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蒼澈聽著藺蒼墨一點一點把當年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眼裡一點一點的失去了全部的生氣，變得空洞。他整個人也僵住了，一動不動，好像在回憶當年的事情，又好像是因為當年的惡性被揭露後無言以對。

其他人都聽傻了，他們怎麼都想不到這個在龍椅上坐了二十年的男人竟然不是正統皇室血脈，而只是一個被人偶師換了臉冒充身份的人偶！這太天方夜譚了，太離譜了！他們下意識地就覺得這不是真的，但那羊皮書卷真真實實的存在著，還經過了這麼多人的鑑定確實是四皇子的親筆，又提醒著他們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激動，但其中最為激動的還要數藺景揚。他一下衝到藺蒼澈面前，雙手使勁地搖晃空洞麻木的藺蒼澈，一邊激動地問他：“他說的是不是真的？藺蒼墨說的是不是真的？父皇！你說話啊！”

藺景揚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如果父皇不是藺蒼澈，不是四皇子，不是先皇的兒子，不是皇家血脈！那麼他就也不是皇家血脈了！那就等於他徹底失去了爭奪那個位置的資格！這是他絕對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

藺蒼澈沉默了很久後開了口，聲音好像一下子蒼老下去，變成了一個垂暮老人的口吻：“不，我是藺蒼澈，我就是藺蒼澈，我是，我是……”他嘴裡一遍遍地強調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行為已經徹底出賣了他，因為他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用雙手捂了臉。

藺景揚看到他這個動作，面色灰敗地跌坐在地，不可置信地搖頭否認。

“那皇……這個人是誰呢？雖說當時六王爭儲，場面極為混亂，但也是在深宮之中，四皇子那樣的人物又豈會如此輕易地中計而被這個人所害呢？”

“是啊，這個人是怎麼混進皇宮裡的？按說，四皇子當時身邊應該有其他人在啊，怎麼可能這麼順利地就被換了臉。”

“是你自己說還是本王來說？”藺蒼墨冷眼看著地上坐著的“藺蒼澈”，冰冷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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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藺蒼澈，我是皇上，是皇上……”藺蒼澈依舊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

藺蒼墨不再看他，移開目光，看向翹首看著自己的眾臣：“不知道有沒有哪位大人記得，四皇兄有一名貼身侍衛與四皇兄從小一起長大的，感情甚篤。後來這名侍衛還隨四皇兄上過戰場，替四皇兄捱過一刀，四皇兄對他十分之信任。”

祁王爺點了點頭，回憶了一下後說：“確有此人。本王記得，當時還有人在背地裡議論阿澈和這名侍衛有龍陽之好。名字麼，好像叫趙承。不過，本王也只見過幾次。六王爭儲之後，聽說這名侍衛為了救阿澈死了……”說到這裡，祁王爺反應過來，猛地抬眼看向地上的人。

“如果本王猜的不錯，這個人，就是當年四皇兄身邊的那名侍衛，趙承。”藺蒼墨一語落地，那一邊藺蒼澈喋喋不休的話語戛然而止。

藺蒼澈既然能在六王爭儲中成為最後的贏家就意味著他的能力著實不凡，心機謀略自然也不會弱。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中了毒而不自知，當時身邊的人又為何會不見？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被自己最信任的身邊人背叛了。那個平日裡聲稱對他忠心耿耿的貼身護衛其實是一條貪婪無恥的毒蛇，伺機在關鍵時刻給他致命一擊，為了獲得想要的一切。而這個冒牌貨這麼多年的都沒有被人發覺，除了因為那張臉，還因為他是最瞭解藺蒼澈的人，熟悉地知道他的每一個習慣，從而完美的模仿。

趙承用一個知己好友和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換取了至尊的皇位和無上的榮耀。他和沉魚一樣，已經徹底淪為了人偶，一個執迷於一張臉，一個執迷於一個身份，他們都在自己的那張臉譜被拿走的時候就徹底失去了本心，再也找不回自己。

趙承和藺景揚兩個人面對面癱坐在地上，一個形同傀儡，一個已經徹底慌了手腳，陷進了可怕的現實裡難以接受。殿內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現在的場面太詭異太奇怪了，一個冒牌貨居然做了二十年的皇帝，而他們則為了這麼個亂臣賊子俯首稱臣了二十年，簡直太荒誕太離奇了。他們不禁覺得羞愧，覺得自己居然瞎了眼，二十年都看不出端倪來。

就在這時，沉寂的金鑾殿外傳來了一個公公捏著嗓子的聲音：“太后娘娘駕到——”

接著，許久不見的太后在宋子書的攙扶下從殿外走了進來。之璃再次回到北秦的時候太后已經去了皇陵，此時再見，太后的面容和之璃記憶裡的樣子整體沒變，只是更為瘦削蒼老了，眼角和嘴角的皺紋都深了一些。

藺蒼墨走過去，扶過太后，將她送到龍椅旁的鳳椅上落座。而宋子書則默默地退到了之璃身邊。之璃給他一個微笑，他也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趙承。

諸位朝臣見到太后齊齊行禮。太后看向趙承，緩緩開口：“其實這件事會變成今天這個局面，哀家也有責任。當年，六王爭儲剛剛結束的時候，哀家確實是被這個賊人矇蔽，沒有認出來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兒子。但澈兒是哀家的親生骨肉，哀家又怎麼會認不出他。哀家在這個賊人登基之後的一個月就發現了他的真面目。”

“但是，當時，哀家一介女流，又沒有實質性的證據，根本無法揭破他的真實身份，只能盡全力尋找流落在外的阿墨。哀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阿墨身上，今天，你果然沒有讓哀家失望。好孩子，你為你的哥哥討回了一個公道，也為哀家討得了一個救贖。哀家總算是可以瞑目了，總算是能在下地府的時候給先皇一個交代了！”

太后說得很緩慢，但字字句句都包含著她內心的苦楚和愧疚。趙承是當年她的貼身丫鬟所生的孩子，還是她把他指給了自己的兒子做侍衛的。沒想到，竟鑄就了這麼大一個錯誤，還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她愧對澈兒，愧對先皇，愧對北秦皇室啊。

太后的說辭加上羊皮書卷，人證物證皆備。至此，就算有人再不願相信、再不願承認，當年的血淋淋的真相還是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姿態刺傷了所有人的眼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