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樽運河邊的石板路上，兩個身穿學校制服的高中生正並排走著，男生一直看著河裡細碎的波光，而女生裝作盯著自己的腳尖，實則不斷側過頭去悄悄看那少年的側臉，“北野同學，你家住在公園裡嗎？”

“嗯，我們家的木偶劇團在全國各地巡演，東西都在卡車上，所以車子停在哪兒我們就住在哪裡。”北野真彥聳聳肩，似乎並沒有什麼聊天的興致，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像其他同齡的孩子那樣住在溫暖的房子裡，而不是冰冷的卡車車斗裡。

日高絹子雙手交握在胸前，滿臉都是激動的神色，“木偶劇團，全國巡演，多麼浪漫的生活方式啊，那北野同學的家裡一定很有錢吧。”青春期的女孩子都是愛幻想的，她顯然也不例外。

“說是木偶劇團，其實只有我父親、我哥哥以及我三人罷了，所謂的全國巡演也只限於北海道這邊。”北野真彥言下之意就是家裡並沒有什麼錢，他根本沒有任何隱瞞的想法，因為任何謊言都是一戳就破的。

日高絹子好像沒感覺出來北野真彥的情緒，興致比起先前更加高漲，“那也是自由自在的生活啊，我能跟你過去看看嗎？”說罷她將雙手背在身後，一臉希冀地盯著這個剛轉學過來不久的新同學。

“好吧，不過去了之後不要亂動任何東西，我爸爸最討厭別人弄亂他整理好的木偶了，而且他的脾氣相當不好。”看著女同學靚麗的臉龐，感受著對方青春的氣息，北野真彥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煩躁。他多想好好地談一場戀愛，就像這個年紀的其他男孩一眼，可也許是下個月，又或者是下下個月，總之他註定要離開這座城市的，戀情恐怕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有何必徒勞地投入感情。

卡車就停在公園的角落裡，因為車裡並沒有任何之前的東西，所以只是隨意用防水布蓋著車斗，然後用繩子捆紮住罷了。日高絹子爬上車斗之後沒有任何看不起北野真彥的意思，因為這位同學長得實在是太符合她的審美了，家境什麼的對於剛上高一的學生來說也並非喜歡一個人的理由，“哇，這些木偶做得好精緻啊。”

“看上去有些久的都是父親做的，比較新的則是哥哥的手筆。”北野真彥向日高絹子介紹起了掛在架子上的木偶，他們北野家是通過表演木偶戲來謀生的，所以這些木偶都算得上是“演員”，形象完全是按照劇目裡的角色來做的，比如《綠野仙蹤》裡的鐵皮人，比如《骷髏城之七人眾》裡的天魔王，比如《新選組》的土方歲三，比如《霹靂兵燹之刀戟戡魔錄》裡的傲笑紅塵。

日高絹子捏著下巴沉吟了一會兒，剛才似乎閃過去了某個畫風不對的東西……

“看樣子令尊還是很重視傳承的嘛，他是準備把這門手藝傳給家裡的長男也就是你的哥哥對吧？”被風一吹回過神來的日高絹子，決定不再去糾結那些有的沒的，還不如多瞭解一下北野家的情況。

“這……也算是吧。”其實父親之所以不再製作木偶，是因為母親受不了清貧的生活跟大城市的男人逃走了，而他在那之後染上了酗酒的毛病，雕刻木偶時手抖一發作就會讓之前的苦工白費，才不得不讓哥哥接替他的工作。

雖然父親已經竭力剋制，但有時醉得太厲害還是會對他和妹妹動手，唯獨對哥哥例外，但那大概是因為父親根本打不過哥哥吧。北野真彥不知一次地想過，要是他沒出身在這樣一個家庭，生活也許會更加幸福吧。

“這個人偶好漂亮，要是我也能這樣漂亮的話……”日高絹子忽然發現架子的邊緣掛著一個十分精緻的娃娃，看身上的衣服應該是歐洲那邊的角色，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控這個人偶，然而車斗本就不大，裡面還塞了一大堆東西，她胳膊還沒伸過去就碰到了旁邊的箱子，啪嗒一聲一個邪惡怪異的木偶掉在了她的手邊，嚇得她反手就將這個木偶掃飛了出去，直接衰落在了外面的泥地裡。

“你的力氣還真大。”北野真彥趕緊下去將那木偶撿了起來，幸好這是他哥哥隨手做的木偶，並不是用在木偶戲表演裡的，不然他父親看到弄髒了絕對又要大發雷霆，說不定還會揍他一頓。

“對不起，我剛才有些被嚇到了。”日高絹子頗不好意思地道歉道。

“沒事兒，這個木偶叫皮耶羅，只是我哥哥的遊戲之作罷了，平時無聊拿來取樂的，沒有任何價值。”北野真彥拎著手板一抖，嘩啦一下木偶的四肢全部豎了起來，姿勢非常滑稽，他畢竟生在這樣的家庭，想不會擺弄木偶都難。

“你哥哥幹嘛做這樣一個又醜又怪的木偶啊。”日高絹子歪著頭，看向木偶怪異的腦袋，恍惚間她彷彿看到這木偶的眼睛眨了一下，嚇得她一個激勵差點沒彈起來，“天生有些暗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我送送你。”這裡畢竟是公園最偏僻的角落，北野真彥雖然有些累了，卻還是決定把日高絹子送出去。

“喲，真彥你這麼快就交了女朋友嗎？”兩人剛走了兩步路，就見一個高大健壯又英俊帥氣的青年笑嘻嘻地迎面走來，明明身上穿著的也是高中生的校服，但他卻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成熟穩重的氣息。

“這是我的哥哥真治，跟咱們在同一所學校念高三。”北野真彥主動為日高絹子介紹到，他覺得自己的生活中哥哥更像是在扮演父親的角色，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和妹妹，不知道為他倆受了多少委屈，可即便如此也保持著開朗樂觀的性格，不管面對怎樣的困難都不會丟掉笑容。

日高絹子趕緊彎腰鞠了一躬，向對方問好，“前輩您好。”

“什麼前輩，我不過是個剛轉學過來的轉校生罷了。”北野真治擺擺手，然後對弟弟擠了一下眼睛，“我還得回去準備晚上的表演，就不打擾你們了。”

“呼。”看著哥哥離去的背影，北野真彥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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