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情深遭雷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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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西安自古就以帝王之都聞名於世,二十一世紀的大長安更是個國際大都市。不僅蘊含著幾千年傳統文化,孕育出不少名垂青史的帝王將相,蜚聲寰宇的軍政工商界名流。很多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身上也有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而英雄美女之類的唯美故事,更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五,對張明遠來說是個意義非凡的日子,苦戀十三年的女人羽巍終於要回來了,晚上六點半的飛機。他一大早就把前兩天收拾的房間又擦了一遍,傢俱和窗戶鋥明瓦亮,床鋪一塵不染,因為她有潔癖,所有洗涑用品都是昨天剛買的。先去菜市場買當天最新鮮蔬菜,雞魚殺好洗淨放冰箱,菜也洗好切好,還準備了各種她愛吃的水果,洗乾淨放進冰箱。

下午四點剛過,他就準備出門,看看手環電量百分之九十八。膝上型電腦存了她走以後他拍的照片,還有她每次MSN聊天照片,已經被他做成特輯。另一部手機電量也滿著,一個充電寶,車鑰匙,十三朵玫瑰花裝進手提袋。

蔚藍天空萬里無雲,路況也特別的好,從東三環到機場高速方向暢通無阻,前面甚至連個超車的都沒有。張名遠開著車腦子裡開始湧現她的模樣,從零五年的一面之緣,到去年她移民澳大利亞前的不捨,一一在眼前浮現。

羽巍比他小五歲,土生土長的陝西漢中人。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外科醫生,她是家裡獨生女,從小被全家人寵愛,十八歲考入經貿學院,畢業後分配到廣東海關分署坐內勤工作。她愛好廣泛,琴棋書畫,服裝設計,文藝,插花,旅遊,尤其是唱歌跳舞。第一個男朋友是做建材生意的,除了騙去她所有積蓄,還一遍遍傷她的心。

後來經人介紹認識了老公劉德柱,也是做生意的。婚後育有一女,她有自己的服裝生意,空閒時帶孩子,生活甚是康寧。美中不足的仍然是夫妻關係,在她懷孕期間,老公曾出軌,她氣得要離婚,後經家人勸解,原諒他了。後來老公還是時不時以打牌、應酬為藉口夜不歸宿,她暗中觀察,竟發現與老公來往的還是以前那個女的,連手機號都沒換。她徹底傷心了,再也不相信婚姻,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愛情。直到遇見張名遠並逐漸瞭解,乾枯殆盡的情豆居然再次萌芽,慢慢長大。

張名遠祖居開封,能書會畫,精通天文地理,卻因為沒有高階文憑當了個二級建築師。由於近年來房地產行業滑坡,沒有門路也沒背景的張名遠多半時間待業在家,成了相婦教女的家庭主男,終日就是以女兒和廚房為中心。相反的,他妻子文秀娟的工作順風順水,逐漸成為某企業高層主管。家裡的瑣碎事包括十幾歲的女兒都撇給他,還時常把工作連同工作情緒帶回家中。所以表面看來安逸的生活,不時泛起波瀾,而兩人本就是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夫妻關係,始終在風雨中搖晃。

第一次見羽巍,是零五年初夏的午後,張名遠開車從工地往回走。在北二環大明宮的公交站牌附近,正在排隊等紅燈,一個身材高挑帶著墨鏡的女子從車邊走過。淡淡花香飄入車內,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就這一眼,那妙曼的身姿,優雅的氣質,摘眼鏡回眸時的淺笑,深深烙入他腦海。比她身上潔白體恤搭配翠綠色的長裙更醒目,也比那綴著蕾絲花邊的遮陽帽精緻百倍,至於那晶瑩的白色皮鞋,尤不及她清幽的眸子閃亮。

就這樣,他情不自禁地愛上了她。雖然不知道她是誰,雖然自己家裡已經有嬌妻愛女,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雖然他並不抱任何幻想。但還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從心底把她翻出來,慢慢欣賞。或是聽著輕音樂,看她在燈光下漫舞,或是靜坐在花叢中,輕嗅哪個是她走過留下的餘香,又或是品著紅酒,感受她比酒更深邃的眼眸。

豎年冬夜,張名遠照例在書房聽音樂看書,猛然間看到有個叫“幾縷陽光”的在業主QQ群裡求助,說家裡的暖氣出現疑難問題,聯絡物業很久得不到回覆。他就認真詢問了那位“幾縷陽光”實際情況,然後告訴她開哪裡閥門,多長時間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幾天後,“幾縷陽光”加他私聊,又問他別的問題。就這樣他們成了網友,隔三差五的就有事情,顯然把他當成物業服務人員了,而他並不介意,畢竟鄰里之間多分照顧也多份溫暖。

同樣還是一個深夜,他的手機QQ再次閃爍“幾縷陽光”的頭像,她語氣很沮喪,告訴他很想大醉一場,原因是她的婚姻亮起紅燈,一直以為可以攜手終老的老公有了外遇。他深表同情,一直安慰她,開導她。並反覆建議她不要急於放棄,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退一步雖未必海闊天空,但逃跑就是認輸,認真面對或能成為贏家,而贏的同時往往要付出更多。

真正的相識是羽巍裝修服裝店那年,她被所謂的“朋友”忽悠買了幾桶不靠譜內牆塗料。而更不靠譜的裝修師傅沒等膩子①幹就刷了,刷出來的牆面比砂紙還粗糙,裝修師傅非但推卸責任,還坐在店裡立等收錢。她急切間打電話給老公,劉德柱直接就是一頓埋怨,說她放著少奶奶日子不過,非得自尋苦吃,然後說公司事忙讓她自己想辦法解決,實在不行就報警。她無奈之際想到鄰居網友“張名遠”,雖然不知道是真名還是網名,但那人的熱誠卻遠勝過冷嘲熱諷的劉德柱,連忙發消息給他,併發了電話號碼。

幾分鐘後電話就過來了,張名遠聽她說了情況,馬上安慰她,讓她耐心在店裡等會兒,他馬上就過來。

她將信將疑地立在門口等著,十分鐘不到就看到個白色桑塔納停在路邊,一個黑衣黑褲,戴著黑墨鏡的長髮青年下車,腋下夾著黑色手包直奔她這邊。

見面也不說話,衝她微微一笑,然後大步進房間裡四處看,用手摸摸牆面,隨手拉個裝著多半油漆的桶子放在裝修師傅跟前,腰挺得倍兒直,一隻腳踩在桶蓋上,摘掉眼鏡注視了半分鐘裝修師傅。忽然問他為什麼不等膩子晾乾再刷塗料,為什麼粉刷前不先進行打磨,隨後拿出紙筆寫了一份單子。上面粉刷面積、膩子粉、塗料、工具、人工費等數量價格巨細無遺,平著遞給了裝修師傅,告訴他這是重新粉刷牆面的費用,讓他按單子賠錢。

幾分鐘前還在飛揚跋扈的裝修師傅,瞬間變得張口結舌,後來說有事要忙改天再過來算賬。張名遠隨即擋住了他的去路,直截了當的說:“就你這手藝也出來攬活?給我免費幹活都不要!今天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賠錢,要麼道歉!”

裝修師傅本還想狡辯,卻被張名遠的眼神逼得站立不安,最後到羽巍面前撂了句“對不起”匆匆離開。

張名遠朝羽巍再次微笑,問她哪有土雜店,她指了指斜對面街道。

他快步走過去,很快又返了回來,手裡多了半包砂紙,一個油漆滾。進房間後在地上撿起張報紙,三折兩折戴在頭上,用砂紙開始打磨牆面。她要進去幫忙卻被他制止住,讓她在門外待著,笑著說幹粗活是男人的事,隨後繼續轉身打磨……

天將擦黑時,張名遠從房子裡出來。把油漆滾和漆桶放在門後,然後看手錶,脫掉黑襯衣抖了抖灰,又穿上扣好紐扣。告訴她現在可以回家了,兩天後油漆全乾了再掛窗簾,他還要趕著接孩子就先走了。

看她車子走遠,羽巍才想起從人進門到把油漆刷好,連人姓名都沒問,也沒問價格。就連忙打電話給他,問工費多錢,材料費多錢,要現金還是轉賬。他只是呵呵一笑,說朋友之間不用客氣,需要幫忙儘管打招呼。她更加不好意思了,說起碼也得請他吃頓飯。他笑著問她老家哪裡人,她說漢中,他說改天請吃一碗熱米皮,笑著收起電話。

從此以後兩人才漸漸熟悉,聊天時間也多了起來。

服裝店開業第二天,張名遠來了,手裡拿著一支粉色玫瑰花。一進門就在旁邊站著,看她在吧檯旁擺弄貨架上的衣服,不叫她也沒往凳子上坐,雙手在胸前斜插,花在右手,臉上掛著淡淡地微笑。

“咦,你來了?”羽巍猛然間看的他,連忙走過來讓座,眼神裡帶著些許吃驚,些許彷徨,“快坐吧,我給你倒水,上次真是非常感謝。”

“呵呵,幹嘛那麼客氣,我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張名遠笑的很灑脫,把玫瑰花斜插在吧檯一個插著剪刀尺子的小桶裡面,坐在吧檯對面的高腳椅。

“說的也是,喝杯涼白開吧,昨天一忙,忘了買茶葉。”羽巍把大半紙杯白水遞給他,輕輕一笑在他對面高腳椅坐下。

“嘿,幾縷陽光,還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張名遠笑著打量她,跟幾年前擦車而過的時候沒有多大區別,臉頰更嬌嫩白皙,頭髮似乎短了一點點,還是瀑布般的烏黑柔順。

“呵呵,不好意思,我叫羽巍,兩個學習的習,山字頭的巍,”羽巍甜甜一笑,“你呢?張名遠是你網名嗎?”

“不不不,我本名就叫張名遠。你咋叫個男生的名字?”張名遠目不轉睛看著她。

“小時候性格像男娃,父母就把我當男娃養了唄!後來也覺得不好聽,幾次想改又嫌麻煩,慢慢叫習慣了也無所謂。”羽巍淡淡地說。眼裡閃現出幾絲無奈,瞬間又消失不見。

“哦,找機會改一個的好,這麼優雅的女生叫個男生名字多彆扭,是不是?”張名遠輕輕一笑。

“結婚好些年了,那還是什麼女生?早成婦女了!”羽巍悠悠地說,接著轉換話題,“你是搞裝修的嗎?那天是怎麼知道這房子面積的?膩子不幹也能看出來?”

“我不算是搞裝修的,但跟裝修工作有關係,我是個三流項目經理,在工地看慣了這些,”張名遠還是呵呵一笑,“那天一看牆上油漆疙裡疙瘩……”

接著兩人聊起了裝修常識,他認真說,講的頭頭是道,她認真聽,感覺他學識淵博。

快到下班時間,他起身告辭,臨走出門又回頭說:“有機會把名字改改吧,巍字真的配不上你!”

“呵呵,是嗎?你覺得什麼名字好?”羽巍斜倚在門框看他。

“嗯——如果還想用wei這個音,可以改用草頭薇!”張名遠凝視著她的眼眸,如同看一汪清幽的潭水,深邃的看不到底。

“那不就是薔薇的薇,像根草!”羽巍淡然一笑,看了看腳下方磚,或說躲避他的眼神更確切些。

“薔薇有什麼不好?碧腦浮冰,紅薇染露!當菜能補,當藥消腫,當花更是在水一方的俏佳人!”張名遠笑著糾正她的定義。

羽巍抬起頭輕輕的一笑,再次轉換話題:“哪天有時間一起吃飯吧,還沒機會感謝你幫忙呢!”對於改名字的事未置可否。

張名遠看看表,說:“好啊,改天忙完打給你!我先走了,快到時間接孩子放學。”說完揮揮手,朝車子走去,自此以後,他的電話薄裡就把幾縷陽光變成一個“薇”字。

女兒的出生,為羽巍的生活多添了一份希望,也讓她看清楚公婆眼裡的現實。雖沒有說什麼冷言冷語,但跟大姑姐每次回去相比,不受待見的感覺顯而易見。劉德柱再次出軌,讓她對婚姻感到絕望,婆家人勸解的花語裡,多少都帶出些對劉家無後的不滿。

倍感委屈的時候,總是他在身邊安慰,逐漸的對他產生了好感,卻不願對他袒露心跡。

重新收拾頹廢的心情以後,她再一次把重心投入到事業中,把女兒託付給公婆,到另一個城市開第二間服裝店,並代理了一家國際品牌服飾。裝修期間,他又給了不少中肯建議,還抽時間過去看她。

聚少離多的日子裡,他們發現越來越依賴彼此,心裡也都明白這樣的關係不該繼續下去,卻又捨不得丟棄這茫茫大海裡唯一浮萍。明知道浮萍隨時可能會被風吹散,卻找不到比浮萍更可靠的依託。而歲月能改變的只是年輪,心與心的距離或有長短,心的方向難易改變。就像植物需要太陽,失去陽光的作用會死,卻斷然不會改變方向。

記不清從那天開始的,她喜歡上他做的菜,而他喜歡上她煮的湯。

只記得第一次共同煮飯那天是個下雨的週末,桌子上放著四個盤子,西紅柿炒雞蛋,清炒蓮菜絲,燒芙蓉蛋餅,耗油菜心。幾道平淡不過的家常菜,經他的手變成最美味佳餚,燙煲裡是她做的淮山北芪②燉仔雞。

開始吃飯了,她用手機播放音樂。他們喝了幾杯紅酒,吃了大部分菜,說的話並不多,卻很愜意。包括後來她站在水管跟前洗鍋碗瓢盆,他就在身後默默看著她,每個舉止動作,每個不經意的回眸,都是那麼和諧,那麼自然。

那天手機裡反覆播放的歌曲是《喜歡兩個人》:“……心會累愛會冷,這是感情必經的過程,只是有人就放棄,也有人願意再等,等一個發現,等一個感動讓愛再沸騰,就算很在乎自尊,我們依賴彼此,不得不承認……不愛熱鬧喜歡兩個人,就我們兩個人,在浮動不安世界裡找到安穩……”

正如歌詞所唱,等到一個讓愛再沸騰的人不容易,他們都很珍惜每個相處的日子,只有這樣的時刻沒有熱鬧也沒有孤單。

幾年過去,羽巍的服裝店越來越忙,分店開到第六家,劉德柱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兩人幾乎都不回家。與張名遠見面的機會也不多,有時一兩個星期,有時一兩個月。在一起的時間就倍加珍惜,或是看電影,或是逛逛公園,大多時間還是一起燒飯煮湯,即使把車停在河邊聊天,也是無比的愜意。

隨著孩子慢慢長大,上所好的學校成為全家關注的問題。經過一段時間打聽和分析,劉德柱決定一家三口移民澳大利亞,一邊辦手續一邊找學校,國內的生意也逐漸地回攏,羽巍的服裝店雖然捨不得,卻也不得不放手交給嫂子打理。但對於張名遠她始終難以割捨,離開已成定局,因為她真的捨不得寶貝女兒,關於他也只能藏在心裡。臨別禮物都為他準備了,卻又不敢見他,害怕他憂鬱的眼神,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變卦。

張名遠的女兒上大學走了,妻子已經成為公司副總經理,整天就是忙,回家與住酒店的頻率成反比。一個月說不上十句話,其中有八句以上都是問女兒的情況,而且絕大多數是在電話裡講的。

於是,他又開始接小工地的項目經理工作,這段時間跟羽巍見面時間很少。知道她在辦移民,也曾不止一次地發微信給她,希望她能留下。上一次見面他也說了,很想和她在灞河邊租個小房子,讓她在哪裡養花種草看看書,靠他每個月幾千塊薪水,足以過平淡安穩的日子。然而,每次她都以沉默當作對他的回答,他明白她不是閃躲,是為難,女兒在她心裡的位置比什麼都重要。

那是個陰雨綿綿的晚上,羽巍的藍色卡宴汽車停在灞河六號橋南端百米左右。她在副駕駛位置坐著,眼睛看著雨刮器在玻璃上刷過,第兩百零六次,他們都沒有打破沉寂。她感覺心裡的淚水比窗外的雨大得多,震得心臟有點疼。

“薇,我有些話想——”張名遠終於開口了。在駕駛位離她的臉也就三十釐米,眼睛注視著她耳際的髮梢。他整晚都沒有看到她美麗的眼眸,因為她一直在閃躲,比窗外斜風中的細雨還難易捕捉。

“名遠,啥也別說了,求你了!”羽巍數到第兩百三十三下,他終究還是說話了。那是她期盼也最害怕的事情,好怕他再次挽留,也期盼他灼熱的眼神最後一次的透進心扉。

張名遠吧嗒吧嗒嘴,柔聲道:“薇,明天幾點的飛機?我覺得有時間——”

“不要再說了。名遠,你知道我也捨不得,嗚嗚嗚……”羽巍撲進他懷裡輕盈地抽泣起來。

看著懷中她頻繁抖動的肩膀,他沉默了,用手輕撫她的頭髮。許久說不出話,連安慰幾句都不敢,因為她哭泣的聲音和他心碎的聲音已然混在一起,融進汽車玻璃上噼噼啪啪的雨點裡。

不知第多少次雨刮器的聲音驚醒羽巍的哭泣,她輕輕抬起頭,接過他手裡的抽紙擦拭眼淚。然後從車後座挎包裡取出個小盒子,開啟蓋子,是個手環,拉他胳膊套左手腕,替他把手錶卸掉放進盒子。柔聲說:“這是最新的手環電話,咱倆每人一個,上面帶太陽能接收板,正常情況不用充電。沒有Wifi和網路也能用微信和MSN,只要是衛星覆蓋的地方,我裝了新卡進去,裡面只有我的號碼,別的你自己存,說明書在盒子,你有空了慢慢研究。”

“這是新款的?帶語音撥號功能?”張名遠吃驚地看看手環,又看著她。

“你試試叫我名字!”羽巍輕輕點點頭,拉起他手腕放在嘴邊。

“薇!”張名遠輕聲說,相信她考慮這件事的時間比他長,比他還要難過,還要不捨。

“我希望你,是我獨家的記憶,擺在心底,不管別人說的多麼難聽,現在我擁有的事情;是你,是給我一半的愛情,我喜歡你,是我獨家的……”手環話筒裡傳出羽巍熟悉的聲音,與此同時,後車座她的包裡也響起同樣的歌聲,她翻唱陳小春的歌曲《獨家記憶》。

張名遠立即明白她為這次離別做了多大的掙扎,做了多少努力。低聲說:“薇,你也是我的獨家記憶,沒有人能替代!”

“知道,我跟你一樣,撥號來電都是這首歌,而且專屬於咱倆的號碼,如果你聽厭了就換一個。”羽巍悠悠地望著他的眼睛,修長的睫稍還掛著點點淚珠兒,藉著車頂天窗雨水折射的燈光,晶瑩剔透。

“永遠不會厭,這個手機我不會再存別的號碼,只聯絡你一個。哦,對了,還有這個,”張名遠說著扭頭指指車後座的手提袋,“這是我讓老林配的中藥,你把這些吃完應該可以止住皮膚過敏現象!以後出門就不怕空氣過敏了。”

“名遠,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我不想聞中藥味兒,”羽巍把手環盒子放在腳下的袋子裡,仍舊趴在他懷中,“況且,飛機又不讓帶任何粉末。”

“這我知道,這回不是粉末的,我讓老林做成了藥丸了,處方也在裡面,過安檢不會有問題。”張名遠溫和地撫摸她秀髮,他早些天給航空管理局打電話諮詢過。

“那好吧。以後你儘量不要熬夜,那樣對身體不好,我方便的時候會發消息給你。”羽巍偎在他懷裡,能感覺到他不規則的心跳聲。

“幾點的飛機?我明天到機場送你。”張名遠左手輕輕撫摸她的髮際,右手摟住她的背。

“不用,那人跟我們一起。”羽巍輕聲說。隨後一騙腿,側身坐在他腿上,用手撫摸他臉頰。

他按左側按鍵盤,把椅子向後調了一些,又向後傾斜少許,關掉頂燈和天窗。讓她躺在他的臂彎,把臉靠這她的臉頰,感受她哭過後溼潤的微涼,聞著她清幽的氣息,耳邊是窗外玻璃上噼噼啪啪的雨點聲,還有雨刮規律的滑動聲。

轉眼又是一年多過去了,距離羽巍住進他心房已經將近十三個年頭。她有訊息給她,女兒已經懂事了,不再依賴她的照顧。前幾天她終於做出決定,正式向劉德柱提出離婚。她要回國,寧可每天住在灞河邊小房子裡看清風擺柳,也不要住在農場別墅看那張虛偽的臉。

張名遠看到訊息後,高興的差點跳起來,立刻在灞柳西岸租了套九十平米小躍層。面積雖小點卻帶獨立花園,清晨第一縷陽光可以照到床頭,日暮時坐在花園可以看晚霞吻灞水。幸福已經在向他招手。

晴朗的天空開始聚集一片烏雲,烏雲就在頭頂,有點雷陣雨要來的苗頭。汽車在北三環上行駛著,快到機場高速入口時還不到四點五十。或許是興奮的原因,竟有點尿急,張名遠看看手環時間尚早,就把車駛出三環,靠在輔道邊,開啟雙閃。提著手袋走到綠化帶後面,距離車子不到五米有個小土堆,他拉開褲子拉鍊小解。

忽然間,電閃雷鳴,豆大的雨點砸在張名遠臉上,他拉鍊都沒顧得拉,就轉身往車跟前跑。拉開車門的同時聽到“轟”一聲巨響,接著失去知覺……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

羽巍沒下飛機心裡就一直很興奮,用不了十分鐘就能見到張名遠,終於可以無所顧忌地抱著他吻一下,終於可以再吃到他燒的菜。機艙門開啟,她第一個往外跑,拉著行李箱衝進航站樓,她要第一時間見到他。快到大門口了,心情緊張的像即將出嫁的小姑娘,眼睛掃向接機人群,第一排沒有,第二排也沒有,第三排……

咦!人呢?每次見面他都不會遲到!名遠!你人在哪裡?羽巍感覺到心在呼喊,知道他不會開玩笑,雖然他每天都在微笑,卻從不拿正經事開玩笑,也從來不會捨得讓她擔心。可是,人呢?她彷徨地四處觀望著,對著手環喊:“名遠!”電話迅速撥出去,提示無法接通。再撥另一個電話也是無法接通,她眼淚都快急出來,看著接機的人們都離開了,唯獨不見他的影子。

拖著行李箱走到門口,心裡一片慌亂。猛然間看到大屏幕在播放西安快報,主持人身後是漆黑一片,有探照燈晃來晃去。忽然出現一個藍色車牌:陝A*560H,嚇得羽巍長大嘴巴,這正是張名遠的桑塔納牌照。

聽見主持人說話:“這是現場唯一沒有燒焦的物品。就在大約一個半小時前,這裡出現無名大火,起火前有路人聽到一聲巨響。大家仔細看,我身後這個大坑,直徑十米多,深有七八米,剛才消防員檢視過,除了這個車牌,就是一個燒成焦炭的車架和一具焦屍,性別年齡已經無法辨……”

“噗”的一聲,羽巍跌坐在地,眼淚瞬間流滿臉頰,心痛無法形容。十三年的期盼,十三年的等待,沒想到眼看苦盡甘來,他卻發生意外,她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張名遠的墳墓在鳳棲山東麓山坡,沒有墳頭,平地起了個墓碑。簡單的條形墓碑,簡單的“張名遠之墓”幾個字,右下角是日期“二Ο一八.Ο四.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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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連棵小樹都沒有,溜著地皮半寸高的小草。平淡的就像他整個的人生,沒有浮華,不染塵埃,也沒有留下什麼糾結。葬禮很簡單,沒有儀式,沒有宴客,只有他女兒披麻戴孝,在墳前抽泣了一會兒,親人門帶著黑色孝章,包括他妻子,只是在墳前站立一會兒,鞠了三個躬匆匆離開。

等所有人離開,車子完全消失在彎曲山路上,羽巍才輕輕走出幾十米外的樹林,緩緩地來到墓碑前。蹲下身子撫摸他的名字,就像撫摸他的臉頰那麼輕柔,他微笑的模樣出現在腦海,禁不住失聲說:“名遠,我想你!你知道嗎?我找到你租的房子了,很喜歡,我後半輩子都會——”她決定以後都住在那棟房子裡,靜靜地種花、讀書。

忽然,手環裡音樂響起來:“我希望你,是我獨家的記憶,擺在心底,不管別人說的多麼難聽,現在我擁有的事情;是你,是給我一半的愛情,我喜歡……”

定是剛喊他名字時語音撥號了!咦?怎麼能通了?那天晚上明明無法接通,難道他還活著?不,或許是有人撿了,還給他家人!又或是他走的匆忙遺留在家!羽巍想著趕緊掛掉電話,真怕他妻子或女兒接聽後出現尷尬,那絕對是他在上面不願看到的。

既然他也喜歡,不如放音樂陪他一起聽。

於是,羽巍在墓碑旁席地而坐,斜靠著墓碑,就像以前倚在他肩頭,對手環輕聲說播放音樂獨家記憶。

音樂再度響起,是原唱陳小春的聲音:“忘記分開後的第幾天起,喜歡一個人,看下大雨,沒聯絡,孤單就像連鎖反應,想要快樂都沒力氣,雷雨世界像場災難電影,讓現在的我,可憐到底……”

注:①建築裝飾材料的一種,用來牆面修補找平的基材,為下一步裝飾(刷油漆貼桌布)打基礎,主要成分是滑石粉和膠水。②淮山,又名淮山藥。為薯蕷科植物薯蕷的乾燥根莖。北芪,即黃芪,因盛產於我國北方故名北芪,常用中藥之一,為豆科植物蒙古黃芪或膜莢黃芪的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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