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新罕布舍爾州、佛蒙特州和馬薩諸塞州是相鄰的三個州, 基本上去隔壁州就只是一兩小時的路。
他們出發時天光微明，陽光攀上車窗邊緣，葉槭流他們也到了目的地，距離艾福的家只剩下十幾分鍾的車程。
雖然沒有來過艾福的家, 但聽他描述了那麼多次, 葉槭流對這座小鎮已經很熟悉了。他望著窗外飛掠的小鎮風光, 從中辨認艾福提及的店鋪，隨著聖誕節臨近, 小鎮的櫥窗也掛上了槲寄和冬青花環, 一顆顆聖誕樹立在街道上, 樹上纏滿了五光十色的小彩燈，店鋪裡的熱氣融化了玻璃上的白霜, 燈光映在玻璃上，暈開迷幻的閃光。
離開小鎮後, 漸漸能看到森林, 新罕布舍爾多白樺，冬季的森林幾乎看到樹葉, 斑駁的樹皮綴著積雪，一晃眼過去，像是長出一隻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在艾福的指示下，加西亞又開了一段路，繞過森林，終於在荒野上看到了一棟三層的白色別墅, 別墅前方是寬闊的草坪，白籬笆扎出了車道，車道上殘留著積雪，像是許久沒有人清理, 從路上看過去，隱約能看到屋後荒蕪的花園。
加西亞把車停在別墅前，車一停下，艾福迫不及待地下了車，推開柵欄門，跑到別墅門前，掏出鑰匙開門。
他還沒有把鑰匙插進鎖孔，別墅的門在他的面前猛地開啟。
葉槭流他們剛從車上下來，抬頭看到了這一幕。
艾福抬起頭，後退一步，有驚訝地喊了一聲：“克斯？”
門裡站著一個面孔清瘦的青年，個子比艾福高，和艾福相似的棕發棕眼，皮膚蒼白，眼窩深邃，看上去有種憂鬱的藝術家氣質。
看到艾福，他也顯得有驚訝，抬頭看向葉槭流幾個人，似乎理解了什麼，了：“你的朋友？下次把朋友帶回家之前，起碼給我們一點準備的時間，現在家可是連一點乳酪都沒買。希望你們不要因此失望。”
艾福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撓著頭髮笑了兩聲，轉身介紹：“這是克斯，我的第三個哥哥。”
克斯剛想說什麼，樓梯上響起了男人低沉的聲音：“是誰？”
“是艾福和他的朋友。”克斯回頭說，接著對他們微，“都進來吧。”
一轉眼工夫，他們已經坐在了客廳，艾福的父親還有其他兩個哥哥也從樓梯上下來，安靜卻不算寬敞的客廳瞬間擠滿了人。
“所以你們是艾福在學校裡的朋友，要和我們一起過聖誕節嗎？”克斯在廚房翻箱倒櫃，找出茶包給他們泡茶，茶香從廚房飄出來，瀰漫在客廳的上空。
他端著茶走出來，看了看周圍，奇怪地問：“父親和艾福在哪裡？”
一旁戴著眼鏡的是艾福第二個哥哥查爾斯，他搶過茶杯，捧在手吹了吹，輕快地說：“他和父親上樓了，大概有事要聊。”
他隨口回答了一句，又和阿維蘭加西亞興致勃勃地聊天去了，聽上去聊的是籃球和網球，看兩個人的架勢，好似恨不得現在出去打一場球。
克斯聳聳肩，把茶遞給葉槭流，葉槭流向他道謝，接過茶杯抿了一口，轉頭打量周圍的環境。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艾福的家真的是……意外的正常。
典型的美式別墅，壁燈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樓梯，沙發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靠枕，壁爐似乎很久用了，壁爐架上擺滿了小女孩會喜歡的玩具，懸掛聖誕襪的位置掛著一小束槲寄，百葉窗下鋪著毛絨絨的地毯，從視窗就能看到外面的花園和車道，花園裡種了許多薔薇科植物，雖然現在全部被白雪覆蓋白雪，但可以想象春天時的奼紫嫣紅。
葉槭流研究片刻，收回目光，再看看艾福的三個哥哥，依舊沒看出哪裡正常。
大哥伊恩看起來很溫和，據說是個古董商，剛才下來笑容迷人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呼，就繼續上樓工作了，看起來是個十足的工作狂；查爾斯性格更外向一點，似乎是曼徹斯特某家銀行的金牌業務員，臉上掛著燦爛的容，過就算是在家，也穿得規規矩矩；克斯則是個編劇，渾身濃厚的藝術氣息，難想象艾福會想成為劇作家是受了他的影響。
再想想和艾福一起上樓的中年人，雖然只來得及看一眼，但他的氣質很符合艾福口中的學者身份，甚至讓葉槭流覺得和密大的教授們有幾分相似。
“……沒錯，艾福經常和我們提到杜爾希娜，他總是說她是最可愛的妹妹。”
在葉槭流觀察的時候，阿維蘭那邊似乎把話題引向了艾福的妹妹。
“杜爾嗎？”查爾斯專心吹了幾口茶，“她去森林了，現在不在家，過我也確定她想不想見你們，她更喜歡獨處。真遺憾，要是所有青春期的少女都不那麼難懂就好了。”
他們聊了一陣，艾福依舊沒有下來，葉槭流便和克斯他們說了一聲，上樓去找艾福。
樓梯上鋪著深紅的地毯，壁燈懸掛著槲寄花環，隨著葉槭流走上樓梯，走廊深處也飄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前面的房間門開了一條縫，地毯吸收了葉槭流的腳步聲，當他走到門前時，房間裡的人依舊沒有察覺到他的接近。
葉槭流聽到艾福擔憂的聲音從門縫漏出來：“……所以我擔心杜爾也是那樣的情況。他們說那個女孩是‘黑暗的女兒’，說她總有一天會被飛蛾母神帶走。爸爸，如杜爾真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半晌，葉槭流聽到房間裡響起男人低沉的聲線。
“要怕，艾福，我們無論如何都會救她的。”
艾福低低地“嗯”了一聲。
……
沒多久，艾福從樓上下來，很好意思地和葉槭流他們說：“謝謝你們，我覺得我可能太過擔心了，杜爾會有事的，父親和伊恩他們會把她照顧得很好。”
他話音剛落，查爾斯一把攬住他，怪聲怪氣地說：“好啊，原來你覺得我們照顧好我們最小的妹妹？真讓人傷心，難道在你心我們都不夠可靠嗎？”
艾福頭髮被他揉得亂七八糟，急忙告饒，兩個人笑著打鬧了一陣，艾福總算掙脫出來，呼出一口氣。
“你打算留下來看看你的妹妹嗎？”加西亞問。
艾福先是猶豫，接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杜爾去森林的話，可能要到晚上才會回來，要她就得留下來過夜了。而他們甚至還沒有進行聖誕採購，今年聖誕節他們可能要吃酸奶和麥片度日。”
“現在去也算遲啊，”查爾斯插了句嘴，“你們想和我一起去嗎？當然，你們要先和我一起把車道上的雪清理掉才行。”
聽她這麼說，阿維蘭有躍躍欲試想幫忙，艾福看起來也有點想留下來，但他想了想，還是嘆了口氣：“用，我們還有論文要寫呢。”
葉槭流覺得這只是一部分實話，又是在家就不能完成小組調查了，過艾福似乎有自己的理由，他也沒有多說。
“那就春假時見吧。”查爾斯溫柔地拍拍艾福的肩膀。
……
打消了艾福的擔憂，幾個人和艾福的家人告別，在淡白的天光駛離小鎮。
“他們今年不打算在家過聖誕，伊恩打算把杜爾帶去曼徹斯特，克斯要專心寫稿，能被打擾，查爾斯也有工作，所以他們讓我今年不用回家，”艾福給他們解釋了一下，“所以我覺得我還是留在學校裡更好。”
說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密大，幾個人把行李拎下車，各自回到宿舍。
進門之前，葉槭流特意觀察了一下，沒有看到門口有蹲著狗，才放鬆下來，和加西亞躡手躡腳躲進了宿舍。
一回宿舍，加西亞先去洗了個手，接著挽起袖子，戴上橡膠手套，準備大掃除。
“管理員應該不會讓狗亂跑的。”看到葉槭流還站在窗前警覺地朝窗外張望，加西亞安慰了一句。
“但願如此。”葉槭流確認沒有看到布萊克，總算離開了窗戶，忽然眼前浮現出墨綠桌面，費雯麗的卡牌微微閃爍。
要晉升了嗎……葉槭流瞬間端正了態度。
在加西亞洗洗擦擦的聲音裡，他在桌前坐下，隨便開啟一集電視劇，戴上耳機，做好偽裝工作，接著開啟了墨綠桌面。
【信徒費雯麗】的卡牌依舊靜靜躺在桌面上，葉槭流把卡牌拖進空槽，進入費雯麗的意識。
之前為了給自己蹭影響，自己讓費雯麗去燈祭司那裡補課，補課結束時，燈祭司說過讓費雯麗已經可以晉升了，讓她做好準備……但如真的讓燈祭司幫費雯麗晉升，費雯麗就等於在守夜人那裡蓋了戳，真正成為祂的信徒。
為了防止出現這種局面，葉槭流必須像奧格那時候一樣，搶先幫助費雯麗晉升。於是他讓費雯麗準備好之後向他祈禱，務必要搶在燈祭司之前。
和以往一樣，費雯麗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只是面前的梳妝檯上如同奧格一樣，整齊地擺放好了儀式材料。
在梳妝檯正中央，擺放著一枚潔白圓潤的珠子，大約小指甲蓋那麼大，看出是什麼材質，表面不時流漾過神秘的光輝。
葉槭流凝神看去，資料視野裡迅速呈現出這枚圓珠的資訊。
【初齒(1級遺物)】
【描述：已經消散的光芒殘留其上。】
【特性：初齒能帶給持有者輝光般的暖意；無論何時，初齒都能夠指引正確的方向；長久攜帶的話，視野中會出現會消失的光點。】
這就是費雯麗準備用於晉升的遺物啊，過看效好像湧出不是特別大，看久了還會出現視力問題……不知道這件遺物在輝光教會有沒有記錄，自己借來用會會被發現……葉槭流習慣性地思索。
他伸出手，手指觸碰眼前的鏡面，隨著他的觸碰，鏡子光滑的表面竟然微微波動起來，隨即湧現出奇異的光芒，彷彿會流溢位燦爛的光。
燈道路第一階的晉升儀式也沒有什麼難度，只需要在鏡子前舉行，費雯麗也提前獲取了1階燈影響——用的是比較簡單的方式，也就是……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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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獲得影響的辦法是比較寒酸，過我們不搞表面功夫，好用就行……之前燈祭司居然打算召喚一隻燈道路的召喚物，然後讓費雯麗殺死它，從而獲得召喚物消失後的燈影響，這是燒錢是什麼，1階影響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葉槭流心嘀咕。
他目光一轉，看向了桌上一張金色底色的卡牌，卡面上是空無一人的舞臺。
歌唱——這就是費雯麗的慾望。
當費雯麗想要歌唱的那一刻，這張卡牌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葉槭流的桌面上。
至此儀式的準備盡數完成，桌面上，一張張卡牌飛入相應的空槽，費雯麗保持著手指接觸鏡面的姿勢，光從她指尖觸碰的一點蔓延，迅速覆蓋了鏡面，鏡面發出柔和的銀白光輝。
片刻後，光輝流水般消失，費雯麗也終於睜開眼睛。
她完成了晉升。
熟悉的氣息漸漸從鏡子上離開，費雯麗收回手，手指自然地掩在袖擺下，哪怕現在她在獨處，她的儀態和動作依舊優雅端莊，挑出任何瑕疵。
費雯麗看著鏡中的自己，沒有感覺自己和之前有什麼區別，但她同樣知道，和過去的自己相比，她的內心已經發了巨大的變化。
雖然她仍然不知道那位先為什麼會選中自己，但在那之後的每一天，她都在心中默默感謝他……祂對自己的垂憐。
而現在，她終於在祂的見證下晉升到了第一階，接下來……
費雯麗想了想，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
鏡中，美麗的紅髮姑娘一點點勾起了嘴角。
……
確認費雯麗晉升成功，葉槭流從她的意識中離開，回到桌面上，開啟了費雯麗卡牌的描述。
【信徒費雯麗】
【道路：燈】
【階段：第一階“燭光”】
【描述：人們總是能從費雯麗的鏡子找到想要的答案，她卻無法從中找到一樣東西。】
【身份：你的學生、祭品、護衛、擁護者……也是你的所有物。】
【特性：我忽然意識到我的頭腦無比清明，那光滲透進了我的頭顱，我離智慧更近了一步。】
相比起奧格，費雯麗這才是正常的晉升啊，因為沒有獻祭器官，所以只是正常地擁有了一種特性……話說燈果然不是長於戰鬥的道路，晉升居然是提升智力，真是讓學生羨慕的特性……但是這個特性對費雯麗到底有什麼用，她平時完全是把自己的腦子當個擺設啊？葉槭流越看越覺得疑惑。
他覺得如費雯麗也入學密大，入學檢測時智力一項恐怕拿不到d-，晉升也過是把d-提升到d+，怎麼想都覺得很虧……
他再度翻開“慾望”卡牌，看向卡牌一角的小標記。
【瘋狂：思維遲緩】
葉槭流：“………………”
好吧，用擔心了，就算沒有這個瘋狂症狀，小智障也已經是這個表現了。
這難道是信徒一開始就有點問題的好處嗎，自從得了精神病，整個人都變得精神多了……葉槭流半是自嘲半是好的想。
他將“初齒”的卡牌拖進天平視窗，幾秒之後，圓潤的珠子悄悄滾入了他的掌心，被他握緊。
感受著掌心的硬物，葉槭流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接下來，他就可以晉升啟的第一階……開啟第一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