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失落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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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森林裡的夜色已深,顏二公子的那座墳墓前,又重新壘起了一座新墳。墳前,篝火微弱的燃燒著,火光透過飛揚著綠霧,一閃一閃的映在顏錦寒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在這個孤寂的空間裡,也僅有篝火在跳動著生命的色彩。

顏錦寒最終還是放棄了為葉依婷刻上一個墓碑,因為他知道沒有必要了,以後除了自己,將沒有人會前來祭拜。身旁兩座墳墓裡的主人,一個深深愛著對方,一個卻深深恨著對方。不管諷刺也罷,可笑也罷,顏錦寒固執的認為:像她這種養在深閨的卻又幻想掌控自己命運的女孩,在這個世界能找到一個深愛著自己的人,或多或少,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顏錦寒知道,或許葉依婷此刻仍然會一臉堅定的拒絕,或許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詛咒著自己。但他希望葉依婷此刻能明白,這個真正愛著她的顏二公子,早就在黃泉路上等著她了,不再去需要千千萬萬年。也希望她能明白,那個曾讓她無比厭惡的顏二公子,為了這份已經變得殘忍的愛,早就付出了足夠的代價。更希望她,能稍稍的為這顏二公子的痴情有所感動,能原諒自己以顏二公子的名義對她所做下的一切,因為,這樣的結局,並不是顏錦寒想要的。

他不知道此刻的顏二公子是否真如清洲出現的那名神秘老者所說的那樣,將一縷殘魂轉投到了自己身上。如果他還能在天有靈,到底是感謝自己將心愛的人帶到了身邊,還是正深深的痛恨自己無情的剝奪了心愛的人的生命。但他什麼也感覺不到了,葉依婷死去的剎那,那從自己心底突然升起的那陣撕心裂肺的痛,此刻已如這失落森林般的沉寂。

一次任性而為,對也好,錯也好,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他只能暗暗起誓,從今以後,絕不會再讓這種悲劇在自己身邊上演!

※ ※ ※

是嫉妒讓人模糊了雙眼,還是恐懼讓人失去了理智?

此刻的朝堂之上,被臨時召來的文武百官們,正膽戰心驚的聽著皇帝龍淵近似咆哮的聲音:"什麼叫遭到拒婚惱羞成怒而殺人?什麼叫畏罪潛逃?是何人說的?朕要免你的職!"

此時的文武百官們鴉雀無聲,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近十年來,幾乎沒人見過皇上會有如此暴怒的時候,就算是當初五皇子死在顏錦寒手裡也沒有如此的激動。想到這點的官員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一個皇子死在顏錦寒手裡,皇上都不再去計較,何況區區一個葉家女子?

不過,皇帝龍淵在此事上固執的維護顏錦寒,讓許許多多自認正義的或者另有原因的官員們心懷不滿。但在此時,卻沒有官員去做這個出頭鳥,各自面面相覷。

丞相顏啟明或許是唯一清楚皇帝龍淵為何如此激怒的真正原因的人,對於逆子顏錦寒,要說他膽大妄為殺什麼人顏丞相都會相信,但要說是顏錦寒殺害了葉依婷,卻是一個讓丞相大人根本不會去相信的笑話!

可是,縱然葉依婷是自殺身亡,卻終歸是那逆子不聽自己勸告而苦苦相逼造成的。對於這一點,顏啟明是深信不疑,但是,我們的丞相大人仍然對顏錦寒一事保持了這兩天以來的沉默。

沒有人知道,此刻在失落森林的入口處,那匹馱著顏錦寒風馳電掣般的消失於盤龍城的白馬,正在黑暗中獨自的徘徊,時時的轉頭望著前方濃密的森林,卻總是望而卻步……

※ ※ ※

當清晨的陽光重新出現在失落森林的時候,篝火已經只剩下了一堆灰燼。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顏錦寒呆呆的坐了一夜,身上的衣衫已經顯得潮溼。這一夜,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所經歷的一切,一幕幕自腦海裡閃過。他驚駭的發現,原來,在他頂替顏二公子的身份走出失落森林之後,他便已經失去了自己。

幾乎所有身邊事都是以顏二公子的身份發生的、幾乎所有身邊人都是因顏二公子的身份而聚集的。“原來,死去的是自己,而顏二公子卻依舊活著!”想到這兒,顏錦寒突然覺得很苦澀,甚至很想放聲大笑,卻終究還是笑不出來。

"我並不想做其他任何人,只想要做回我自己!"顏錦寒在心裡吶喊著。可是,似乎一切都顯得太遲,自從他一念之仁,為了救那二十名將士而頂替顏二公子的身份走出失落森林之後,這個身份就將永遠拋之不去,一直到他死去,這個身份也擺脫不了。

原來,所謂的李代桃僵,在冷卻了最初的新鮮和興奮後,就變成了一種無奈的悲哀!也許有一天,失落森林裡的毒霧消失,他能夠領著人進來,再指著眼前的墓碑說道:"看吧,這才是那個顏二公子……"但是,這墳墓裡的一堆白骨,又能夠證明什麼?

現在,顏錦寒需要重新審視自己進入這個世界後的所做所為,不管是幼稚的囂張、還是熱血的衝動,當一個人擁有超乎強大實力的時候,成千上萬的人都會一直盯著他,因為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著其他人的生死存亡。

想到"父親大人"曾經所說那之前的戰爭竟然因自己而起,這更讓顏錦寒忐忑不安,除了這丞相府二公子的身份外,他不知道自己還揹著一個什麼樣的古怪身份,竟然會讓楚西峰也聞之色變。

清洲那個老神棍的話,也一句句在他腦海裡響起,他看著眼前那顏二公子的墳墓,終於笑了起來,原來,這所有的一切,果然只不過是頭頂上的那無聊老天對自己的捉弄而已!一切隨我心意?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謊言!

於是,顏錦寒站起身來,再次深深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那兩座墳墓,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不過,他沒有走向森林的出口處,而是向失落森林的深處漫無目的的走去。

是顏錦寒的思維進入了誤區讓他需要更加長時間的冷靜思考?還是他只能用這種方式放棄所有,消極懦弱的抗議那雙所謂的命運之手?一切都像那飛揚飄舞的綠霧,讓人迷茫……

※ ※ ※

當人們終於發現顏錦寒行蹤的時候,已經在兩天之後,循著珠絲馬跡前來一隊士兵幸運的發現了那匹在失落森林入口處孤獨等待的白馬。於是,所有人都明白了,那個顏二公子再次進入幻星大陸的三大禁地之一,而且應該還帶著一具香消玉殞的屍體。至於原因,卻成為了一個眾說紛紜的謎。

而那隊士兵則帶著皇帝的最新旨意留守在失落森林之外,等待著迎接護國將軍返回帝都,而不是拘捕。

聖虎與火鳳帝國的使者也驚詫的聽到了發生在顏錦寒身上的事,雖然不可理解,卻只能在無奈之下匆匆與神龍帝國簽下了停戰賠償的協議,便離開盤龍城而去。

又過了十幾天,顏錦寒仍然沒有從失落森林裡出來,就在人們開始懷疑顏錦寒是否還存活的時候,甚至某些人開始竊喜的時候,一件讓所有幻星大陸的人們震驚惶恐的大事發生了:屹立在人魔邊境近百年的鎮魂關要塞,遭受到突然變得無比強大的魔族軍隊的猛烈攻擊,慘烈的戰鬥中,求援的急函一封封自鎮魂關送出……

鎮魂關告急!

除了首當其衝的聖虎帝國,神龍與火鳳帝國亦紛紛調兵遣將,前往鎮魂關增援。就連失落森林裡出口那數百士兵也被召回了,不過,還留下了一個帳篷,裡面住著趙良行與郭善長二人,帳篷外還有三匹馬兒在悠閒的吃著草,顏錦寒的那匹白馬赫然其間。

※ ※ ※

三天後,百般無聊的趙、郭二人在帳篷外,分別躺在了兩棵大樹下,各自把玩著手中的碧玉劍,心灰意冷的望著天空發著呆。

“老郭啊,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趙良行懶洋洋的說道。

“那你有什麼辦法?要不,你進去找找?”郭善長仍舊望著天說道。

趙良行側過身,用劍指著郭善長,怒目而斥道:“你娘的,這是什麼餿主意啊?老子要能進去,還需你來說啊!”

郭善長嘿嘿的笑了笑,說道:“那你說怎麼辦?”

趙良行罵道:“老子知道還用問你啊?你不是鬼主意多嗎?”

郭善長翹著腿說道:“那你就老老實實的等吧,還這麼多廢話!”然後又突然轉過頭,對趙良行說道:“差點忘了,今天輪到你去鎮上買吃的了,快去快去!”

“你娘的就知道吃!”趙良行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將碧玉劍插回鞘中,向馬匹處走去,剛走了幾步,又回頭遲疑著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二公子有可能……死在裡面了……”

“放你娘的屁!”郭善長聞言一躍而起,緊握著劍柄,指著趙良行罵道:“就算你這混蛋死一千次,二公子也不會死!”

“我就隨便說說而已,你別激動啊!”趙良行見狀不妙,急忙翻身上了馬,說道:“看這樣子,鎮魂關失陷的時候,二公子也還未出來呢。”

這時,一個聲音在空中悠悠響起道:“鎮魂關已經失陷了!十五萬人族聯軍傷亡殆盡,魔族大軍長驅直入,現在已經在聖虎帝國疆域內拉開了戰場!”

趙、郭二人吃驚的同時,一名黑衣佩劍的男子從不遠處的一棵樹上一躍而下,一臉笑意的看著他們。

趙良行勒住韁繩,疑惑的看著那黑臉膛的魁梧男子,警惕的問道:“剛才是你的在說話?你是什麼人?”

那男子一副豪爽之態,抱拳笑道:“兩位應該是顏兄弟……呃,顏將軍的侍衛吧?在下寧武城石敬風!”

“石敬風?!”郭善長上前幾步,看著那男子驚訝的問道:“就是那個寧武城鐵血堂的石敬風?”

“正是鄙人!”石敬風點頭笑道。

“原來是石大俠!久仰大名,在下郭善長有禮了!”郭善長笑著施禮說道。

石敬風連道不敢。這時,趙良行跳下馬,也抱了抱拳說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鐵血堂堂主石大俠啊,在下趙良行。聽說你在寧武城犯下了案子,鐵血堂也因此銷聲匿跡,未曾想你竟然逃亡千里,跑到這失落森林來了。”

石敬風聞言臉色微變,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等見到顏將軍,石某再詳細相告。”

“你要找我們二公子?”趙良行疑惑問道。聽石敬風這語氣,好像與顏錦寒還挺熟的,讓趙、郭二人搞不清顏錦寒與這石敬風到底有什麼交情,因為顏錦寒並未與他們提起過石敬風的事。

“是的,兩位肯定顏將軍就在這失落森林裡麼?如果是的話,我有辦法或許可以試試找到他。”石敬風說道。

郭善長聞言眼睛一亮,然後指著那匹白馬對石敬風說道:“如果二公子不在裡面的話,他的座騎也不會在這兒徘徊不去了!”

趙良行卻將手中的韁繩一扔,急聲道:“你有什麼辦法?快說快說!”

石敬風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只是試一試,希望顏將軍到時能給我一個面子。”

趙良行不耐煩的說道:“久聞石兄豪爽之名,怎麼也這樣囉嗦?讓你說便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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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風臉色無端端的紅了起來,不過幸好膚色本就黝黑,倒不是十分明顯,不過神情卻有些尷尬,說道:“剛才聽聞趙兄要去鎮上購物,就請你順便為我帶一樣東西回來,若是鎮上沒有,還得煩勞你跑一趟帝都,我現在實在是不方便露面。”

※ ※ ※

在失落森林裡像孤魂野鬼般飄蕩了無數日的顏錦寒,終於明白自己不可能在這死寂的森林裡逃避一輩子。他重新回到了那兩座冰冷的墳墓之前,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只是一個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

顏錦寒自嘲的笑了,曾經口口聲聲說著"要做回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個軟弱牽強的藉口而已,這會讓他以後也無恥的將每一次所犯下的過錯,都推給這個已經成為過去的顏二公子。

還有那讓顏錦寒無比憎惡的無形命運,那所謂的命運是什麼?命運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傢伙,將弱者無情的踐踏玩弄,卻被強者牢牢的控制在手中!但卻沒人可以從容的逃避。

"至於你逍遙一生也罷,轟轟烈烈一生也罷,一切都隨你心意……"

原來,一切都隨我心意,雖然並不是恣意妄為,但也需要無比強大的實力啊!顯然,顏錦寒現在還沒有如此的實力!被命運捉弄,也是無可厚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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