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終還是沒有去送機, 一來我和孫子墨的關係連朋友也算不上，二來我實在不想給這個人任何希望。世上的塵埃何其之多, 我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顆，既然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 那唯有約束我自己。

當外界的傳言逐漸落實，心也慢慢地踏實下來，我相信只要讓她與李氏的人接觸，她便能抓住這次時機，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她不僅抓住了，而且善用了這次難得的機會, 有了那些錢她足可以應付短期內的任何危機, 這也正是我想要的結果。

一切似乎都在朝自己預期的所發展，當然中間也會出現一些出人意料的事，畢竟自己只是個凡人，又豈能處處都盤算到。那個男人的再次出現就不再我的計劃之內, 可想來這也是在情理之中……

那日照例工作到深夜才離開, 近來我越發覺得自己無論是在體力還是工作狀態上都大不如前，以至於收拾那個姓鄭的都拖至今日。別說，幾個回合下來，這人到的確有一番能力，可越是如此越覺得此人該除。

“大小姐，有人擋住了我們的車”，突如其來的聲音迫著我抽離了那紛亂的思緒, 循聲看去確實有一輛銀色的奧迪a4擋住了前方的去路。我可不認為這是打劫，畢竟還在古氏的樓下，誰人有這個膽子。

“嘀嘀……”兩聲之後從前面的車窗裡探出了一顆腦袋。“好像是那天的醉鬼”，經人提醒我也看清了那人，“跟上他的車”，此時前面那輛車已緩緩開出了一段距離。

“醉貓先生，你把我引到這裡來做什麼？”下了車，關上車門便看到他一副抓耳撓腮的憨態，不由得要調侃他一番。

也許是沒料到我會叫他醉貓，他竟有一絲愣神，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今天我可是一滴酒也沒沾，不信你聞聞我身上有沒有酒味……”作勢傾身上前了兩步，男人突然地靠近，使我不自覺得退後了幾步。大概也覺察出自己的行為過於唐突，男人復又開口道，“那天讓你見笑了，抱歉。”

見他尷尬的怵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我只得走向前去，尋了個空處坐了下來。軟軟的沙灘上已不復一個多月之前的冰涼，連著夜風吹在人身上也帶著些許的溫度，倒是這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聲音，亦如從前那般奪人心魄。

“付莘念……”感覺著身邊的人也坐了下來，我轉過頭去疑惑地看著他。“我現在該叫你古小姐了吧？”

“無所謂，只要不再叫毒婦，我便感激涕零”。初夏滿月的月光分外的透亮、皎潔，使我輕易便能看清那人瞬時漲紅的臉。見此也不好多做為難，“你今天找我有什麼事？”

“那天是我失禮了，我向你道歉，今天來是為了感謝你，還有這個……”我接過男人手中的支票，轉過身去望向那茫茫的大海，卻也只能無奈的一笑。“你以什麼身份感謝我？至於這張支票，連你都說它是廢紙一張又何必還我！”我揚了揚手中的支票，然後一點一點地將其撕成碎片，讓它們隨風飄走。

“作為一個莫氏集團的員工，我應該感謝你，是你保住了我們差點丟失的飯碗！”

“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你忘了我也有莫氏10%的股份，它要是倒了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處……”慶幸於男人的答案，諾是他回答是為了籽言云云的我想自己免不了難堪。

“一個隨手就能甩出20億的人，我不信她還會在乎那些！”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話，唯有沉默不語地看著前方。他說得沒錯，錢對於現在的我不過是個數字，再多的錢也買不了我所失去的東西，而往往那些失去的才是最為珍貴的。“莫氏的慶功宴，你沒有來，聽說是病了，現在好些了嗎？”

“謝謝關心，只是一點點小頭疼而已，沒什麼大礙了”，頭疼是真的，但若不是頭疼，去了又如何，仇人相見，我們該說些什麼。即使自己帶著真心祝賀，在她的眼中也可能只是虛偽的面具。那樣開心的日子，我的出現只會給她帶來不快吧……

“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嗯？”努了努嘴，抬眼示意他繼續“之前有人操縱博通的股票，替莫氏解圍；還有後來香港李氏集團來買地皮是不是都是你幫的忙？”

“為什麼會這麼問？”我既不否認也不承認，男人的雖然用得是問句但語氣中已有了肯定的意思。

“事情太湊巧了，不得不讓人懷疑。能夠把博通股價搞得異常的有幾個人。至於李氏那就更加明顯，如果你沒有把握怎麼會拿20億來作賭注，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那時勝券在握的樣子我依然記得……”原來自己認為做得天衣無縫的事竟是漏洞百出，經不起人推敲。“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明明是在幫小言，卻又不讓她知道，不讓她知道也就算了，你還偏偏讓她誤解你……”

“這個世界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為什麼’只適合用在你們這些做學問的人身上，是不適合用在生活中的……”我側過身覷著那個仰躺在沙灘上的人，發現他也正在看著自己，一時被他盯得有些不知所措，“你那麼看著我幹嗎？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喜歡上我了”，微笑著看他作何反應。

“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呢……”沒想到這次他不但沒有不好意思，還如此平靜地道出，反倒弄得自己有些不自在。“像你這麼特別的女人，應該有很多人喜歡的吧？以前我不明白小言為什麼對你像著了魔一樣，現在我懂了，你身上就是有那種讓人又愛又恨的東西。男人擋不住，連女人也拒絕不了……”

“像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愛上得好，愛上了就是一輩子的疼。你若是想做騎士應該去找善良的女神，而不是一隻毒蜘蛛……”

“你想放棄籽言，你難道要把她拱手讓人？我看得出來你是愛她的，如果不愛，你不會為她做那麼多，而且我知道籽言對你也還是有情的，只要你去跟她說明，如果你覺得不好開口，我去跟她說……”

“不，永遠不要告訴她，我為她做了什麼”，我睜睜地看著已經端坐起身的男人，“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只是要她恨我，然後把我忘了，找一個能給她幸福的人，陪她過日子，這樣就足夠了……”我將臉深深地埋入兩膝之間，眼底早已潮溼。

“你讓她恨你，她又怎麼可能忘得了你，你沒聽過嗎，恨要比愛來得長遠，一個心中充滿了恨的人又怎麼可能得到幸福？你也有恨的時候，你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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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遲也許你不信，那段時間是我最幸福的日子，愛和恨夾在一起，雖然矛盾，卻無比的幸福”，我仍然埋著頭，仍由苦澀的液體滑落下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是不可代替的，也許這一兩年，她還會記得我，恨我，等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淡忘了……”

“那要是她到死都不能忘記你，還恨著你，那該怎麼辦？”聽著耳邊的咆哮讓我抬起了頭，溼潤的眼角，模糊的視線使得眼前的海水也泛著粼粼的光芒，“那就拜託你，到那個時候再告訴她，我愛她，比她想象得更愛……”

“為什麼不親自告訴她……”

“恐怕我沒那個機會了……”

“你說什麼？”頓覺自己失言，擦乾兩頰的淚痕，似真似假地說道，“我說你要是真忍不住把我說得話告訴她也沒關係，你就等著成為這大海上的一具浮屍吧！”

“不會吧，毒婦果然是毒婦！”嬉笑著看他做了一個封嘴的動作，現在看來這個男人除了呆，還是有可愛之處的。“你是嚇唬我的對不對，其實我知道你很善良的，你不會做這麼傷天害理的事的，對吧？”

“善不善良，你大可以一試！”我擺著認真的面孔瞧著那個嘟囔著嘴的男人，“算了，算了最毒婦人心……”自然又是被他那副搖頭晃腦的架勢給逗樂了。之後茫然地聽著那些海浪起伏地聲音，身邊的人也不再說話。

“對了，不久以後我們的產品可能會打入美國市場，那裡是你們古氏的老窩你有什麼意見？”不知過了多久，身側的人打破了這方平靜。

“你不該把這麼重要的商業機密告訴我！”皺著眉覷著那個晃著腿仍一臉輕鬆的人。

“你不會害我們的，不是嗎？”

“這不一樣，你不可以這麼輕信外人！”瞧著跟前的大男人撥弄著沙子，就像一個大孩子，也只能無奈的搖頭，“你能勸勸籽言緩點再行動嗎？”其實這個商業機密我早已是知曉的，車禍撞傷了我的頭，但還沒撞壞我的腦子，以前的那些事自己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清楚，而這個所謂的機密也是籽言她親口跟我說得。

“為什麼啊？”男人撲閃著眼睛，手指扔在攪和著那堆沙子，看來不是像，簡直就是個孩子，“因為博通最近也在忙著開拓美國市場的事”。

“什麼？為了博通你讓我們緩一緩？”

“怎麼，這麼快就不信我了？我說是為了博通嗎？只是我有預感現在不是時機進入美國市場，具體為什麼一時半會兒也跟你說不清楚。如果你信我，那就請照我說得去做……”跟一個書呆子談政治，經濟恐怕我說得清，他也是聽不懂的。

“我信，我哪敢不信啊，不信，說不定我又得成為一具大海里的浮屍了……”說著男人四肢敞開在沙灘上做挺屍狀，我站起了身，抖落了身上的沙土，踢了踢腳邊的“屍體”，“喂，還不走，很晚了……”

說完我顧自朝一邊的車子走去，不去理會身後那個磨磨蹭蹭的人，“喂，你剛才說博通，你跟博通有生意往來嗎，這麼瞭解它？”

“沒有，只是最近在和姓鄭的博弈……”我沒有轉身，那地聲音越來越近，知道他已經跟了上來，“那是你贏了，還是他贏了？”

“目前為止和局，不過就看眼前這一局了……”開啟車門，鑽了進去。

“這麼說你是盯上了鄭凱那小子？這孩子真倒黴？”

“你同情他了？要知道能被我盯上，是他的榮幸！”關上門，“小海開車！”

“靠……呸呸呸……開車你不會好好開啊，害我吃了一嘴的沙！”輕扯嘴角，窗外罵罵咧咧的聲音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