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西峽島越過楮海,蘇谷儀並沒有飛往玉羅山,而是徘徊於東面山川遍佈的愴州、霽州等地,流連了三日,最終都沒能找到她兒時生長之地--梧桐鎮。
從前沒有靈符傍身,她始終小心翼翼,想著有朝一日多賺一些金珠,再多弄一些靈符,也就多了一分身入凡俗保命之機,如今她成了符煉師,靈符於她再不缺,也是時候趁著這次機會,了卻這斷塵念了。
都說道者在東極往來不過數日之,可要在成百上千的城鎮村落中尋找渺小如塵的梧桐鎮,又哪有嘴上說的那般輕鬆。
蘇谷儀駕著飛鶴,穿過重重大山,眼見日暮西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子無奈之意,縱然她有了煉氣六層的修為,卻在此時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思索著歇腳之地時,眼前闖入了一大片光禿禿的樹林子,淺褐與白色相交的樹幹剛強挺勁,別有一番氣勢,只是一眼,就令她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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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
坐在鶴背上的她放眼望去,山脈連綿,一棵棵高大的梧桐拔地而起,褐色與黃白交錯的軀幹粗壯挺勁,根莖緊連著地面的土,一直延伸到山腳下,依稀可見陳舊烏瓦……
她深吸一口氣,按住心頭的震盪,久久難從那隱隱約約的屋瓦中挪開視線。
過了良久,殘陽落幕,只剩下金色餘暉,她才於梧桐山腳下的樹叢間落下飛鶴,步步前行,踩上三年未歸之地。
鎮中屋舍錯落,人聲淺淺,一切都還是少時的樣子,好像未變,又像變了些許。
剛踏上鎮門口,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手裡握著一個油紙包,從她身邊匆匆奔過,帶去一陣冷風,跑到街角的一座屋舍跟前,突然急剎了步子,扭頭衝她看了一眼。
男孩比她矮了一個頭,穿著一身灰不溜秋的短襖,深藍褲腿膝上蒙了一層灰,蘇谷儀注意到他看了過來,微覺親切,就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少年眨了眨眼,轟然面露赧色,扭了頭拔腿就跑,衝進了臨街的屋舍裡,末了還探出了腦袋瞅了最後一眼,“咻”地一下,又縮入了門後,把門關上,留了一條拇指粗細的門縫。
門縫中,有什麼一晃一晃的。
蘇谷儀露出了淡笑,從容不迫地又向前走。
她自己無所察覺,即便靈氣收斂,此時的她一身氣度靈動悠然,肌膚白淨通透,相貌清絕端麗,顯得極其出挑,凡塵之中實難見得到幾個,更別說是在這小小的梧桐鎮子裡了。
此時天色下沉,街巷裡冷冷清清,只能看到急忙忙的幾個人影,以及一如既往地還能聽見咿咿呀呀門扉的聲響。
仙人廟就在鎮口靜立,沒一會兒就到了。
廟中比起三年前,更加破落,廟門虛掩著,裡面燭火未亮,靜悄悄的。
如此情景,卻讓蘇谷儀心中難定,她略微沉吟就推開廟門進去,屋內堂前有一尊仙人雕像,下方一張供桌,桌上一盞未點燃的油燈,什麼都一如往昔。
她正在出神,忽聞身後一道驚呼:“啊!”
隨後是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
蘇谷儀回身一瞧,只見一個小女孩瞪大眼睛將她望著。
“你、你是誰?”
她心中一動正要回答,外面傳來無奈的一語,道:“支冬,你又粗心大意了。”
話落,門外就進來一人,那人身穿青黑襖,兩鬢微白,面頰頗為清瘦,他一進屋,先是看著小女孩腳下的竹簍子嘆了口氣,隨後察覺不對,又順著對方望屋內看去。
蘇谷儀雙睛明亮,比起天上的星子還要耀眼,她定定地望著那人,開口緩緩道:“道長……是我。”
張道長先是一怔,隨後整個人開始發抖,他震驚地看著立在屋中的蘇谷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激動道:“你是谷……儀?你是谷儀?!你不是……”
他不敢置信。
時隔三載,張道長蒼老了一些,但還是好好的,蘇谷儀曾經的擔憂,愧疚,期盼,在這時全部落到了心間,悄然沉寂下來,她撥出一口氣,只覺全身都跟著輕鬆了許多。
她想說些什麼。
這幾年您可還好?
廟中的香火營生如何?
我與花如錦都很好,還拜了仙門。
您不必再為我們擔心了。
……
諸如此類的話,在她心裡溜了一圈,最終,還是一句都沒有說出口。
一旁,小女孩睜著眼,盯著蘇谷儀看看,又轉頭瞧瞧張道長,忍不住小聲道:“道長?”
張道長忽而回神,眼角似有了一星水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