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仔細打量著這架湧珠炮，即使無法看到其施放時的樣子，但也很容易猜到此炮為何在馬上施放效果不佳，一來安放炮筒和盛放彈藥的兩隻木箱體積巨大，架在馬鞍之上騎手就無法上馬只能牽行，二是湧珠炮施放時產生巨大的聲響和後坐力會讓馬匹受驚，反而會衝散己方陣型。

“陛下，請看這幾座炮名為神飛炮，乃是仿製西洋佛郎機炮而來。”

朱由校順著孫元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三門形制完全一樣的火炮從大到小依次排列開來，炮身前細後粗，旁邊還放著幾門子炮，果然是典型的佛郎機後裝炮形制。

“此炮有大、中、小三種型號，大號母炮炮身長八尺，口徑8寸，重一千斤，子炮五門，每門重八十斤，一尺半長，口徑七寸，裝五斤火藥，可發射單個重二十五斤的彈丸，或者裝五百個一兩的彈丸。中號炮身長七尺，口徑七寸，重八百斤，子炮無門。小號炮身六尺，口徑五寸，重六百斤。”

接下來，孫元化又一一為朱由校介紹了連珠炮、迅雷炮、虎蹲炮、佛郎機、三將軍炮等，這幾種火炮都是經過實戰並且已經證明確實有效果的火器，但朱由校仔細看過之後還是很快就點出了這幾種火炮的缺點。

此時的古人好像還沒有摸透火炮倍徑的原理，即火炮的炮管長度相對於口徑的比例是決定火炮射程的關鍵因素，火炮倍徑越大發射相同重量的炮彈，射程越遠。如湧珠炮、連珠炮、虎蹲炮、三將軍炮等炮管皆不足三尺，口徑卻基本上在三寸以上，如此之低的倍數嚴重限制了火炮的射程。

佛郎機炮雖然火炮倍徑基本上達到十倍以上，但卻有一個致命缺陷。由於是後裝火炮，以目前完全手工打造的技術水平根本無法縮小子炮與母炮之間的縫隙，造成火藥氣體洩漏，影響了佛郎機的射程。

“剩下的不用講解了，命人將所有形制的火炮挨個施放一遍，朕想看看效果。”朱由校看到剩下的火炮並無特別之處，也就沒興趣再瞭解下去了。

“遵旨，請陛下去觀禮臺稍候，臣等命人馬上施放。”火炮由孫元化組織士兵施放，徐光啟與李之藻則陪同朱由校一起到觀禮臺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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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化本身就對各種火器極為熟悉，各種火炮應當裝多少火藥，用什麼炮彈都瞭如指掌，在一旁指導士兵裝填好火藥、彈丸之後，也退到了一邊。每門火炮前都立著一塊木板，每塊木板的距離都不相同，有的距火炮五十步遠，有的上百步遠，最遠的可達到六百步以上，這些木板距離火炮的距離基本上就是該火炮的最遠射程了。

上百門各種形制的火炮依次排開，從觀禮臺上方看去極為壯觀，但朱由校看了卻毫無興奮之色，一旁的魏忠賢察言觀色，從懷裡摸出一條絲帕，從中間扯成兩條，湊到朱由校身前，說道：“皇爺，待會施放時聲響極大，皇爺請用布條塞住雙耳，以免待會震壞耳朵。”

朱由校搖了搖頭，見臺下士兵們已裝填好火藥，手持火把等候，便吩咐道：“開始吧”。

話聲剛落，觀禮臺上打起旗號，吹響號角，孫元化隨即下令開始點火。

只見士兵手持著火把小心翼翼的走到距離炮尾處還有三四步遠的地方就停下腳步，舉起火把伸長胳膊將引線點燃，隨著引線火星暴起，士兵們拔腿便朝後方跑去，飛快的躲進事先準備好的盾車後蹲下，雙手捂緊耳朵。

朱由校皺了皺眉頭，從士兵們的表現來看就能得知這些火炮炸膛率有多高了。

“嘭”

“嘭”

“嘭”

伴隨著驚天動地的響聲，一道道火舌從炮口怒射而出，煙霧瞬間將整座教場籠罩住，同時一股嗆人的硝煙直衝入鼻中，眾人連忙舉起衣袖掩住口鼻。

待煙霧逐漸消散去，眾人的目光立即轉向教場，只見一塊塊木板，有的被炮彈炸的粉碎，有的上面佈滿了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孔洞，有的僅在中間留下一個碗口大的破洞，還有十幾塊木板毫髮無傷的立在原地。

順著完好的木板朝火炮的方向看去，果然見此處的火炮已經變得粉身碎骨，巨大的衝擊力不僅將固定炮身的戰車掀翻，甚至在地上留下不小的坑。

朱由校快速從觀禮臺上下來，眾人緊隨其後，來到木板處檢查火炮的破壞力，看著木板被炮彈擊穿形成的大大小小的孔洞，眾人一起躬身祝賀道：“火炮真乃神器也，有如此神器相助，我大明定能克敵制勝，收復遼東。”

聽著眾人滿口的阿諛奉承之詞，朱由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隨手從地上撿起一塊木板碎片，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貓膩，木板還不足一寸厚，怪不得能如此如此輕易的就被擊穿。

“這些靶子是何人準備的？”

“回陛下，是御馬監塗公公命人準備的。”孫元化小聲回稟道。

聽到是塗文輔動的手腳，朱由校立馬就明白了他為何要這麼做，這次軍器局弊案王恭、盔甲二廠的駐廠太監均受牽連，王恭廠掌印太監劉朝被處決，盔甲廠掌印被發配鳳陽，這兩個人都是塗文輔的心腹。整個軍器製造部門僅剩下兵杖局還掌握在塗文輔等人手裡，此次施放的不少火器就出自兵杖局，塗文輔等人為了能更好的展示火器效果，於是在靶子上做手腳，有意將靶子擺放的距離拉近，還換上了更薄的木板，為的就是讓皇上看到火器威力之後放過兵杖局。

只是塗文輔不知道的是朱由校心中早已有了改革兵杖局的方案，日後兵杖局將不再生產任何火器，僅保留為皇宮侍衛製造兵器以及儀仗的功能，所有的火器將由軍器研究院負責研發，由工部軍器局鑄炮廠和火器廠負責生產。

收起了想要立即處置塗文輔的衝動後，朱由校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轉而皺著眉頭對徐光啟、李之藻、孫元化等人說道：“僅一次施放就有十幾門炸膛，怪不得剛才朕見士兵們躲的那麼遠。”

“臣等以後將狠抓火炮質量，減少炸膛的機率。”徐光啟等人連忙向皇上保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