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初霽的掌心在樂希的額頭上不過停留了短短十多秒，明明對方的掌心冰涼又柔軟，讓她得到了很好的安撫。
可在這短短的十多秒裡，樂希卻覺得自己彷彿在經受一場慘烈的酷刑。
她蹲在地上，用力地咬住牙齒，忍受著噴發的熱潮。在單薄的睡衣下，身上沁出來的汗水沿著她曲線完美的脊柱緩緩往下淌……
沒一會，她整個人都像是剛從蒸拿房裡撈出來一樣，比起之前更加汗津津，熱騰騰。
池初霽收回了手，看著眼前臉色潮紅的女孩微微蹙眉：“的確是沒發燒，臉為什麼這麼紅？”
樂希迅速地找了個藉口：“剛才做了俯臥撐，身上全部都是汗。想到老師說這個最好給您看看，明天給她答覆，所以就匆忙過來了。”
她蹲在地上，仰頭看著池初霽，一雙漂亮的眼睛又黑又亮：“對不起，身上的汗味很重，沒有燻到您吧？”
池初霽定定地看了她一會，輕聲說：“沒有。”
因為分化缺陷無法散發資訊素的未成年小alpha，身上並沒有其他alpha或者omega那樣濃郁到嗆人的資訊素味道。
她像是水一樣，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和她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池初霽覺得很放鬆。
池初霽聞到她身上發散出來的屬於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奶香味，伸手點向了對面的沙發，說：“去坐著。”
樂希點點頭，蹲在地上抱著膝蓋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池初霽垂眸，看著她像只小企鵝一樣蹲在地上搖搖晃晃挪向對面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你這是在做什麼？”
努力遮掩自己身體異樣的樂希扭頭，露出一個乖順的笑容：“您可以認為，我在用滑稽的表演取悅您。”
池初霽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勾著唇角清清冷冷地說：“你的確取悅到我了。”
樂希聽到她這麼說，眼裡漾滿了笑：“那我很高興自己能取悅您。”
她強撐著身體，挪到對面沙發後，雙腿交疊挺直腰背坐著，忍著額上的細汗看著池初霽：“您把表格看完了嗎？”
池初霽捏著手裡的申請表，點了點頭說：“嗯，大概理解什麼意思了。”
她偏頭，看了樂希一眼，讚許說：“學習不錯。”
樂希將手握成拳，放在膝蓋上，垂著眼睫輕聲回答：“雖然比不上別人，但也是我努力的結果。”
她能夠感覺到，此時池初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一絲欣賞。僅僅是那麼一丁半點的誇獎，就足夠樂希激動得心跳如鼓了。
池初霽匆匆掃完了申請表格後，長指夾著申請表放在茶几上，輕輕敲了一下說：“所以你想要和我談什麼？有關於學校的選擇嗎？”
樂希點點頭，回答說：“嗯，是這樣的。老師說保送的學校裡有三所可以選擇，您覺得我選哪一所比較合適？”
池初霽抬眸淡淡地望著她說：“你自己想選哪一所？”
樂希抿唇思考了一下：“我……都不想選。”
池初霽眼裡閃過一絲意外，但還是點了點頭：“嗯……那你除了這三個，有什麼心儀的學校嗎？”
樂希緊張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看著池初霽滿眼認真：“我想去星城戲劇表演學院！”
池初霽怔了一下，認真地打量了樂希好一會：“你想去學表演嗎？”
以樂希的外形，要考表演學院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問題是現在送樂希去參加表演培訓班，來不來得及呢？
更何況，就算她同意了，顧家那邊不允許又怎麼辦呢？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樂希是否真的想學習表演。
樂希搖搖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池初霽說：“不……我想學習戲劇文學專業，以後當一個劇作家。”
這就是所謂的夢想嗎？
池初霽看著女孩眼裡的亮光，沉默了一會點點頭：“想做就去做吧。”
樂希對於這個回答一點也不意外，從九歲她來到這個家開始，池初霽對她一直保持著散養態度。
雖然她的母親們都雙雙在意外中喪生，但是從法律上講樂希並不算孤兒，因此她和池初霽並沒有任何收養關係。
池初霽當時可能是答應了顧家的某些條件，讓她寄宿在這個家裡，最後像是養一隻精細的寵物一樣，將她養到了差不多成年。
樂希有自己的奶奶，有自己的親小姨，有自己的表親和兄弟姐妹。
只是當年她的alpha母親顧明卓為了自己的媽媽樂泱，在和池初霽訂婚前夕，兩人一起私奔去了國外。
直到風波平息，顧明卓和顧家徹底切割後，兩人這才帶著只有三歲的樂希回國定居。
因為這件事，八歲之前樂希都沒有見過顧家那邊的親人。
她第一次見顧家人，是在醫院裡。
彼時，顧家已經是顧明卓的omega妹妹顧明越掌權了。即使過了那麼久，她都還記得對方邁入病房時給她帶來的壓迫感。
那個氣勢凜然的女人，站在太平間裡伸手掀開蒙著自己姐姐屍體的白布，看著那張永遠無法再次睜開的灰白的臉，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像是傷心又像是終於洩恨一樣，憤憤不平地說：“你從小就是這樣，總讓我承擔一些沒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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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了，也給我留下這麼一個大的禍患。”
顧明越這麼說著，蓋上了白布，走到一旁被警察牽著的小孩面前，彎下腰用獅子一般的眼神兇狠地盯著她：“你就是顧明卓的孩子？”
已經哭到麻木的樂希下意識退了一步，膽怯地躲在了警察身後。
顧明越看著她這樣的反應，眼裡閃過一絲晦暗的光。她朝孩子伸出了手，極為不耐煩地說：“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看我的臉你應該知道，我和你有點血緣關係。”
“我叫顧明越，是你母親的雙胞胎妹妹，你要是願意，可以喚我一聲小姨。”
“現在，我來帶你回家。”
回家？不，她已經沒有家了。
小樂希紅著眼睛，淚眼汪汪地看著眼前這個像極了自己母親的女人，搖了搖頭，說了她們見面以來的一個字：“不。”
不要，她才不會跟這個人回去。
雖然她長得和自己母親很像，但樂希知道，她不過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她失去了自己的母親們，再也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棲身之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