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才剛過九點, 天色已暗,街上的行人卻還不少。
薄硯垂眸,看著站在他面前, 雙臂展開, 像是下秒就要起飛的阮眠。
阮眠的灰色頭髮被風吹散了, 頭頂上還翹起一個很可愛的圈圈。
看了兩秒鐘, 薄硯伸手,替他撫平頭頂的髮絲, 低聲重複了遍, “真的去哪兒都行?”
小直男阮眠可不知道薄硯在想什麼,他臉坦蕩蕩地點頭, 補充:“果,果能去做點兒刺激的,那就更好!”
他現在需要發洩,需要刺激的事情填充髒,填充大腦,把所有不快樂的情緒全都擠走。
薄硯眸色倏然一暗,片刻後,他忽然側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雲海酒店, 舌尖抵在後槽牙上, 不動聲色舔了圈。
刺激和刺激間也有區別,這刺激, 對於現在的阮眠來說, 大概會把他嚇哭。
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阮眠坐在鬆鬆軟軟的大床上,穿著他的大t恤, 眼角緋紅的模樣。
薄硯喉結滾了,覺自己真是禽獸得可以。
見他直不說話,阮眠伸手拽了拽他的t恤下襬,“喂,你在想什麼?”
薄硯回過神來,垂眸瞥了眼阮眠細長又白皙的手指,嗓音中染上兩分低啞,“沒什麼,就是在想,在想帶你去哪兒。”
阮眠仰起小腦袋,大眼睛眨了眨,“所以現在想好了嗎?”
“想好了。”
薄硯應了聲,忽然伸手,輕輕捏了阮眠的手指,之後解鎖手機叫車。
阮眠手指就像被燙到了似的,倏然收了回去,還意識藏在了背後。
過了兩秒,他才偏頭輕咳一聲,繃著小臉問:“去…去哪兒?”
“暫時保密,”薄硯低低笑了,“去了就知道了。”
阮眠並沒有不滿薄硯賣關子,相反,他其實很享受這未知。
未知能帶來刺激與驚喜。
而事實證明,薄硯帶他去的地方,確實很驚喜。
那是一幢隱在海城市郊的建築,只有二層樓,但建築風格十分獨特,屬於哥特式,尖頂上歪歪斜斜懸掛著個立牌,上面是很藝術的三個大字——射擊館。
阮眠瞪大了眼睛,他扭頭看向薄硯,“你…你以前來過?”
薄硯淡淡“嗯”聲,言簡意賅:“大學前常來。”
阮眠忍不住撇了撇嘴。
薄硯這人怎麼這樣啊,為什麼愛好都這麼,這麼酷的!
可就像是猜出了他在想什麼似的,薄硯扯了扯唇,解釋:“不算愛好,只是,類似你現在這樣,作個很不錯的,發洩情緒的方式。”
阮眠頓住了。
他現在確實要發洩情緒,是因為這晚太多事情鬱結在心口,難以排遣。
可薄硯…
薄硯說以前常來,還是為了發洩情緒,那他究竟有多少情緒要發洩?
換句話說,他有多少難過的時候?
耳邊不自覺迴盪起薄硯說的那句,“我的父母,都不是好人”,阮眠視線不由下移,落在了薄硯肚臍上方的位置。
那是薄硯刺入皮肉的,agony。
“走了,”薄硯輕輕拍了阮眠的肩膀,“我們進去。”
阮眠回神,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可最後只是應了聲“好”。
不能急,他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互相瞭解。
進入一樓大廳,薄硯從錢包中摸出一張黑卡,熟練在入口處的機器上刷了。
阮眠急忙跟著他起走了進去。
機器上顯示出時間,21:28。
阮眠才忽然想起什麼,“這晚上也營業的?”
“嗯,”薄硯點了點頭,“營業到凌晨兩點。”
阮眠現在就像是第次去遊樂園的好奇寶寶,他大眼睛轉來轉去,忍不住問:“射擊,是不是真的很刺激?”
薄硯偏頭看他眼,笑了,“你等自己感受,就知道刺不刺激了。”
阮眠路跟隨薄硯走過了條很長的走廊,走到一扇厚重的大鐵門前。
薄硯伸手輕叩了兩下,面很快傳出一把粗獷男聲,“找錯了,玩射擊向右轉,這間不對外開放。”
薄硯卻並沒有動,只是冷聲:“是我。”
面沒了聲音,分鐘後,厚重的大鐵門被開啟了,走出來一個長相十分兇悍的花臂大哥。
“哎我操,”花臂大哥看著薄硯,“這是吹得哪陣妖風,把你小子給吹來了?”
薄硯表情還是很淡,偏頭看了阮眠眼,簡單:“帶朋友過來玩。”
花臂大哥像是這才注意到阮眠,他視線落在阮眠身上秒,就連聲“嘖嘖”,“你小子可以,這麼乖的小孩都被你拐來了。”
阮眠:“……”
他小臉鼓了鼓,很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難道說自己不乖嗎!
那聽起來也太奇怪了。
薄硯斜了花臂大哥一眼,眼底帶著暗暗警告,“不是拐來的,注意一你的措辭。”
“而且,”薄硯替阮眠補了句,“他不是乖小孩,而是小酷哥。”
阮眠:“!”
雖然薄硯這說的,讓他很滿意,可面對眼前的花臂大哥,阮眠實在是覺,覺自己酷不起來啊!
怎麼說,就像一隻在大老虎面前裝兇的小貓咪!
花臂大哥愣了,就樂了,“好好好,小酷哥,玩得開!”
邊說,他就想抬手和阮眠對下拳。
阮眠微微愣了秒,就滿眼興奮地抬起手。
這個打招呼的方式真酷!
可他的拳頭還沒碰上花臂大哥的拳頭,就被薄硯忽然伸過來的大手包住了。
“他靶子不準,”薄硯張口就來,“爛手氣會傳染。”
花臂大哥:“?”
老子剛剛打完十連擊,你說老子靶子不準?
可阮眠竟還真的信以為真了,雖然他也很奇怪,為什麼射擊館老闆會靶子不準,但他還是很禮貌地沒多問,乖乖由薄硯包著手,還衝花臂大哥無比真誠地歉意一笑。
第一次來,他還想大展身手的,可不能沾上爛手氣!
花臂大哥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就是覺塞,非常心塞。
薄硯這小子,個來月沒見,比以前更狗了!
花臂大哥懶再在這看薄狗哄小孩,側身往外走,走了兩步,他想起什麼,隨口問:“小韓怎麼沒一起來?”
薄硯微頓,才輕描淡寫:“他最近忙著追物件,沒空。”
花臂大哥朝薄硯豎了個拇指,丟下句“等他追上了,記得告訴他帶來一起玩”,就再不停留,大步離開了。
阮眠跟著薄硯進到了場地裡,看著薄硯插上門閂,覺自己有不少問題想問,於是猶豫秒,他抬手揉了揉額頭,就按著順序問了:“剛剛那個花臂大哥,你們很熟?”
“還行,”薄硯邊檢查裝備,邊簡單答,“我以前幫過他個小忙,之後就慢慢熟起來了。”
阮眠聯想起花臂大哥的模樣,還有他說話時候渾身的那股匪氣,腦袋已經自動腦補出一場大戲,什麼幫忙打架,在生死關頭救花臂大哥,之後結了深厚的江湖兄弟情!
看他表情都變了,薄硯悶聲笑了,“黑-幫片看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是之前有場射擊比賽,這邊有個選手臨時鴿了,我正好在,就頂上去了,還把比賽贏了。”
然,薄硯沒說出口的是,其實事實跟阮眠腦補的也相差不大。
那場比賽本身的存在,就是因為花臂大哥和對方結了樑子,那個鴿掉的選手也是因為被對方收買了,這比賽,無論輸贏最後都免不麻煩。
可薄硯在明知道麻煩的情況下,還是頂上了,還贏得漂亮,最後當然是被找麻煩了,只是他也確實沒吃虧。
阮眠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他抬頭看著薄硯,眼睛亮晶晶的,眼底不自覺帶上了點點,近乎崇拜的意味,“那你射擊是不是很厲害?”
被自己喜歡的人,用這樣熱切的眼神注視,是個人都頂不住。
況薄硯自認自己是個禽獸。
他倏然移開視線,伸手從旁邊冰櫃取出一瓶冰水,單手擰開瓶蓋,仰頭口氣灌了大半。
阮眠還沒等到薄硯回答,意識看著他喝水的動作。
看見有水滴順著他凌厲的頷線慢慢滑落,滾過喉結,隱沒進衣領…
阮眠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麼瘋,竟也意識,跟著做了個吞嚥的動作。
於是薄硯放下冰水,就發現阮眠看著他的視線,竟然比剛才更熱切了…
薄硯闔了闔眸,在心底“操”了聲,他張口正要說什麼,就見阮眠忽然舔了舔唇,無意識般說:“薄硯,我也好渴。”
阮眠那一瞬間舔唇的小動作,在薄硯腦海中被無限拉長回放,尤其是阮眠微微探出來的,粉嫩舌尖…
薄硯腦袋繃著的根弦,猝然就斷了。
他沒有給阮眠拿一瓶水,而是把自己喝了大半的,瓶蓋還沒蓋的那瓶,直接遞到了阮眠手邊。
阮眠現在大腦也完全在發懵,他竟然沒有發脾氣,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直接伸出手,接過那瓶水送到了嘴邊。
冰水入喉的瞬間,阮眠終於後知後覺清醒過來,動作猛地一滯。
媽的,這不是薄硯喝過的水嗎!
薄硯怎麼就給他了!
他怎麼還喝了!
他他他,這算是和薄硯間接接吻了嗎!
薄硯見阮眠不動了,繃掉的那根弦也終於續上了,他臉上難得顯露出兩分不自然,低聲:“抱歉,愣神了,我再給你拿一瓶。”
可被薄硯這麼說,阮眠酷哥包袱又回來了,他沒再停頓,而是一口氣噸噸噸,把剩下的水都喝光了,塑料瓶丟進垃圾桶,阮眠才抬手隨意一抹嘴巴,做出混不在意的模樣,“不…不用了!我們都是男生,喝瓶水沒什麼!”
況,況他們之前還共用過個勺了!
薄硯眼底漾起淡淡笑意,他把挑出來的副護目鏡遞給阮眠,去檢查降噪耳機。
阮眠戴上護目鏡,看著薄硯動作,忍不住轉移題,“那什麼,韓懿,韓懿有物件了?”
“現在還沒,”薄硯笑了笑,“他還在追。”
我也在追。
阮眠“哦”聲,隨口問:“漂亮嗎?”
畢竟韓懿也很帥,估計喜歡的也是漂亮的。
薄硯動作微微頓,才說:“是個男生。”
這換阮眠愣住了。
韓懿…韓懿竟然也喜歡男生嗎?
想起來溫棠之前說,這兩天韓懿約他起寫生,小直男阮眠難得機靈一回,不由有了個猜想…
但他沒直接問出口,而是決定等回去先問一問溫棠再說。
見他不出聲了,薄硯忽然叫了聲他的名字:“阮眠。”
阮眠歪頭看他,“做什麼?”
“阮眠,”薄硯叫了次,低聲問,“你對同-性-戀,有什麼看法麼?”
也不知道為什麼,阮眠莫名就覺,薄硯問這句話,不止是因為,韓懿是同-性-戀。
可至於因為其他更多的什麼,阮眠暫時還想不太明白,他只是下意識攥了攥手指,才實實說:“沒…沒什麼看法,戀愛平等。”
薄硯挑了挑眉,像是舒了口氣的模樣,淡聲:“那就好。”
阮眠愣,正想問他這句“那就好”是什麼意思,可還沒來及問出口,薄硯就朝他招了招手,“過來,試這個耳機。”
阮眠注意力再次被轉移,他乖乖走過去,站在了薄硯身邊,由著薄硯給他帶上了降噪耳機,“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阮眠聽不太清薄硯的,他意識拉起了邊耳機,“你說什麼?”
薄硯重複了次,阮眠搖了搖頭,大聲答:“沒有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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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硯放下來,走到旁邊,自己也戴上了護目鏡和降噪耳機。
耳機間有連線,兩個人倒是可以正常交流了。
薄硯按手邊的紅色按鈕,面前就彈出一個圓盤,正對阮眠的位置。
“你第一次,”薄硯輕聲解釋,“先從這定點靶開始練。”
阮眠點了點頭,看著手邊的槍,卻有些無從下手。
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為難,薄硯乾脆走過來,站在了他身後。
薄硯腿往前伸,用腳抵了抵阮眠的腳,“兩腳分開,基本上與肩同寬。”
阮眠立即照做,聽薄硯指令:“站直,重放穩。”
“好了,”薄硯確認了阮眠站姿基本沒有問題了,才繼續,“可以握槍了。”
阮眠急忙把槍舉了起來,伸直手臂,卻又不知道這樣對不對。
正想開口再問一問薄硯,阮眠就感覺到肩膀處,忽然覆片溫熱。
薄硯在他身後,微微傾身覆了來,也伸直手臂,握住了阮眠握著槍的手,貼著他耳邊:“肩膀要往內收,這樣更容易保持手臂穩定。”
大概是他們兩個人靠太近了,阮眠能聽到薄硯的兩重聲音。
重是薄硯的本音,另一重是透過耳機傳出來的。
有奇異的微妙感。
阮眠的後背與薄硯的胸膛相貼,阮眠甚至覺,自己能夠清晰感覺到,薄硯的跳。
他的髒,在這瞬間,也不由自主,跟著活躍起來,就好像揣了百隻兔子。
薄硯帶著阮眠扣下了扳機,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阮眠聽到耳邊兩重嗓音響起,覺薄硯就像能蠱惑人心的海妖。
“阮眠,怎麼樣,你覺刺激嗎?”
後背上的溫熱觸感愈發清晰,側臉處,也彷彿還殘留著薄硯呼吸時候,噴灑出的溫熱氣流,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癢意。
被薄硯握住的手,更是像被灼燒了般,發熱發燙。
感受著自己愈演愈烈的髒,阮眠閉了閉眼,聲線都不自禁染上了兩分顫抖,“刺激,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