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吐聲慢慢止住，宮清文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似乎還聽到了一些壓抑著的抽泣聲。

宮清文微微怔了怔，接著又是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又過了一會，廁所內唯一緊閉著的門忽然被開啟，從裡面走出了一道狼狽至極的身影。

楊舒看到宮清文，一下子如遭雷擊，當場傻在了原地。

而宮清文望著面前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這才想起，這好像是自己第一次仔仔細細地觀察他。

有些稀疏的眉毛；很大眾化的單眼皮；不算高也不算低，鼻翼有些過寬的鼻子此時正因為嘔吐和抽泣，微微有些發紅。

而他比起一般人更加豐滿的嘴唇上，還殘留著一些口水和細微的嘔吐物。

因為平日裡兩人說話和照面都不多，宮清文這麼仔細地打量他還是第一次。

看著看著，宮清文又突然覺得面前這張臉有些陌生，就像是盯著一個字看的太久，也會有些陌生一樣。

宮清文臉上沒什麼表情，他也不知道這種情況，自己該做出什麼表情，所以乾脆擺出撲克臉。

不做就不會錯嘛。

走到楊舒身前，他遞出了一包衛生紙。

“謝……謝謝……”

楊舒接過衛生紙，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自在。

或許是因為被窺破了面具，又或許是因為發現了自己嘴邊仍殘留有嘔吐物。

總之，他在宮清文面前，有些不自在和窘迫。

“其實……，我以前吃壞了東西，也會忍不住想吐，有時候還會有拉肚子的症狀。”

“上吐下瀉的，那叫一個一瀉千里啊，我媽聽了都嫌棄我。”

楊舒正擦嘴的動作一頓，有些愕然地抬起頭來，似乎是沒聽清宮清文剛才說了什麼一般。

宮清文倒是渾然不覺尷尬，他前世加今世，安慰別人的次數用一隻手掌就數的過來。

安慰一些經歷慘痛事件的人時，說一些自己和別人一樣，或者更加悲慘的經歷，這往往能使別人的心裡得到一些慰藉。

啊……原來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慘啊。

他們都會這麼想，這是宮清文的經驗之談。

“而且我那時候，吐的次數多了，什麼東西就都吐不出來了。”

“到最後，我就只能乾嘔，或者吐出一些苦水……”

“停……停……”宮清文還想說，被楊舒果斷打斷了。“你要是再說下去，我怕是又要吐了。”

此時楊舒已經把自己的嘴擦乾淨了，走到洗臉臺洗了把臉。

有些奇怪的，楊舒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些了。

“謝謝你，宮子哥。”

宮清文聳了聳肩，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示意這都不算什麼。

“對了，你是吃壞什麼東西了嗎？”

楊舒沉默了一會，並沒有開口回答宮清文的話。

“哪家外賣啊，心這麼黑，你說出來，我幫你向食品安全局舉報他們。”

宮清文聲音有些憤恨，似乎不只是想舉報，他還想砸店。

楊舒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

“宮子哥，其實你很聰明啊，不用為了顧及我的面子故意裝傻。”

宮清文愣了愣，嘴角的微笑帶上了幾分尷尬。

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

當場被拆穿，這比他強忍著尷尬裝傻還要尷尬。

楊舒似乎也看見宮清文的不自在，歉意地笑了笑，他輕輕靠到了洗臉池上。

“其實你也差不多猜到了吧？”

宮清文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盯著楊舒，就這麼看著。

“嘿嘿，大家都說你性格好，我以前也這麼覺得。”

挑了挑眉，宮清文似乎是有些不爽，“我剛剛還做了那麼暖男的事呢。”

楊舒忍不住笑了，單眼皮眯成了一條縫。

“是啊，很暖男，但你也很殘忍。”

宮清文聳了聳肩，“我覺得這個問題很嚴肅，所以一定得問不可，我可不想加班。”

楊舒撓頭笑了笑，剛才的窘迫已經消失很多。

“對不起……”

“你沒做過需要說對不起的事。”

楊舒搖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不……按我的表現來說，我確實應該道歉。”

宮清文心裡暗道果然。

楊舒是個性格有些憤青的人，對別人的要求一向嚴格。

但很多時候的很多事情，又因為他有些內向的性格的原因，他總是憋在心裡不敢開口。

久而久之，他就習慣了默默跟自己較勁。

總是會在心裡，給自己定一個很嚴格的目標，一旦當他達不到這個目標，他就會開始自責。

然後，這種自責的情緒，就會慢慢演變成對自己的憤怒和厭惡。

當這種憤怒和厭惡的情緒，在他的心裡發酵的越來越濃重的時候，那也就是他心態崩潰的時候。

具象化一些，就是剛才楊舒嘔吐的行為。

這便是他心裡宣洩自己心裡，對自己的厭惡的方式。

至於宮清文為什麼這麼清楚？

那還不是因為，他前世就是這麼個人啊。

他的前世，不僅倒黴的形成了這種性格，還更加倒黴地遇到了一個扒皮的上司。

“我們是一個團隊。”

正當楊舒望著宮清文那沉默不語的表情，心裡越來越沉重的時候，宮清文突然開口了。

“你是覺得哥不能carry你嗎？”

“啊？”

望著楊舒那懵逼的表情，宮清文笑的有點開心。

“開個玩笑，我挺不喜歡你垮著張臉的。”

楊舒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對於面前這個原本形象好到不像真人的傢伙，又有了新的認識。

嗯……有點記仇（報仇還不喜歡隔夜）。

“你是覺得……呸，拋棄這個句式。你認為你自己發揮的不好是嗎？”

楊舒點點頭，“我覺得我菜的離譜，甚至我剛剛是想回休息室之後，就跟教練說，讓張思上場的。”

張思是IG.Y的替補中單，嗯……比楊舒還沒存在感的那種。

宮清文聞言，不置可否。

“嗯……這樣啊？那我舉個例子，如果吳桂……不對，他臉皮太厚了。”

“如果劉浩在一把比賽中發揮的很差，甚至葬送了原本優勢的對局，你會怎麼做？”

楊舒思考了一會之後，道：“安慰他，鼓勵他，讓他能找回自己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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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楊舒已經意識到了宮清文想和自己說什麼，不由得閉上了嘴。

“你這不是很清楚嗎？”

拍了拍楊舒的肩膀，宮清文道：“不要陷入自責的漩渦，也不要覺得自己發揮差了一次，全世界就都崩塌了。”

“你是我們隊伍的基石，也是定海神針，如果你都崩塌了，那我們這些站在你肩膀上肆意發揮的人們，又該怎麼辦呢？”

楊舒有些不好意思，臉也有些微微紅了起來。

“我沒你說的那麼厲害，你別尬誇我。”

宮清文撇了撇嘴，“嘖……還不領情。”

眼神掃了一眼廁所，宮清文臉上有些嫌棄。

“你如果還想繼續聊聊的話，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裡實在是很有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