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大悲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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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內其餘的人,下首一個五十多歲的精壯老翁,少女叫他“王叔”;除了王姓老翁外,便是一個穿貂兒小妹柳陌染,這小妹兒明眸皓齒,朱顏如畫,端的是豔麗動人。

大月亮地,筵席不掌燈燭,冷月如水,更見那柳陌染玉骨冰肌,明豔無倫。

舉杯之間,柳陌染那雙清澈美麗的眸子,閃閃發亮,流盼之間,彷彿會說話一般,又似對葉知秋格外矚目,眼色連連,四眼兒田雞頗為自喜,長得帥就是招風啊,像安小野那醜樣兒,女鬼都懶得看一看,就別說女人了。

現在就這世道,但凡走路吃飯的時候,遇到陌生年輕女孩兒投來目光,不論人家有意無意,一般賤男人就都往往沾沾自喜,乃至於顧盼自豪,竊以為自己潘安再世、宋玉重生,傾倒伊人芳心,此乃常性,古今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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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就是自我感覺良好,那是病,葉知秋那腦袋,那智商,得錢治了。

我也理解,英雄難過美人關,葉知秋是個男人,是男人當然不能免俗,葉知秋這貨,自己覺著寄幾個風流倜儻風度翩翩迷倒萬千少女,不斷的朝那個柳陌染暗送秋天的菠菜,微笑回報。

有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三杯老白幹落肚,酒量不行的葉知秋已有醉意,有點找不到東南西北了,小君子偷偷提醒他剋制還幾次,青衣郎連咬胳膊帶掐大腿的,葉知秋這才堪堪強打精神,生怕佳人面前出醜,說啥也不敢再飲了。

那隔壁王叔,看著書生扭扭捏捏的,灰常來氣,忽然老氣橫秋的質問,大嫂子,賢侄女,今晚難得有葉知秋葉大才子在座,咱們這般鯨吞牛飲,豈是雅士所為?你們看把人家葉大秀才灌得,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要不雅觀了,咱們作詩以行酒令如何?

老婦人柳氏率先贊成,先做一首飲酒一杯,日照香爐生紫煙,李白來到烤鴨店。口水直流三千尺,一摸口袋沒帶錢。

隔壁王甕隨即口佔一絕,春眠不覺曉,處處蚊子咬。夜來大老虎,誰也跑不了。

葉知秋也是詩興大發,李白乘舟不給錢,船伕一腳踢下船。桃花灘水深千尺,不知李白死沒死。

主賓三人都作了,最末輪到柳陌染,貂兒少女瞧了葉知秋那傻缺一眼,聲音低沉地吟了一首,清明時節雨紛紛,孤家寡人欲斷魂,借問美女何處有,牧童遙指公主墳。

柳陌染這首詩作得鬼氣森森,似乎意有所指,葉知秋是個讀書人,雖然呆板,但不是大傻子,對文字特別的敏感,他一聽之下,襯著野居幽冷的月色,以及肌膚衣服皆素的老嫗和流著哈喇子的精壯虎面老翁,膽小如鼠的書生,直覺得汗毛倒豎四肢發軟。

那老嫗柳氏和王姓精壯老翁,聽了柳陌染所吟的詩句,齊齊變色,異口同聲的一齊呵斥,小妞兒又來胡說八道信口雌黃,敗了貴客的雅興!實在是不該!!

也不知怎地,這些人竟然一個個火冒三丈,筵席不歡而散。

葉知秋惴惴不安的回到到寢室,越想越覺得這家人不正常,說話行事都有些詭異,心下只盼著快點離開這裡,然而夜色已深,外面大風大雪,自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又能往哪裡去?唉,要是安小野能在這裡就好了。

想了一下不切實際的,葉知秋叫了幾聲看門的白胡子老頭,也不見回答,方才跟白胡子老頭去飲酒,把他帶到涼亭後,白胡子老頭就不見了,也不知幾時回去睡覺了還是咋地。

葉知秋心裡害怕,衣服也不敢脫,便即躺下,這人生地不熟的,心悸難安,哪裡睡得著啊!

正胡思亂想呢,突然,窗欞“梆梆”作響,外面有人敲窗戶,葉知秋一個激靈爬起來,抬頭看見窗紙上人影晃動,他哆哆嗦嗦開啟窗子,sei呀?

就見倩影一閃,那穿貂少女柳陌染,已飛身跳了進來。

葉知秋剛說了個,妹子你要幹哈……

柳陌染已一臉倉惶催促,大傻子,身陷奇險絕地,已性命不保,酒席間我吟詩暗示,你猶不自知,聽話,快快離開此地!天亮之後小命就沒了!

葉知秋驚愕不已,忙問端詳,到底咋回事啊大妹子,我都被你弄懵逼了。

柳陌染奇蹟而努,還問!快跟我滾犢砸!

看這小妹是真急眼了,書生哪敢再問?兩個人手牽手急奔而出,葉知秋還想回去收拾行李箱籠,柳陌染急急地說,日後再拿吧!先保住你的小命要緊!

葉知秋高興過的問,啥時候日啊?

柳陌染沒閒心聽他逗殼子,拉起葉知秋的手,出了門,就向西南方先的方向逃竄行裡許,又折而向東南,似乎是要有意甩開追兵的跟蹤。

葉知秋只覺得柳陌染的纖手柔軟而冰涼,他自己則跑得大汗淋漓,滿心惶怖,不知所以,反正就跟著美女漫山遍野的瞎跑唄,就當鍛鍊身體了。

大半夜的,書生就這麼給穿貂少女拉著跑了十多裡路,後方遠處忽然響起白胡子老頭一聲淒厲慘叫,劃破夜空。

葉知秋更是嚇得手足俱軟,想必是那個兼職門衛的老頭兒被妖人殺害了。

又跑了一會,柳陌染在一座墳前驟然停下,我到家了,這裡是我家,且在此稍待,那冢中彪和同夥若來,或者可以接著地利抵擋一陣。

葉知秋大口喘息,舉目四顧,唯有樹影幢幢,孤墳冷清,並無一房半舍,哪來的家啊!

適才一聲慘號之後,四野又復寂然,靜得讓人毛骨悚然,書生忍不住問,妹、妹子,這、這究……究竟是咋回事啊,這……這是你家?光禿禿的啥也沒有呀?還有,你為啥說我性命不保?

柳陌染嘆了口氣,我那位柳乾孃,向來生活在陰暗的墳冢之內,好吃人的屍體,是一隻虎精,號稱“冢中彪”。另外那個隔壁王翁,也是修煉百年的虎怪攔路虎,功力深厚,平時潛伏山野,專門吃人劫道,強暴過路婦女,搶掠客商錢財,鮮留活口,無惡不作,跟我一樣,同為冢中彪手下的八大殺手之一,是冢中彪的得力幫兇,這一帶的墳冢,無不遭其荼毒。

葉知秋“啊”的一聲大叫,冷汗涔涔,這冢中彪殺害了母親還不算,又來幻身賺我,簡直是難以置信。

柳陌染瞧了書生一眼,只因我生前愛誦讀《大悲咒》……

葉知秋忍不住又驚呼一聲,你…你也……死啦?

柳陌染輕輕說,嗯呢,我已死去好多年啦,我生前勤誦《大悲咒》,家父又以經書殉葬,是以冢中彪皆不敢相欺,反而與我結成母女,晨夕同遊,其實,她是打算伺機害我,難道我不知道嗎。昨天是我祭日,親戚朋友帶了酒食到我墳前祭奠,被那些妖精施法取走,用以款待你這呆子。我不忍見你肝腦塗地葬身虎口,曾數次以目示意,你卻還我飛眼,我又作詩聳動給你聽,才使得那兩隻虎妖不敢當場發作,不然的話,只怕你此時已化為虎腹糞便了。

聽完柳陌染的話語,書生葉知秋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心裡直埋怨他老豆葉良辰,沒事你招惹冢中彪幹啥啊?

一陣冷風吹來,四周的怪樹枯草亂舞如潮,響成一片。

黑暗之中,只見遠方忽亮起幾點火光,傻缺書生心下一喜,脫口便喊:“柳小妹別慌,一定是我好基友安小野和皇城司的同事老皆因我們啦!我們有救啦!”

然後,這大傻子就連忙高聲招呼:“大頭,我在這呢!快來救我!有老虎!”

卻見遠處那火光移動快速至極,而且上下飄忽,絕壁不是人類手持的火把燈籠一類照明工具。

柳陌染首先察覺有異,急聲阻止傻缺書生:“不對勁!你個傻子快閉嘴!”

然而攔截已經玩玩來不及了,遠處的火光兩點,還是聽到了葉知秋的呼喝叫喊,一公一母兩頭斑斕猛虎,疾如惡風一般向兩人藏身的方向飛來。

葉知秋一看就傻眼了,軟在地上不知所措。

柳陌染兩隻玉手,原本籠在袖中,這時候驀地往外一分,兩手之間拉開了一副卷軸,上書《大悲咒》經文,穿貂小妹兒嬌聲誦讀,幾團火光飛到兩人兩丈許遠處,便如撞上了無形的堅硬氣牆,再也無法前進分毫,兩隻惡虎只是漫空亂竄,咆哮不前。

心膽俱裂的葉知秋,哆哆嗦嗦躲在柳陌染身後,死死地趴在雪窩子裡,全身顫慄如觸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當真是度日如年閉目等死。

一人一鬼兩妖,隔著一道無形氣牆,一直如此相持了小半夜,柳陌染嗓子唸誦經文都讀啞了,直堅持到天光破曉,惡虎和火光這才不甘心的紛紛散去,只留下漸漸遠去的餘嘯聲。

冢中彪與攔路虎一去,柳陌染意志陡松,身形一軟,便癱倒在了雪地上。

葉知秋全身已被汗水浸透,衣服冒著白氣,手腳僵硬痠麻,毫無主意的問:“它們走遠了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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