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生子夜後2_第三章 別人的花季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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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別人的花季是美的

生不逢時是種怎樣的體驗?

這是一種,我每次看到被畫滿叉叉的試卷時都會有的體驗。那望過去滿眼“祖國山河一片紅”的既視感,讓我恨不得一頭撞死。拿著期中考試的數學試卷,我悲慼至極——一個數學考試只有四分的考生,真的不會被學校開除嗎?

我正傷感惆悵著,手裡的試卷忽然被人抽走了,隨之響起的是馬騰嘖嘖稱奇的聲音。馬騰難以置信地拿著我的試卷翻看了一遍,對我佩服至極:“喬以涼,你真是一個奇才啊!整張試卷你都寫滿了,居然就對了一道選擇題!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有監考老師對你洩題了,你事先知道答案,所以才能如此巧妙地避開所有正確選項?”

馬騰這張嘴,不僅碎而且還賤,不僅賤,而且還特別賤。本來成績已經讓我夠窩火了,他說的話無疑是在火上澆油。

“四分,哈哈哈!”沒有理會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馬騰笑得合不攏嘴,就差拍著大腿叫好了,“喬以涼,只要會數數的,數學考試都不會只考四分吧?啊?”

馬騰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他椅子腿一歪,整個人差點往後倒下去。而就在他身體不穩差點摔倒時,他手裡的試卷又被人從身後抽走了。

“四分?”

拿走我試卷的人是數學老師,她見了我的分數氣極反笑:“喬以涼,你在跟我開玩笑嗎?教研組裡的人告訴我說,咱們年級出了個歷史最低分,只有四分……我是怎麼也沒想到啊!這個學生居然是我教出來的!”

班裡的同學紛紛轉頭往後看,我就算臉皮再厚,也忍不住紅了臉。

是的,我寫滿了整張試卷,可是就得了四分。但是得了四分又怎麼樣?那也不是我想的啊!我所有的課程都是在家裡學完的,被退學那麼多次,我學習成績能好嗎?

數學老師才不會設身處地地為我考慮那麼多,笑完我之後,搖搖頭放下試卷就走了。

“那個……”感覺出自己的玩笑開得有點過分了,馬騰不太好意思地撓撓自己的臉,“喬喬啊,我……”

“把你試卷給我看看。”我才不會那麼小心眼地跟馬騰這個小孩兒一般見識,“我記下正確答案。”

“哎!”馬騰滿口答應,連忙將自己的試卷遞了過來,“你要是哪道題不會,問我就好了,我給你講。”

我接過馬騰的試卷,看完後立馬變得更加鬱悶了:“咱倆的成績加起來,就是滿分了……是不是嘴賤的人數學學得都好啊?像你和數學老師這樣的?”

馬騰笑得靦腆,沒有回話。

數學課下課,課代表遞了一張字條給我。

我們班的數學課代表叫黃浩,他平時戴著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樣子,卻是個打小報告的好手。只要班級裡有點風吹草動,他立馬會報告老師。背地裡,同學們都叫他“小四眼”。看看他放在我桌上的字條,我急忙叫住他,問:“你給我的是什麼?”

“上面寫了啊!”黃浩推推眼鏡,陰陽怪氣地說,“數學老師說了,讓你中午去學校的宣洩室報到。”

宣洩室?那是哪裡?幹嗎的?

“上面有地址。”黃浩再次推了一下眼鏡,“你記得按時去,別忘了在字條上簽好字,給數學老師送去。”

將字條收好,中午午休的時候,我聽話地照指示做了。按字條上寫的,宣洩室在B樓304。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裡應該是個放桌椅的空屋,之前我和周洪麗經常在那抽菸來著。

拿著字條,我將信將疑地往304走。到了304的門口我才發現,多日不來,這裡的大門已經換掉了,從原來透明的玻璃門換成了現在結實的大鐵門。我推開鐵門往裡看了看,發現牆壁上貼滿了用來隔音的海綿,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教室的正中間放著兩把椅子。

那場面,很像是心理醫生看診的場所。

除了黑板上方掛著的“共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牌子沒換以外,這房子還真是被改造得面目全非。教室裡面沒有人在,我正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小四眼”那個渾蛋騙了,身後卻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我跟做賊似的受到了驚嚇,腿一軟,身子迅速往後倒去,手裡的字條飛了出去。天旋地轉間,我看到了曹子夜那張帥臉。在我以為自己馬上要摔到地上時,曹子夜忽然伸手摟住了我的腰……呃,可能是我的體重太重,我們兩個一起摔在了地上。

幸好304的地板都被鋪上了軟地毯,不然這麼摔一下,我肯定完蛋了。不過就算摔得不太疼,可我還是被曹子夜壓得不輕。我中午飯還沒吃,這一壓,胃酸差點被他壓出來。我手忙腳亂地推他,嚷嚷著說:“你給我起來!你要壓死我了!”

曹子夜抬眼看我,我們的臉離得很近。他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我全部注意力都被他的睫毛吸引去了。中間安靜了幾秒鐘的時間,我和他都沒說話。我們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他身上的香味兒我十分熟悉,好像就是一般的洗衣粉的味道。

不得不說啊,曹子夜這張臉是我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最乾淨清秀的。他的眸子澄淨無比,裡面沒有絲毫雜質,燦若星辰,亮如明珠……這樣那樣的形容詞,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我就被他這麼壓著,我們兩個的胸膛相抵。心跳似乎變得有點快,我忍不住費力地吞了一口口水。

走廊樓梯處有學生的嬉笑吵鬧聲傳來,我和曹子夜瞬間回神。雖說是狼狽地摔在地上,可曹子夜依舊從容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發現腰部的襯衫紐扣開了,他也只是優雅淡定地把紐扣繫好。我躺在地上仰面看他,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我說……”怕其他同學看到不合適,我非常小聲地問他,“你是不是應該把我拉起來再系釦子?我躺在這兒等你倒是沒什麼,只是現在學校抓早戀呢,讓教務處的老師看到了,可不得了。”

聽了我的話,曹子夜還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樣子,把紐扣繫好後,他又整理了一下袖子。樓梯處的學生並沒往這邊來,笑聲越來越遠,看來他們已經走掉了。

“怕別人看到,你怎麼不自己起來?”曹子夜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似乎並不準備拉我,“你這麼躺著,可有點像碰瓷的。”

我認真地看著曹子夜,眼神裡是說不出的震驚:“稀奇稀奇,你居然也會講笑話?雖然冷了點,但我還是能聽出來的。你想講笑話對不對?”

曹子夜不受我的影響,繼續說:“你鬼鬼祟祟地來我的辦公室是想做什麼?不會是為了顧言來的吧?我還以為我們上次都已經說清楚了……你來找我是幹嗎?討要醫藥費?”

“嘖嘖嘖……”我搖頭晃腦地看著他,“我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除了講冷笑話,你還會說廢話!”

“喬以涼!”曹子夜沒了耐心。

被曹子夜一叫,我也不再繼續貧嘴,回身從地上撿起字條,仰頭展示給曹子夜看:“我不知道啊!數學課下課,課代表給了我這麼一張字條,說讓我來304……我也不知道是幹嗎,就來了。”

曹子夜彎腰將字條從我手裡拿走,然後瞭然地點點頭。他撿起剛才掉落在地上的鋼筆,靠在牆上在字條上簽好了名字給我,說:“我知道了,你起來吧!我們進去。”

我是想起來,可是經過剛才那麼一扭一摔又一壓,我腳踝疼得厲害,稍微動一動,就疼得我齜牙咧嘴。我對著曹子夜嘿嘿一笑,說:“不好意思,我腳扭傷了。”

曹子夜沒說什麼,只是在我身邊蹲了下來。我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發現他直接伸手將我的鞋子脫了。

“你幹啥?”我的震驚已經完全轉變成驚恐了,“你這樣子……是在騷擾女學生好嗎?”

為了體現自己的“堅貞不屈”,我費力地想要把腳從曹子夜手裡抽回來。曹子夜抬頭看了我一眼,視線冷颼颼的,像是刀片……我的“堅貞不屈”被擊得粉碎,我只好認命地把腳丫子伸給曹子夜。

雖然曹子夜冷淡不好接近,不過他人倒是蠻好、蠻負責的,最起碼,他不像看起來那麼不好接近。他沒讓我先去洗個腳,直接上手就在我腳踝上按。我疼得發出殺豬一樣的叫聲,躺在地上亂叫著打滾。

“完了,完了!”我心裡滿是絕望,“這麼疼,我的腳要斷了!”

不管我怎麼叫,曹子夜都是一言不發。他力道很大,拽住我的小腿不讓我亂動,接著動作利落地將我腳上扭傷的地方歸位。

“哎?好了?”被曹子夜這麼一捏,腳踝似乎沒那麼疼了,我扶著門框站起來,笑著說,“沒看出來,你雖然要價高,本事倒是挺大的。這手法不錯啊,快趕上骨傷科醫生了。”

我的表揚是發自真心的,可是曹子夜聽了,依然只是不冷不淡地笑著。在門口換了一雙鞋子,他進屋在水盆處洗了洗手。見我還站在門外,他招招手叫我:“不是好了嗎?還站在門口幹什麼?換鞋進來。”

我再次探頭往裡面看了看:“我能問一下嗎?數學老師到底是讓我來做什麼的?”

“心理調節。”曹子夜拿過毛巾擦擦手,說,“你模擬考試的時候沒考好吧?學校擔心你們有心理負擔,所以讓有需要的同學來好好調節一下,免得你們想不開跑去自殺……所以你告訴我,你還準備在門口站多久?”

想起自己那張只有四分的試卷,我臉上不免一熱。鬱悶地換鞋進屋後,我便傻站在門口。曹子夜已經拿好本子在

椅子上坐下了,他隨意地指了指自己對面:“坐吧!”

我磨磨蹭蹭地移動過去,裹緊了身上的校服,然後在曹子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可是這張椅子,我坐得並不安穩。

“那個……”我問他,“在學校應該不收費吧?”

曹子夜的長腿疊在一起,他將本子放在了腿上,擰開鋼筆的蓋子準備記錄。聞言,他笑著說:“我來你們學校是醫療支援,不收費的,算是關心祖國下一代。”

不收費就行,不收費我就放心了。

既然說不收費,那我也放鬆多了。把校服的拉鍊拉開,我用手扇風,想給自己的臉蛋降溫:“行,聊吧!想聊什麼,想問什麼,我全力配合你……我說,我下午的課沒什麼意思,我能留下來嗎?我覺得我心理問題挺嚴重的,真的,調節不好,很容易自殺的。”

曹子夜顯然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漫不經心地玩著筆帽。八成是想起了之前的事,他微微一笑道:“在所有想逃課的學生中,你說這話是最沒有說服力的。”

“哦?”我不明白,“為什麼?”

“因為……”曹子夜抬了抬眼皮,“你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沒想到曹子夜會這麼直接,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個,我臉上的表情僵住,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話。他翻動著本子,說:“雖然只是給你看過兩次診,但我始終是你的心理醫生。你的基本情況我都是瞭解的……當初遇到那麼大的打擊你都沒有去跳樓,現在只是考試不及格,用不著去死的,是不是?”

“我和你的想法並不一樣呢!”我冷冷地看著他,“你說我現在要是從樓上跳下去,你還能解釋得清嗎?”

曹子夜無比篤定:“你不會。”

“你以為我不敢死?”我反問他。

曹子夜輕笑:“你捨不得死。”

“你這條命,是你媽媽拼死護下來的。”曹子夜逼視著我,“喬以涼,你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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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曹子夜的話,我像是洩了氣的皮球。雖然我很不願意認同他的話,可我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

我現在的媽媽,並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的親生母親,在我八歲那年死了。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打從我有記憶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他。聽我媽說,他是跟一個女人跑了,兩個人雙宿雙棲,在外地買了房,生了孩子,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可每當我想要問她具體的,她便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了。

我沒見過我爸爸,但是家裡有一個奶奶。我的奶奶一把年紀了,腿腳不好,耳朵也背。因為我爸爸,我的奶奶和媽媽相處得並不愉快。她們兩個每天都在家裡吵架,什麼難聽說什麼,什麼傷人罵什麼。經常我半夜還在睡覺,就被她們兩個的吵架聲吵醒了。

我媽媽沒有正經工作,為了養活我們仨,她租了一間房子,開了一家臺球廳,雖說收入還算可以,但環境十分不好。我媽年輕貌美,單身帶著個女兒,難免會被有色心的人盯上……在一個大雨天的夜裡,有歹徒撬開了我家的門鎖,闖了進來。

我們家的臺球廳是開在地下室的,連窗戶都沒有,只有一個通風口。歹徒把門口封住,我們連跑都沒地方跑。我媽媽是比較聰明的女人,她報完警之後,立馬將我藏在了廁所的大洗衣機裡,然後用髒衣服蓋上。就這樣,我逃過了一劫。

因為怕歹徒發現,躲在洗衣機裡的我連個屁都不敢放。在那之後的十四年裡,我一直在想,我的膀胱害羞症可能就是在那時候得上的。

我跟我媽媽的關係不算太好,雖然我們兩個是母女,可多數時候,我們兩個相處的主要模式都是她“修理”我,或者是我被她“修理”。在我有記憶的大部分時間裡,我對她都是十分怨恨的。我怨恨她找了像我爸爸那麼不負責的男人,怨恨她讓我生活在物質匱乏的家庭裡,怨恨她生了我卻不愛我。

可就是這位讓我滿心怨恨的媽媽,在發生危險的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逃命,而是如何將我安全地藏起來。

她給了我生命,也救了我的命。

我是我們家裡唯一逃出來的人,所以,不管我有多麼嚴重的心理問題,我都捨不得死。人哪,對於來之不易的東西,總是會倍感珍惜。

我的養母是我媽媽的親妹妹,也就是我的姨媽。在我家沒出事之前,我從來沒見過她。當她將我從警察局裡接回家時,我才第一次知道,我那個為生計不斷奔波的媽媽,居然有個如此有錢的孃家。

八歲之前,我的生活環境都極度糟糕,別說自己的生活空間了,我每天晚上睡覺都只能在檯球桌上。即便是有媽有家,我依然覺得自己居無定所。可是等我到了姨媽家,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了。我姨媽對我很好,她不會對我爆粗口,也不會鞭打責罵我。她會耐心地給我講道理,還大度地容忍我的壞脾氣……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我的脾氣反而越來越壞。我一再被退學,卻從不知收斂。

我之前看過非常多的心理醫生,有年紀大的,也有剛畢業沒多久的。那些心理醫生跟曹子夜不太一樣,對於我的過去,他們全都諱莫如深。估計是怕刺激到我,得罪了金主,所以他們問診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曹子夜這樣直接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是啊,我承認,我不會死,也不會傷害自己。”心裡的想法都被曹子夜看穿了,那我索性把事情攤開了說,我滿不在乎地蹺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說道,“但是這不代表我會讓你一遍遍地追問我的感受。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很好,用不著看心理醫生,尤其還是你這麼貴的心理醫生。”

曹子夜笑著低下頭,又開始在本子上寫寫畫畫。我挑眉看了看,問他:“你在幹什麼?又畫豬給我?”

“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畫畫,沒什麼人教,只是照著教簡筆畫的書,就能學得像模像樣。”曹子夜沒回答我,自顧自地往下說,“等到稍微長大一些,我就求著我媽媽,讓她送我去學畫畫。”

曹子夜會跟我說他小時候的事,這我倒是沒想到。見他沒有咄咄逼人地追問我,我稍微收起了戒備:“然後呢?”

“然後,我媽媽沒有同意啊!”曹子夜動作很輕地擦了擦本子,然後繼續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對於我以後的職業規劃,我媽媽有她自己的一套想法。她覺得畫畫的人都沒出息,以後一定會餓死……在我晚上睡著的時候,她去了我的書房,把我的畫本都找出來,全都拿到院子裡燒掉了。”

304房間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午休時間,操場上的吵鬧聲在這裡完全聽不到。曹子夜眼神專注地看著本子,動作優雅得讓人有些心動……我使勁地眨了眨眼睛,故意拿出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諷刺他:“你這是在幹什麼?嘲笑我小時候貧窮?炫耀你生活富足?聽起來,還真是年少反叛的大少爺呢!住著有書房和院子的大房子,做著不切實際的夢!”

雖然我的語氣惡劣至極,但曹子夜還是那副不溫不火的模樣。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般,他認真地在自己本子上畫著。我不再說話,只是坐在那兒專注地看他。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他才停下來,笑著說:“以前在醫學院畫了不少血管神經結構圖,許久不畫人物了,手法都生疏了。”

曹子夜將本子上的紙張撕下遞給我。我好奇地將它接過來,本以為他又是畫豬之類的動物笑話我,可低頭去看,上面畫著的卻是穿著校服滿臉尖刻的我。

“你畫得倒是挺像。”我實話實說。

“我留學的時候經常沒錢吃飯,為了賺生活費,就揹著畫板在街上給行人畫畫。”曹子夜淡淡地說,“有時候能賺一英鎊,有時候能賺兩英鎊……拿畫筆和拿手術刀其實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都是熟能生巧。”

我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曹子夜。想起他的身份,我不信他說的:“你怎麼可能會沒有錢吃飯?”

“怎麼不可能?”曹子夜反問我。

“因為你爸爸啊!”我說,“我的意思你知道吧?你爸爸是曹俊啊!那個大名鼎鼎的曹俊!你是他的兒子,怎麼可能會沒有錢吃飯?”

說完之後我才意識到,這麼聊人家的私事似乎不太禮貌。可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想收回來是肯定來不及了。我規規矩矩地在椅子上坐好,試著彌補剛才的冒失:“呵呵,曹醫生,我是想說……”

“你說得沒錯啊!”曹子夜很溫和地笑了,他的笑容中有很容易被察覺到的自嘲。

雖然正午的陽光充足,但是看著曹子夜的笑容,我覺得很冷:“正是因為我爸爸是曹俊,那個大名鼎鼎的曹俊,所以我怎麼可能會有錢呢?”

見我沒說話,曹子夜說:“我爸爸被判刑之後,我們家裡的財產全部都被沒收了。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著,誰敢徇私?家裡的門都被卸掉帶走了,連個鋼鏰都沒給我留下。幸好我妹妹幫忙留下了房子,不然的話,我連睡的地方都沒有了。”

“去英國留學很貴吧?”我奇怪,“你都能去留學,怎麼可能會吃不起飯?”

“我是公費留學。”曹子夜笑道,“我跟你說過,我學習很好的。”

我羞赧地紅了臉。

“要不是我妹妹叫我回來,我可能就留在英國了。雖然在英國的時候經常三餐不繼,但是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也挺開心的。”曹子夜不像是在開導我,他隨意的態度就像是在跟我聊家常,“如果我不當醫生,那麼我想去當個畫家……你呢?喬喬,你想做什麼?”

我?我很誠實地回答道:“我不想被學

校開除。”

曹子夜被我逗笑了,他眼神專注地看著我,循循善誘地問:“好,我們現在來做個假設。假如你能順利考上大學,能順利畢業,那麼大學畢業之後,你想做什麼?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呃,這個問題,我還真的從來沒想過。

“回去好好想想吧!”曹子夜溫和地說,“要是想不明白,你可以再來找我。每天中午午休和晚自習的時間,我都會在這裡……對於現在的你來說,目標比其他的一切都重要。”

我沉默著從椅子上站起來。聽了曹子夜的話,我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興奮。這種興奮從何而來我並不想深究,幾乎是無意識地,我問他:“其他學生也會來找你嗎?”——其他的女學生。

“這個我不太清楚。”曹子夜說,“要看每個班級的具體情況。”

將曹子夜畫好的畫像揣進口袋裡,我往外走的時候,心裡湧上一股難言的失落。到了門口處,我忍不住停下來。搜腸刮肚也沒想出一句合適的話,我回頭看著他,又問:“你剛才說你在讀書的時候三餐不繼,是想安慰我吧?”

曹子夜正在翻看自己手裡的病厲,他抬起頭來看我,我們兩個人四目相對。沒有絲毫的窘迫或者是難堪,他淡淡地笑道?:“有一學期,學校的獎學金打款時間晚了一週左右。那一週,我因為沒錢吃飯,只能去一些高檔餐廳後面,等著撿他們賣不掉而丟棄的剩麵包吃。”

曹子夜說得雲淡風輕,聲音落在我的耳朵裡,卻好似有千斤重。

三餐不繼是種什麼樣的感受,我也是深有過體會的;被人諷刺是種什麼樣的體會,我也是十分清楚的。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曹子夜這樣,能把自己的困窘說得如此平淡的人。要是我的話,我肯定做不到。

可是我轉念一想,忽然又覺得哪裡不太對。我皺緊了眉頭,說:“你在逗我吧?雖然說你穿的衣服都不是什麼奢侈品大名牌,但你怎麼也不像是窮到要飯吃的人啊!對了!我記得,你那天去我家給我看診的時候,是開著賓利去的!你別想騙我!我在樓上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

曹子夜站在那裡放聲大笑,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他卻還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站在門口的我要發火了,他才漸漸地將笑意隱去,然後對著我招招手,笑著說:“喬喬,你來。”

“幹嗎?”我狐疑地打量著他。

曹子夜沒說什麼,再次對我招了招手。

我將信將疑地走過去,曹子夜帶著我到了窗戶邊,將隔音玻璃開啟,秋日的寒氣和操場的吵鬧聲一起湧了進來。曹子夜指著樓下的腳踏車棚,問我:“那輛銀色的腳踏車,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還是不明白,“怎麼了?”

曹子夜從西裝褲的口袋裡拿出一串鑰匙,晃動了一下,上面的鑰匙互相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我的。”

“啥?”外面太吵讓我有點聽不清。

曹子夜伸手將窗戶關上,說:“那輛腳踏車是我的。”

“啥?”我聽清了,但也聽糊塗了。

一個診費那麼高的人,怎麼可能騎腳踏車?

一個曾經家財萬貫的富家公子,怎麼可能只是騎腳踏車?

曹子夜臉上已經沒了過多的表情,他風趣地說:“跟心理醫生比起來,你更需要一個耳科醫生。”

我被曹子夜打趣得面紅耳赤,轉身落荒而逃。

我跑到食堂去找周洪麗的時候,她正在吃飯,我拿起她面前的飲料猛地灌了一口。她看我一直喘,嘴裡含著的食物都忘了咽。她眨眨眼睛看著我,含混不清地問:“你咋了?”

“我……”我完全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到底怎麼了嘛?”周洪麗拿紙巾擦擦嘴,旁邊有經過的學生跟她打招呼,她敷衍地點了點頭,再次將視線轉到我身上,笑道,“看你火急火燎的,火燒屁股了?”

我隨手拿起周洪麗餐盤裡的雞腿,咬了兩口,然後說:“你說,會不會有男人,他明明很有錢,卻要裝得很窮?”

“有啊!怎麼沒有!”說到這個問題,周洪麗情緒激動,噴了我滿臉的米飯,“我前夫那渾蛋就是啊!他手裡明明有錢,卻總喜歡跟我哭窮!他從我這裡騙了錢,然後花到別的女人身上去……哎,不對,你問我這個問題幹什麼?”

我不想告訴周洪麗,可是我心裡已經產生了懷疑……像曹子夜那樣的人,他怎麼可能去要飯吃?又怎麼可能騎那麼破的腳踏車?

我不信他說的,一個字都不信。他是騙我的,一定是!

因為我那四分的考卷,我算是全校出名了。用周洪麗的話說就是,從建校以來,除了沒參加考試的考生以外,我是歷史最低分了。

我聽完後悲從中來,無語凝噎,心想:真是丟人啊!

週六補課到中午就結束了,我留在學校負責打掃衛生。本來應該是我和馬騰一起留下打掃的,他被隔壁班人的一叫,抬著垃圾桶就跑去打球了。

“人情涼薄啊!”我自己站在教室裡揮舞著笤帚,怨念極深。

“就你自己在嗎?”

聽到有人說話,我轉過頭去看,發現教室裡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幾名女同學。對她們幾個我有點印象,好像是隔壁班的。她們中間長得最漂亮的就是張妍,那個眼神很恐怖的女孩子。

“就我自己在。”我把笤帚放到一邊,準備打電話給馬騰,“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其實不用她們說我也能知道,她們是來找馬騰的。馬騰那個小白臉,天生就長了一張招蜂引蝶的臉,平時上學就不消停,更何況是週六這種適合約會的好日子。

張妍有作為一個班花的基本標配,膚白、貌美、大長腿,這些她全都具備。她不僅身材一等一地好,相貌也十分出眾,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還有一張天生的美人臉。

“馬騰在操場打籃球呢!”我懶散地說,“你們想找他,就去球場吧!”

張妍身後的女同學將教室的門關上了,張妍看著我笑道:“我們不找馬騰,我們找你。”

找我?

“哦,我知道了。”我瞭然道,“你們是有東西讓我交給馬騰嗎?有什麼東西,你們放在他桌子上就行了,等他回來,我幫你們告訴他。”

張妍沒說話,徑直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笑呵呵地看著我,然後抬手給了我一個耳光。

幾乎是條件反射,我掄起手裡的笤帚就還了她一下子。笤帚上的灰塵被激起,那幾個女學生被嗆得直咳嗽。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美人的臉蛋也打不得,張妍那嬌滴滴的小臉被笤帚掃過,上面立刻多了幾條血痕。疼痛讓張妍忍不住皺眉,她用手觸碰了一下,立馬就發飆了:“你打我?!”

張妍這句話說得,還真是挺好笑的。她似乎不記得了,在十秒鐘之前是她先打的我。

“有勁沒勁啊?”我握緊了手裡的笤帚,算是明白了,“你們是來找碴打架的是嗎?”

為了不被開除,我每天在學校裡都是夾緊尾巴做人的。我故意收斂自己的脾氣想要息事寧人,但是這並不代表我軟弱可欺。我一個成年人要是被幾個小姑娘欺負了,那傳出去也太可笑了。

別人善待我,那我必定以善心回報;別人要是欺辱我,那我勢必拳頭以對……前面那句,是我養母教我的,而後面那句,是我自己從以前的生活中總結出來的。

我很瞭解張妍這樣的小丫頭,她們從小嬌生慣養,又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蛋,處處有人給行方便,然後就一點點地被人寵壞了,只要有點不順意,就好像全天下都對不起她們一樣。她們橫行霸道,肆意囂張,簡單來說就是三個字——欠教育。

“到底想幹嗎?說話!”我把笤帚丟在地上,冷聲問她們,“我沒有時間跟你們玩這些小孩兒把戲!有話快說,說完快滾!”

其他幾個女生互相遞了一個眼色,然後將我和張妍圍在中間。張妍兇巴巴地看著我,她兇狠的表情和她的年紀一點都不相符:“你自己做過什麼,你不清楚嗎?你在馬騰那兒沒少說我的壞話吧?”

我靜靜地看著張妍,什麼話都沒說。我心裡非常清楚,張妍已經認定我說了她的壞話,那我怎麼解釋都沒有用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都已經聽說了!”張妍一發狠,將地上的水桶踢倒,裡面的汙水灑了滿地,“我給馬騰寫的情書你都看過了吧?你還笑我來著吧?呸!臭不要臉的!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還在馬騰那裡賣弄風騷……你比他大兩歲呢!你要不要臉!”

張妍說話的時候,不知道誰在身後推了我一把,我膝蓋一軟,整個人都跪在了地上。我試著站起來,可是肩膀被人死死地按住。我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張妍。張妍又給了我一個耳光,她驕橫地問我?:“你看什麼看?我讓你看了嗎?”

我滿不在乎地偏頭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冷冷地回敬她:“我看你啊!”

“哼!”張妍用手指不停地點著我的額頭,“你看我什麼?等下我就把你的衣服都給扒了……來來來!過來,給她拍下來!拍下來給馬騰看,讓他好好看看,他的同桌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

對於張妍的威脅,我不僅沒有感到緊張,反而覺得十分好笑。看著她們嬉笑,看著她們拍照,我面無表情地說:“我看你幹什麼呢?看你是如何被人捧得過高卻不自知?你這個被虛榮矇住了雙眼的可憐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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