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虛空中, 沉睡已久的人睜開了雙眼, 遺留在某一個世界的信物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動。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噩手中握著一絲孱弱的魔氣,撕開空間裂縫,一隻手還沒伸入半個手掌, 就被另一頭狠狠彈了出來。
他眯起眼睛,危險的氣勢暴漲, 一腳踹了過去,生生把另一端的世界法則踹出了個窟窿。
剎那間,蕭沐看到外頭的天空烏雲密佈, 狂風驟起, 紫青色的雷電在雲層閃爍,一聲比一聲轟鳴的雷聲直打在人的耳膜。
路上的行人慌慌張張的跑開, 找到個屋簷準備躲雨,掏出了手機想要錄下這難得一見宛如世界末日般的場景。
他們開啟手機錄影, 手機螢幕卻花白一片。
“壞了麼?”
他們拍了拍手機,手機螢幕扭曲了一瞬, 下一刻恢復了正常, 與此同時天空也迅速放晴, 烏雲雷電和狂風似乎從未來過。
肖晟的頭低下, 歪著身子失去了意識。
蕭沐轉過了身, 注視著闖入這個世界的異客,眼神流轉間皆是漫不經心。
來的人身高異於常人許多,足有兩米多, 皮膚白得勝於初冬的雪,眼睛卻黑得宛如人心中最深最髒的惡念。他帶著大大的兜帽,一席長袍像是西方傳說中的惡魔,暴躁浮動的氣息永遠圍繞在他四周。
噩常年下垂的嘴角提了起來,被兜帽遮住一半的眼睛定在蕭沐身上:
“蕭沐,你還活著。”
蕭沐笑了笑,“是啊,我還活著,好久不見,噩。”
噩臉上的笑容陡然收了起來,面無表情看著蕭沐的樣子著實有幾分可怕: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不來找我?”
“還有……”他把手伸向蕭沐,蕭沐避開第一下,卻沒有避開第二下,“你的魂怎麼了?”
“是誰?”
“……”
蕭沐懶散的抬著眼皮,一副要睡著的樣子,半天後才慢悠悠的開口:
“一下子問這麼多,你讓我回答哪一個?”
噩逼近蕭沐,彎下腰來,用那雙黑到看不見底的眼睛注視著他,“蕭沐,我找了你三百年,你最好不要和我開玩笑。”
噩的身體並不強壯,但彎下腰時,攥人心口的壓迫感自然而然的散開。蕭沐毫不受他的影響,眼神中甚至還帶出兩份涼薄的笑意:
“噩,你什麼時候會參與別人的私事了?”
噩無法抑制暴躁的情緒,掐住蕭沐的肩膀,“回答我的話。”
“好吧好吧。”蕭沐笑了笑,“仇家上門,沒打過人家,這幾年想著怎麼報復回去。”
他語氣輕鬆,就像是在說昨天吃了什麼東西一樣。
初次見時囂張又不要命的魔變了很多,稀薄的記憶逐漸替換成了如今這個眉眼都寫著漫不經心的人。
“是誰?我幫你。”
噩的眉頭擰成了麻繩。
“用不著。”魔輕輕淡淡撇眼,把噩的手撥了下來,“不關你的事。”
“不關我的事?”噩斂下眼,重複了一遍,又抬起頭,重著音再說了一遍:
“不關我的事?!”
噩笑了開來,蒼白精緻的臉上彷彿有朵黑色糜麗的花綻放。
“蕭沐,你們魔都是這樣的麼?”
他知道蕭沐死了的訊息,花了一百年的時間去找他的仇人,再花了一百年時間確認他的生死,然後花了三百年的時間找他的訊息,在每一個經過的世界留下他的力量。
為了保護蕭沐稀薄的魔氣,他打遍了虛空之境,搜刮來的東西全部用在了這上頭,花在他身上整整五百年時間,最後見到了魔,魔告訴他這都不關他的事?
噩是誕生於虛空中獨一無二的怪物,每分每秒都充斥著暴虐與黑暗的氣息,沒有生物敢靠近他的領地。千百年來,唯獨有一個渾身是血踉踉蹌蹌的小東西闖了進來,臉上帶著肆意到近乎囂張的笑容,那是噩從沒見過的神采。
他頭一次放出除了黑暗以外的氣息,放縱的庇護小東西在他的領地裡養好了傷,看著他離去,最後自己也跟著踏出了這片領地。
噩的眼睛深不見底,就像是蕭沐曾經生活過的虛空之境,“是不是就算報了仇,你也沒打算告訴我你的訊息?”
蕭沐只是笑著不說話,臉上卻像是寫著一句話。
‘我以為我們沒到那麼熟的關係。’
“回答我!”
明知道魔都是群沒良心的傢伙,眼前的這只魔是典型之最,可他還是在執著些什麼。
蕭沐苦惱的皺了皺眉,嘴上仍然勾著笑:
“也許吧,都過了這麼久了,我都快忘了。”
“……”
“好。”
噩深深的看了蕭沐一眼,乾脆利落的撕開空間裂縫,離開遠比入侵簡單得多,世界法則迫不及待的送走了這尊大神。
過了很久以後,蕭沐卸掉所有的表情,面無表情的嘆了口氣。
麻煩死了。
噩今天被他這麼一氣,頂多氣一陣子,過一會兒就回過神來,到時候就沒今天這麼好敷衍了。
這仇啊,還是要自己親手報,別人插一分手都不行。
……
第二天早上,肖晟被一陣痠痛喚醒,睜開眼的瞬間,脖子幾乎不能動彈。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地上睡了整整一晚,難怪脖子不舒服。
“昨天……發生了什麼?”
他只記得他昨天晚上在測試筆記內容,然後、然後是什麼?
這中間的記憶空白了一塊,肖晟拿起本子,發現本子沒被動過,陷入沉思。
“少爺,少爺?”
煮好飯的阿姨見肖晟過了點許久都沒有下樓,擔心他出了什麼事情,便上樓來敲門。
肖晟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肚子咕嚕咕嚕響,應了門外的人一聲,先起身出去吃早飯了。
吃完飯後,他覺得昨天帶回來的那只貓妖應該要醒了,便回了房間,關上門,推了推床上的大白貓。
“喂,該醒了吧?”
書上說妖怪的體質強於一般人,雖然他就遇上了這麼一隻,看起來好像也弱得很,但怎麼也不該這麼不中用吧。
要是還醒不來……
肖晟對這傳說中的生物生了幾分失望,好在還沒更加失望的時候,他看到大白貓慢慢睜開了眼睛。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大白貓似乎有點恍惚,麻醉的後遺症消除的並不快,看起來有些呆呆的。
它的一雙寶石似的眼睛彷彿浸泡在清泉裡,如霧纏紗,朦朧又勾人。
肖晟痴痴的看著這雙眼睛,剛剛對大白貓生出的失望一掃而空。
最後一絲懷疑也自我消除了,如果這都不算妖,那還有什麼算妖?
妖在哪一本雜談小說裡都是會勾人魂魄的生物,生來就有吸引人類的本事。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摸著它眼睛的輪廓,“你不是妖麼?你會變成人麼?”
大白貓恍惚了幾秒鐘後,閉眼睜眼就恢復了清明,猛地往後一躍,拉開了一大段距離,弓著背呈威嚇的姿勢。
肖晟並不害怕,對大白貓說道:
“過來我這裡,乖。”
大白貓保持警惕的姿態,沒有聽肖晟的話。
肖晟接著道:
“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別讓我說第二遍。你和那個叫陳得義的小員工關係很不錯,你應該不想看到他出事吧。”
“雖然現在是法治社會,”想到自己會對著一個非科學的妖怪提法治社會,肖晟自己沒忍住笑了笑,“但是我們這種有錢有特權的存在,搞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
“不信?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吸.毒的人?對於這些人來說,只要給他們一筆錢,他們什麼都願意做,要毀掉一個人的方式有一萬種。”
肖晟沒說下去,微笑著看著蕭沐,眼神中帶著隱晦的狂熱。
大白貓直視著他,似乎是在判斷他話的真實性。肖晟伸出手對他比了個五,慢慢扣住了大拇指。
5、4、3……
倒計時才到三秒鐘,大白貓低下了頭,不情不願的走向了肖晟。
肖晟滿意的收回了手,把僵硬的大白貓抱在懷裡,揉搓著它頂級舒服的長毛。
摸上大白貓的腦袋的一瞬間,大白貓藏在肉墊裡的爪子噌的亮了出來,緊繃的身體隨時準備撲到他的喉嚨,給他致命一擊。
“我勸你不要這麼做,如果我死了,或者是受了傷,我保證那個人也好不到哪去。我受了一分傷,他就要替你受回兩分,我要是死了,你和他也活不了。”
說完後,肖晟一把捏住大白貓爪子,把它的利爪一點點推了回去:
“乖。”
像是知道了自己無法離開這兒,也沒法做出傷害肖晟的行為,大白貓自暴自棄的閉上了雙眼,無論肖晟說什麼話,做什麼動作都不予理會。
肖晟倒是有耐心慢慢耗,反正貓到手了,今後怎麼著還不是看他。
他把大白貓帶回來的第一天,大白貓處於昏睡狀態,沒有吃喝過。
第二天,肖晟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刻意的,還是沒有給大白貓準備吃喝,就把它擺在自己身邊,用打量的眼神看了它整整一天,連飯都是端上來在它身邊吃的。
到了第三天,肖晟像是終於記起了大白貓的食物,讓人準備了一盤貓食,放在了大白貓旁邊,自己翹著腳笑眯眯的看著它。
貓食看起來幹得很,一點兒水分都沒有,端飯的人沒有準備水,大白貓被關著的地方也沒有喝水的地方。
比起三天沒吃飯,三天沒喝水才是更令人難受的。
蕭沐看了一眼貓食,平靜的閉上眼睛。
想要馴服魔的人還沒有出生呢。
肖晟翹著腳等了大白貓半天,大白貓仍舊一口沒吃。時針指向了晚上八點,肖晟起身出門,把門關上,走到了另一個房間裡,開啟監控器,繼續觀察大白貓。
監控器裡的大白貓依舊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無論他走前還是走後,姿勢一如既往,完全不在意外界。
肖晟心裡頭突然有些不爽。
這只貓妖是有多在乎那個人,能夠為了他不吃不喝?
那不就是個普通人麼?要錢沒錢,什麼都給不了它,怎麼就這麼死心眼的跟著他。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能耐。
肖晟賭氣似的盯著大白貓,非要看到它吃東西為止。
手機在這時候響了起來,肖晟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狐朋狗友的聲音:
“呦,肖少!你這幾天都看不到人影,聽說找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好東西要一起分享分享,帶出來給兄弟們瞧瞧唄!”
肖晟心裡頭正不爽,想也不想就微笑著對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一聲:
“滾。”
電話那頭的人還以為肖晟在和他們開玩笑,鬨笑著開口:
“別這麼小氣麼!肖少,兄弟們都想你了!”
肖晟的聲音一下子冷下去:
“我說,滾。”
“嘟嘟嘟。”
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怎麼就惹了最惹不起的肖少的氣,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打電話過來。
肖晟掛了電話,坐在椅子上,看著螢幕上一動不動的大白貓。大白貓一整天沒動過,他也跟著一整天沒動過。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很久,大白貓不肯開口吃飯喝水,甚至不肯動一下,一天一天這樣過去,大白貓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小了一圈又一圈。
到現在,長長的白毛襯得身體更加小巧,圓圓的眼睛沒有一點精神,病怏怏的樣子可憐到了每一個見過它的傭人的心底。
李媽收走昨天一點兒沒動過的貓食,換上了今天新的貓食,看著瘦瘦小小的大白貓,心疼的嘆了口氣。
雖然她不喜歡貓,但面對這麼好看的小可憐,是個人都會有惻隱之心。
她對著肖晟開口:
“少爺,要不要請醫生過來看看,貓貓這不吃不喝的,說不定是抑鬱了。”
抑鬱?
不就是讓它待在這麼?!
它到底有什麼不滿!
肖晟收起慣有的笑容,面無表情的指了指門:
“出去。”
李媽瑟瑟的縮肩,連忙出門。
無關人士走後,肖晟拿起水和貓食,懟到大白貓臉前,掐住它的嘴巴,想要強行撬開它的嘴往裡頭塞東西。
大白貓緊閉著嘴,肖晟的手指磨在大白貓的利齒上磨出了血都沒有撬開它的嘴巴。
實在撬不開了就不撬,肖晟語氣冷冽:
“吃飯,不吃的話我就弄死那個人。”
大白貓猛地睜開眼睛,眼神中帶著獸性的兇悍,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喉嚨深處發出斷斷續續的威脅聲,就像一隻被逼到懸崖邊上的困獸。
它雖然不能說人話,一舉一動卻很好的表示出了:
你如果動他一下,我們就一起死吧。
肖晟熱了這麼多天的腦子突然冷靜了下來,他看著大白貓激烈的反應,明白了他可以用陳得義威脅大白貓跟他走,可以用陳得義控制大白貓不離開,但他卻無法用陳得義來控制大白貓的一舉一動,讓它變得如同被熬成的鷹一樣。
想明白這一點後,肖晟心裡頭的不甘心越發強烈,同時也對征服這只貓妖的欲.望更加大。他退後兩步,蹲下身子,保持和大白貓同一水平的高度,頭一次用平等的語氣對大白貓說道:
“我們打個商量吧。”
蕭沐內心一笑。
看樣子,是他反馴服成功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活在別人口中的陳得義: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