巴巴眨了眨眼睛。
兔子擺擺耳朵,努力維持身體平衡,搖搖晃晃舉起手的紙條。
縷魔氣匯成字跡,筆鋒蒼勁力,內容卻與之大相徑庭:
[兔子,給你玩。]
旋即長長的耳朵簌簌,魔氣匯聚成全新的話語,乖巧無辜:
[盞茶到了。我可以說話了嗎?]
秦蘿壓了壓嘴角,不讓他看見那道上揚的弧度,抬手兔子抱在懷中,揉著它的臉點點頭。
哼。
這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