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藥等人又走出數十裡，終於發現了屍體和患者。
這個村子，已經死了數百人。還有數千患者被官兵封禁在山谷，不讓他們出來。
一些長著翅膀的鳥兵（不是罵人），正在空中巡邏。
這個世界的百姓，人類佔絕大多數，軍中九成以上都是人族。可仍然有其他種族，算是特種兵。
比如這鳥兵，能在空中巡邏檢視，就是特種兵了。
看到姜藥的醫衛使旗號，一個黑甲鳥兵就飛了下來，落在姜藥馬前。
“醫衛使大人！”手持弓失的鳥兵腔調怪異的說道，“請醫衛使大人改道，往西南走，那裡的路線更安全。”
“謝了。”姜藥點點頭，“將軍辛苦。”
“不敢當將軍之稱，末將只是個百長。”鳥兵說道，“哇—”的一聲怪叫，就一飛沖天，走了。
“哈，這只鳥。”盤真都囔道。
姜藥接受了鳥兵的好意，當下改道往西南方向前進。
此時已經是深秋，可一股屍體的腐臭味仍然瀰漫開來。
姜藥等人看到屍體，就都眉頭一皺。
死者的慘狀真的五花八門，奇形怪狀，就不像是一種病和毒造成的。
還有不少怪蟲的屍體，不知道從哪來爬出來的，渾身攜帶劇毒，被官兵射殺。
聽說不同的毒蟲，邕縣還有很多，很多。
不少毒蟲已經擴散到外縣了。官兵的重要任務，就是撲殺層出不窮、稀奇古怪的毒蟲。
有些官兵已經在與毒蟲戰鬥時中毒，甚至陣亡。
一條條河水早就成為毒流，都泛著綠油油的幽光，很是不祥的往外流，不知道流往哪裡。
這一帶還算比較安全，起碼被兵馬密集的絞殺過，毒蟲的屍體隨處可見，而且種類也很雜。
就像是普通的蟲子在毒念下變異，成為了新的物種一般。
姜藥來到一隻被射殺的毒蟲邊，努力感知毒蟲的毒。
這是一隻大如碗口的怪蟲，看著很是噁心，就像一隻巨大的跳蚤，口器如針。
又來到一隻拳頭大的屍蟞傍邊，感知這屍蟞的毒性。
一連感知了好幾種毒蟲的屍體，姜藥終於提煉出一種相同的毒念。
這毒念是幾種仙界劇毒和惡業之花的毒念糅合在一起，結合本地的環境氣候，產生出來的新毒。
因為這裡是禁法世界，加上寶蓮燈的結界遮蔽了絕大多數的毒害，所以這種毒並不是仙界的毒，勉強算是一種凡毒。
可是在這個低武+低魔世界，這種劇毒已經超越了醫道的解決能力。
也就是說，姜藥已經斷定，以這個世界的醫道，無法對付這種怪疫和劇毒的蔓延。
姜藥乾脆把這種新毒疫取了一個名字，命名為“暗瘵”。
暗瘵！
理論上講，若是沒有第三方的干預，這個世界的人會死絕！
人口死絕，寶蓮國滅亡，神廟的祭祀就斷了。
光明妙境的願力也就沒有了。
那麼，已經快要甦醒的寶蓮燈就會再次陷入徹底的沉睡，不知道需要多少萬年，才會再次開始甦醒。
寶蓮燈這種最頂級的法寶當然不會損壞。可是它一旦陷入徹底的沉睡，那麼對於光明正義的力量，將是難以估量的損失。
呵呵，左道門真是好算計啊。
姜正嫡也足夠卑鄙。
要想救災成功，就必須立足寶蓮國現有的物質條件，研究出一種新的針對暗瘵的藥方！
一路走來，到處都能聽到哭聲。沿途的村鎮城邑，都如同遭遇洗劫，一片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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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藥一行人穿過殘部的村莊，看到幾個醫師正在炮製藥水，倒入大缸，將屍體浸泡起來。
這種處理屍體的藥水，是大藥堂研究出來的。
在屍體不能焚燒也不能掩埋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醫師們沒有防毒面具，只是身上塗抹了防毒的藥膏。這種藥膏是數十種藥材炮製的，對眼下的怪疫的確有一些預防作用。
是大藥主和九大國手親自出手配置的藥膏，用的藥材都很珍貴，無法普及。
而且這預防作用效果也比較差，醫師們並不安全，隨時可能染上暗瘵怪疫。
等到防毒面罩送來，就要安全不少。
“醫衛使大人！”幾個醫師看到姜藥的旗號，一起行禮。
“免禮。諸位辛苦。”姜藥下馬，看著疲憊不堪的四個醫師，“這個村有多少醫師？”
“只有十四人。”一位醫師回答，“邕縣九鄉、七十二亭、五百餘村，有四百多村受災。”
“醫師人手太緊，這一帶數十裡，就我們十四個醫師了。”
姜藥嘆息道：“我留下兩個給你們幫忙。”
“謝醫衛使！”
姜藥一路走一路留下醫師幫忙，將身邊的醫師慢慢分出去。
這一路走來，死者已經數萬。
每時每刻，都有人痛苦的死去。
已經有不少醫師患病。
姜藥都能感知到，暗瘵毒念的擴散越來越大了。看樣子，擴散是難以避免的事了。
好在，姜藥和八仙的肉身對病毒的抵抗極強，沒有患病之虞。
一日之後，姜藥終於來到大醫堂駐紮的邕城。
原本繁華的邕城，此時死氣沉沉。
邕縣城的數十萬百姓，都已經疏散遷移，城中都是醫師和官兵，以及大量的各種物資。
這裡，也是救災抗毒的前敵大本營了。
姜藥直接入城，在縣衙見到了一群大人物。
他認識的有顧惜哉和顧清歡祖孫，還有幾個之前主持醫考的大醫官。
除此之外，一大群高階醫官和大醫師，足有百餘人，他一個人都不認識。
居住而坐的，是個年近百歲、神色憂慮的紫袍老者。這老者氣度尊貴，卻一臉疲憊之色。
雖然沒有見過，但姜藥知道這就是大藥主殿下，葉天痕！
“下官姜藥，見過大藥主殿下！”姜藥不卑不亢的拱手行禮。
“仲達，你來了，坐！”大藥主毫不見外的一擺手，他一見到姜藥，就心生歡喜。
好一個少年！大醫堂的事業能發揚光大了。
“是。”姜藥在大堂上坐下，“下官帶來的五十六個醫師，已經一路散了出去。”
大藥主看著姜藥的目光很是欣慰，“你做的很好，就該如此。”
說完，就閉上眼睛，似乎很累。
畢竟是年近百歲的老人了，親自來到災區坐鎮指揮，千頭萬緒，當然不會輕鬆。
滿大堂的醫官和醫師看著姜藥，都是心中讚歎。
不意天下少年，竟有如此卓爾不凡的人物！
這通身氣度，清華如仙，令人無論如何都不敢小覷。
果然是大藥主都重視無比的少年奇才啊，當得起龍城先生這個號。
頓時，人人都對姜藥心生好感。
生子當如姜仲達！
姜藥剛進來，一隻大鳥就飛了下來，落到堂前，聲音嘶啞的大聲稟報道：
“回稟大藥主，卑職飛巡各地，發現怪疫毒性大增，就連蟲魚鳥獸，也都開始染病…”
大鳥說到這裡，忽然身子一歪，就倒了下來。
都不需要大藥主下令，一群大醫就搶步上前救治。
大藥主和顧惜哉等人都參與救治。
姜藥看到他們的救治之法，也知道這是他們做的最好的地步了。
無法再好了。
可是他的藥靈體感知到，大鳥體內的暗瘵之毒，的確有所增強了。
很明顯，這種毒很狡猾，雖然是外來入侵者，卻能主動適應本地的規則。
忙活了好一會兒，大鳥才半死不活的被抬下去。
顧惜哉也年近七旬了，同樣滿臉倦容，他斟酌著說道：
“…我們研製的藥方，效果太差，患者用了，作用不大。”
“若是半月內沒有好的辦法，整個三葉郡都會淪陷…”
大藥主葉天痕睜開蒼然的眼眸，慨然說道：
“這次的怪疫，耗盡我大醫堂群智之力，卻仍然沒有好辦法，如之奈何啊，咳咳…”
“老夫愧對天下，愧對國人！”
一百多名大醫沒有勸他，卻是異口同聲的說道：“我等愧對天下，愧對國人！”
這些人是整個寶蓮國最傑出的醫道高手。
他們集體的群智之力，非同小可。
可是他們集思廣益的研究這麼久，卻始終找不出解毒治病的有效藥方。
反而越研究，對毒疫認識越深，就越絕望。
最絕望的是大藥主葉天痕，因為他醫道最高，醫術最強，對毒疫的認知也更深。
最悲哀的是，明明心中充滿絕望，卻還是要全力以赴的抵抗，還不能讓百姓知道這種絕望。
何其難！
“這不是我寶蓮國該有的毒。”葉天痕的語氣充滿著深深的無力，“似乎是從天外，或者地下極深處冒出來的毒疫。”
來到邕縣快一個月了，他不顧風險的親自走訪，診斷，發現這種怪疫和劇毒，現有醫道很難對付。
如今他能做到的極致，只是控制毒疫的擴散速度，爭取時間。
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姜藥看到大藥主的焦慮，感同身受。
滿堂一百多大醫束手無策，誰不絕望？
葉天痕緩緩道：“大攝政曾經給老夫講過一個故事。說是若有朝一日天下要毀滅，那麼在毀滅之前，人心會變得黑暗。”
“到那時，人心會扭曲，人會墮落成鬼，會極度放縱自己，世界會淪為地獄，最後在黑暗中毀滅。”
“這個故事的意思是，當世界毀滅時，會以黑暗的面目結束。”
大藥主這話說的陰森森的，很多人聽了都遍體生寒。
事情真的會到那一步麼？大藥主說的這種可能，實在是太可怕了。
葉天痕沒有徵詢姜藥的意見，而是吩咐姜藥塗抹上藥膏，抵抗怪疫的侵襲。
這裡所有人，都塗上了藥膏。
姜藥也沒有說話，因為目前他還沒有辦法。
眾人議論了半天，始終找不出切實有效的解決之道，都是一籌莫展。
“散會吧。”大藥主好像更加衰老了，“諸位各自回到災區，先極力控制擴散。”
“諸位也要珍重，千萬小心。”
他又看向顧清歡等一群將領，“撲殺毒蟲，治安防變等事，就交給各位將軍了。”
“不該碰的不碰，不該去的地方不去。”
顧清歡等武將也一起肅然領命。
情形已經十分危急了。
越來越多的地方，已經成為了禁區，靠近就會中毒染病。
眾人都離開大堂，顧清歡看著不遠處的崔嵬，不禁蛾眉一皺。
“崔郎，你怎麼來了？”顧清歡澹澹說道。
崔嵬站的筆直，身材挺拔如松的說道：“娘子都能來，為夫不能來麼？”
在姜藥和其他仙人面前，他是絕對不想丟臉面的。
顧清歡道：“崔郎，你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說罷拉著崔嵬到隱蔽之處。
直到周圍沒了其他人，顧清歡的臉色頓時變得冷厲起來。
“誰讓你來的？你能做什麼？你知道這裡多危險？立刻給我回去！”
這女人語氣嚴厲，不容置疑，一點面子都不給崔大仙人。
崔大仙原本筆直的腰桿，忍不住微微一彎，“你這麼大聲做什麼？你以為我真怕你？”
“卡卡…”顧清歡捏的雙拳卡卡作響，目光含煞的逼上來，嘴角冷笑，“崔郎，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崔山鬼忍不住後退一步，“你想幹什麼？有話好好說，淑女動口不動手。”
顧清歡腳步一頓，“好，我可以不動手。但是這裡太危險，你立刻給我回去，我給你備馬。”
崔嵬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個只有蠻力的凡女。卻只能忍氣吞聲的搖頭：
“我不能回去，我是來幫忙救災的。我是外來人，雖然力氣沒你大，可抗毒之力，卻比你們強多了。”
“這一路走來，我研究了很多屍體和毒蟲，沒有任何問題。”
“來，娘子，你看著我的眼睛，你覺得我在說謊麼？”
顧清歡盯著他的眼睛，忽然嫣然一笑，“崔郎的眼睛很好看，女人看了會陷進去。不過，倒也不像是撒謊。”
“小心點，有事情去城西大營找我。”顧清歡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就走。
崔嵬頓時松了口氣。
可是顧清歡走了幾步，又突然走回來。崔嵬的心頓時再次收緊。
“忘了告訴你。”顧清歡似笑非笑，“祖父昨日剛給我把過脈，說我懷孕了，一個月。”
崔嵬一愣，“你懷孕了？”
卻見顧清歡澹然一笑，就轉身離去，只留下一道颯然的身影。
這…
崔嵬頓時有點恍忽。
他活了這麼大，修煉道大仙，卻還沒有生兒育女，沒當過爹啊。
如今，竟然要當爹了？
唉，這禁法世界真是討厭，自己竟然都無法控制那啥了。
可是，崔嵬心中卻忍不住升起一陣歡喜。
這種歡喜無法遏制，難以隱藏。
最終，崔嵬還是露出笑容。
顧清歡在此危亡之時懷孕，肚子有了新生命，似乎是個好兆頭啊。
“嗯，不管男女，就叫平安吧，崔平安。”
至於他是贅婿，孩子應該姓顧而不是姓崔這一條，他已經忽略了。
……
入夜，姜藥一行人住在北城的陸家大院。
這是大藥主撥給他的住所。
姜藥登上高樓，看著城外變得鬼蜮般漆黑的世界，眉頭緊皺。
在邕縣，夜裡已經沒有光明，只能點油燈了。
他感知自己的身體，發現自己這幾日因為多次接觸屍體和蟲屍，已經多次被暗瘵侵襲。
但他是大修士的肉身，抗毒之力極強，所以沒有中毒。
八位大仙，這一路走來也大量接觸了屍體，同樣屁事沒有，仍然活蹦亂跳。
果然是大仙啊。
他們肌體的抗毒能力，比土著強的太多太多。
這種毒已經被寶蓮燈遮蔽了絕大多數的殺傷力。即便在禁法世界，也絲毫毒害不了大仙的肉身。
忽然，一道靈光從姜藥腦子閃過。
仙人的血！
慢慢的，一個很靠譜的計劃，在姜藥腦中漸漸清晰。
“諸位，關於解藥，我已經有了一些思路，我覺得可行性很大。”
姜藥找到八仙，笑呵呵的說道。
八仙都是什麼存在？他們看到姜藥的表情，頓時明白了。
“你要用我們的血？”盤真率先問道。
其他七人，也是露出一副生無可戀之色。
姜藥要用他們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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