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低吟,響徹山谷,低沉而又莊肅,一波一波,而後緩緩沉寂。
蘇谷儀不由心緒一動。
自從那次劉權等人破阜霞山門,以及共道會之後,仙鍾已經很久沒有再響過了。
不容她多思,秦晴就匆匆替她帶上了門,一邊拉著她一邊急聲說:“所有師兄弟師姐妹們都得了令,唯獨你一個人關在房裡不見日月,真是叫人急死了,茲事體大,要是違了令,少不得長老依門規懲處你了。”
聞言,蘇谷儀眉宇微蹙,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這事態,事情卻像是不小,她道:“你簡單地說。”
秦晴言簡意賅地把西南方向有異,長老下令弟子們出山的事說完,兩人已經來到了山門前,紛紛取出了身份令牌。
兩個守山弟子是生面孔,雙方互不相識,見她們兩個人才來,其中一個板著臉,另一個冷聲道:“不要磨磨蹭蹭的,眾位師兄師姐們可不會因此候著你們,要是誤了事,屆時長老們怪罪下來,休怪師兄我們兩個沒有提醒你。”
說著兩人一左一右,扯過蘇谷儀二人遞上來的身份令牌,瞥了一眼,只一眼,兩人先是一愣,隨即神色微變。
蘇谷儀凝目看去,兩人一個煉氣四層中期,一個煉氣四層後期。
秦晴成為煉丹師後所擁有的靈資,與曾經已不能以同日而語,靈資豐厚的好處馬上就得到了體現,晉為正式弟子之後才不到一年,她就從煉氣三層變成煉氣四層初期了。
兩個人修為明顯稍高她一截,她卻在氣勢上毫不相讓:“謝過二位師兄指點,師妹定不會辜負了師兄的好意。”
對方二人就如同吃了蒼蠅一樣,表情說不出的怪異,他們對視一眼,又瞄了一眼彼此手中令牌上的名字後,眼睛又是一瞪,神色間的尷尬更明顯了。
最先開口冷言冷語的那位立即態度大轉,訕訕道:“豈敢,豈敢,方才為兄一時心急,這才語氣有些不妥,都是誤會!希望兩位……師妹千萬不要見怪。”
另一人也忙跟著連聲賠笑,想說些什麼迴轉餘地的話,卻怕多說了一個字惹得她們反感,一句話都擠不出來,臉上的麵皮扯得都快要僵了。
蘇谷儀嘴角勾起淡笑,取回身份令牌,並不多言,似乎對剛才二人的態度也不惱,目光直接從守山弟子身上越過,就對秦晴道:“走吧。”
秦晴哼了一聲,與蘇谷儀雙雙祭出了飛鶴,由蘇谷儀打出手訣,穿過護山符陣,乘風而去。
兩個守山弟子口中發苦,恨不得多抽自己幾個大嘴巴……
才頭一次看守山門,怎麼就偏偏遇上了這兩個人!
那姓秦的女子是什麼人,人家可是胡寧長老座下的新晉煉丹師!
另一位就更不能得罪了。
且不說那位過往如何,就如今,阜霞門與萬符閣勢如水火,要放在從前,哪裡還有今天揚眉吐氣的光景!
池霄門與永珍門的兩位首座長老修為皆深不可測,卻始終對萬符閣十分忌憚,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那珍世稀物一般的存在。
符煉師。
三大仙門無論是哪個,想破了腦袋都想要擁有的符煉師。
他兀自懊悔不已時,蘇谷儀和秦晴已經向西南面去了。
翠峰高峙,雲煙飄飄,如無暇輕紗般十分幽眇。
本該是極美的人間景緻,卻隨著飛鶴不斷振翅向前,雲煙之內竟逐漸暗湧出一絲汙濁之氣。
青天白日,這些邪祟的濁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
在梧桐山那晚所見,當即浮現在蘇谷儀的腦海裡,心中的疑雲繼而厚重起來。
她正在沉吟,秦晴忽然喜道:“蘇師妹快看!我們到了!”
這一聲脆音打斷了蘇谷儀的思緒,她抬頭順著秦晴所指,看到了遠處碧峰下有了人跡,從衣飾上來看,赫然就是阜霞門弟子無疑了。
而弟子們所立的高崖峭壁,正是蘇谷儀前不久路過的地方。
黑雲崖。
蘇谷儀收斂了心神,慢慢降下身去,不出一會兒,就落到了那些人眼前,隨著對方面目的清晰,蘇谷儀和秦晴已經收了飛鶴,走向人群。
在場都是門中的正式弟子,除此之外,就連入室弟子們也在此行,加上她與秦晴,一共有了十人之多。
蘇谷儀隨意一暼,就看到了與她在西峽島曾共同對敵過的方見之,雜務堂的那個位圓頭圓臉姓黃的師兄也在此行,另外四人,蘇谷儀在門中也只打過照面,彼此並不相熟。
正收回視線,她又瞄見了立在不遠處,斜眼冷晲著她的花如錦,對方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目光很是隱晦。
她淡然看去,神色平靜無波瀾。
花如錦卻像是冷不防被針扎了眼睛,突然覺得雙目格外刺痛。
眼前的蘇谷儀,唇紅如朱,膚白如玉,氣態淡雅從容不迫,相貌清絕無雙,只有那對點漆如墨的雙眼,仍然明亮如初,凝而有神,甚至比起以前,還要多了一分內斂難覓的光華。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出眾!這樣的她,哪裡還有一星半點小時候青澀銳利的影子?
花如錦心思狂轉,胸口一陣緊縮。
耳邊忽的有人悄聲嘀咕。
“真是太好了!我還擔心萬一真像傳言所說,黑雲崖下陰靈端的是厲害,要是如此,就憑我們每人二十道下品鎮殺符,恐怕都不一定好對付,現在有蘇師妹,咱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是啊是啊……”
相比起去了西北崖下澗道的大師兄和白師姐那一隊,他們似乎幸運多了。
說話的是另外四人之中的兩位女弟子,此時她們一臉喜悅與安定。
蘇谷儀是符煉師的事情,如今但凡是阜霞門弟子,沒有一個人是不知道的。
符煉師……符煉師!
這三個字就如一把鈍刀,在花如錦心口來回割據,那種痛苦不乾不淨,一點一點將她磨著,讓她遮在袖內的雙手不自覺地陡然攥緊……
“傅師兄,我和蘇師妹來得晚了……”秦晴不好意思道。
傅傳書正盤坐在一塊平坦鋥亮的黑巖上,聽到秦晴所言,睜開清亮的眸子望了過去,黑白分明的眼中並沒有一絲惱怒,只是淡淡點頭道:“不妨事。”
說著就站起身來,對一旁的一干師弟師妹們道:“天黑以前還要回山門,諸位小心為上,此刻此地,沒有入夜也不可馬虎,務必不可單獨行事。”
其餘同門弟子們都點頭,跟隨傅傳書一起入谷。
秦晴笑嘻嘻地湊到蘇谷儀耳邊道:“幸虧是傅師兄不是白師姐,除了大師兄,就數傅師兄性子最好,不會輕易生氣,唔,我也不是說白師姐不好啦,我做藥童的時候,經常是白師姐替長老指點我煉藥,可日子久了,她還是冷冰冰的樣子,反正我怕她……”
蘇谷儀聽著,抬眸瞧了一眼最前頭傅傳書挺拔的身軀,腦中卻憶起在蒼山煉境當中的最後關頭,蔡居世要置她於死地時,被一道鋒銳的銀箭阻攔的一幕。
那時白憐就在她後方,手持靈器千機弓,比同樣持著青炎刺的傅傳書,更快一步……
她笑了笑,安慰秦晴道:“我明白。”
……
這裡是黑雲崖下的一處谷口,大概是因其地勢較低,頭頂有山岩遮蔽,走著走著,就有些陰冷起來。
蘇谷儀忽的心生警覺時,傅傳書已低喝道:“快!避靈印!”
其餘幾個弟子大驚,早知此地陰靈出沒異常,卻沒想還沒有天黑,居然就到了用避靈印防身的地步了?
眾人不疑有他,紛紛祭出了下品鎮殺符,掐出了手訣,只見十道金光先後疾閃,就各自沒入了十人的體內。
待避靈印加身,他們霍然察覺二三十丈開外,有一股比來時更濃的濁氣正繚繞在山谷深處,山谷後方,隱隱約約只能瞧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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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傅傳書吐出一字。
蘇谷儀與秦晴相視一眼,與大家一起朝前掠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