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林白根本就是在逃避我的問題，倒拿著報紙呢，還跟我裝模作樣的看了好幾分鍾，我根本就懷疑，他是否看進去一個字眼。
可是那頭豬不理我，閉上眼睛做出熟睡狀，甚至略微發出了鼾聲。
不服氣，我伸手去推，結果某人像揮蒼蠅似的伸手趕了幾下，然後，翻過身去，背對著我。
我從枕頭上轉過身去看他，他只是拿後背對著我，自從我們兩個人一起睡覺以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
雖然說，我們倆也沒睡過很多次。
他一直維持這個姿勢，還假裝的發出鼾聲，我知道，其實他沒有睡著，只是不想理我罷了。
我有些惶恐，內心裡惴惴不安著，好怕，自己就像一頭永遠跟自己較勁的驢子，走了半天，才發現原來前頭掛著的那根胡蘿蔔可能是一場徹徹底底的虛幻。
幸福，原本就如鏡中花水中月，都是一場虛幻。
我靜靜地躺著，雙眼發直，一動不動，只是就這樣的，盯著天花板看。
雖然這室內由於空調的良好作用，一直都保持著5度的恆溫，天鵝絨的羽絨被也很暖和，我的心，卻一點一點的，涼透了。
就這樣的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才感覺到，身側的那個人，慢慢的翻轉身子，重重地嘆氣。
“曉曉，你，你也真是的，又何必凡事追根究底？鄭板橋有句話叫做難得糊塗，這樣做人才會快樂一點，你不知道嗎？”
“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唐芳芳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現在知道我們在一起了。明明，她也很喜歡你的，於是乎，就對我十分生氣，我不知道這段友誼還能不能儲存了。”
終於，這個人不犯困了？他雙手撐在腦後，也學我一樣，望著天花板，兩隻大眼睛炯炯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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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轉頭，認真的凝視，與他的雙眼對視，“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以至於讓芳芳這麼深深愛上你？”
林白開始還是不語，在我惱怒之前，他卻趕緊開口了：“曉曉，你懷疑，是我對她做過什麼？”
“我——”他那種很受傷的語氣倒是讓我心生疑竇，難道是我錯了？“我不知道，只是想問一下，你卻什麼都不肯說，我心裡自然會犯嘀咕了。”
嘆氣，再度深深的嘆氣，感覺林白一下子滄海桑田老了十多歲，“她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在你心中佔有很重要的分量，而我只是一個將來還不知道結局如何的男人，自然比不上你的好朋友，是嗎？”
心虛，我愧疚的低下頭，很不好意思的承認，林白的話，還真說的有一點對啊。
豈止是一點點，還是非常多的，我會在這麼大半夜的無理取鬧一般非要揪著這個問題跟她問個不停的，不就是因為，我心裡有了懷疑的種子？
我以為，我猜測，唐芳芳這麼執著於一個男人，而林白的態度躲躲閃閃逃避問題，不肯多說，是因為——
結果，林白終於還是開口了，告訴我事情的經過，讓我大驚失色，甚至於有點不敢置信，他說的都是真的？
“第一次見到唐芳芳是在什麼時候，我差不多都已經忘了，我是說真的，絕對不是敷衍搪塞之詞。”林白都快變成我肚子裡的蛔蟲了，只是稍微不信了一下，他馬上就看出來了，進一步的強調解釋著：“我不是不敢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她既然是你的好朋友，我不想破壞那個女人在你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曉曉，我再一次的強調，我和唐芳芳之間沒什麼的，我也從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真的要繼續聽下去嗎？”
忐忑不安只是在我心裡持續了短短的一秒鐘，我堅定果斷地點頭，已經開了這個頭，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
林白繼續嘆氣，終於還是接著說了：“想要採訪我的媒體記者很多，可是我一律不見，都是讓秘書擋著的。所以一開始見到唐芳芳的時候，我真的沒有認出來，她是其中一個想要獲得我的獨家專訪的電視臺的記者。那一天我沒吃晚飯，想隨便去超市買點東西，卻正好碰見一個女人拉住我求救。你不知道是在多尷尬的地點，所以我一下子就印象深刻，卻不好意思再告訴其他人了。”
回憶往事，林白撓撓腦袋，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
“既然，既然是在女廁門口，當時你的好朋友，呃，生理期，也就是那個來了，褲子弄髒了，她找我求救，讓我去超市給她買一包衛生用品送過去。這要擱在平時我也懶得理會，那一天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發善心，幫了她這個忙。”
我想笑，發現自己，也真的開始笑了，是那種很真心很開心很開懷的歡樂笑容。
“曉曉，你，你怎麼了？”林白驚詫的望著我，伸手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臉頰，卻只是伸出來一點，手臂停在半空中了。
“沒什麼，你繼續說吧。”
真的沒什麼，只是有點失望罷了。記得那天，看見林白匆匆忙忙的去超市給我買來了新衣服甚至還有衛生用品，我當時十分的感動，一直以為，一個男人肯用心為你做這件事，勢必是十分真心的，把你放在心尖裡疼愛著。
卻原來，他並不是第一次這樣做，我也不是第一個有榮幸讓林白去買衛生用品的女人。
原來好久之前，他就幫唐芳芳做過這種事了，也說不定，在更早更早以前，他會經常幫任倩倩這麼做。還不知道他為任倩倩做過多少，兩個人之見有過多麼深刻的感情，才會讓彼此都這麼念念不忘的。
“之後，我們就這麼認識了，也算朋友了吧，畢竟這樣的經歷比較特殊，呵呵，老實說，當時在女廁門口我還真是無比的尷尬啊。”大老爺們的林總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然後繼續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可能就是為了這件事吧，唐芳芳居然有一天約我一起吃飯。我以為是為了採訪的主題，去了之後，才發現，她竟然是向我告白。”
“然後，你就拒絕她了，所以才會害得芳芳這麼傷心？”
“不，不是，”難得的，林白開始吞吞吐吐起來了，“不是的，我，那天我的心情很不好，被你拒絕了，又在倩倩那裡，呃，該怎麼說呢，反正總之，我心裡很亂很不爽的，難道自己真的就那麼沒有男子氣慨嗎？最讓人驚訝的是，唐芳芳居然知道我的那件事。”
“哪件事？”問出口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心裡突然湧上了一個不好的直覺。
“就是那件事啊，唐芳芳說，她不介意我不能人道，願意跟我談精神戀愛。我當時就懵了，加上酒精的作用，我，我就吻了她。”林白說完之後，緊張的望著我。
轟地一下，我的腦袋要爆炸了，“你說什麼，你，你吻了她？”
“是啊，我當時喝了點酒，把她當成是——”
“把她當成了你的倩倩，說不定不止是吻了，肯定還進一步接觸了，對不對？”這種事我也經歷過啊，那一天這個臭男人不就是喝醉了，嘴裡喊著倩倩、倩倩的，差點就把我給生吞活剝了。
林白挑眉，“哪裡的話，我當時以為是你，真的，你別不信，雖然剛認識那會兒對你只是感官上的衝動，我還沒深刻認識到自己的感情。可是身體比心誠實，當時你已經給我撒了一張網讓我無處可逃。也僅只是吻，點到即止，誰知道卻給了唐芳芳錯誤的認知。是，是我的錯，我不該招惹她的。只是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那種事，原本我還想著要委婉一點拒絕，畢竟是一個女孩子還是你的好朋友，我也不好意思太讓她難堪。”
“沒想到，她居然趁我不備時拍了照，還把我的婚姻及情感問題賣獨家訊息給他們的編輯部主任。是啊，她是落得了好處，有了做獨立製片人的資格，卻給我帶來了麻煩，電視臺的人天天給我打電話，你也知道，記者狗仔隊的鼻子都很靈的，許多人到公司裡去追逐小道消息，一時之間，鬧得小晶煩惱不已，嚷嚷著要辭職呢。”
“我不信，芳芳會做這種事。”在我心裡，愛憎分明俠義心腸的唐芳芳小姐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林白一副，你看，果然如此吧的神情，憐憫的望著我，“曉曉，你太單純善良了，這個社會上有很多陰暗的一面。你想想看，唐芳芳也算在社會上摸爬打滾這些年，還是在電視臺那種蛇龍混雜的地方，她會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嗎？”
雖然林白的話語不好聽倒也中肯，本來我心裡已經在動搖了，只是沒想到，他接下來又說了一句話。
雖然有可能是事實，但是當時他說話的時候，那語氣和態度真讓我受不了，才會一時衝動，沒有控制住自己的。
林白說：“你以為唐芳芳何以年紀輕輕的在電視臺站穩腳跟？告訴你，她早就爬上他們副臺長的床了。”
話音剛落，啪的一下，扇耳光的聲音清楚的在房間裡迴盪著。難以相信的望著自己的右手，和林白臉上受傷的神情，道歉的話語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就算是不喜歡，就算是拒絕了，他怎麼可能這樣說芳芳，這樣背後中傷一個曾經那麼喜歡他的女人呢？
夫妻吵架才會床頭吵床尾和，我們不是夫妻，在床上吵架氣氛僵硬之後，我望著林白錯愕的臉龐，道歉的話語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知道該如何收場，我很沒出息的咕噥了一句要上洗手間，爬下了床，在浴室裡換了衣服，匆匆的，坐電梯上樓了。
幸好這凌晨兩三點的，電梯裡一個人都沒有，要不然以我現在的樣子，真會嚇死人的。
很沒出息的一個人在自己算不上暖和的床鋪上翻滾著，根本就睡不著，而且居然越來越清醒地認識到，也許，可能，林白說的是真的！
想當年剛畢業進電視臺的時候，也曾不止一次的聽唐芳芳跟我抱怨過，新人的日子有多麼難過，根本就沒有做節目的機會，每天只是打雜。他們主任是一個很專制又很霸權的人，甚至不讓她有接觸到新聞的機會，除了跑腿就是做後勤，還要忍受那位以色狼行徑聞名的副臺長變態中年男人時不時的目光騷擾。
“你們副臺長很色又很沒用？天啊，那樣的人怎麼做到是電視臺副臺長那種高位的？”想當然了，同樣是剛出校門的菜鳥何曉童鞋只會跟唐大小姐一起，義憤填膺的鞭策著參加工作以後的不平待遇。
根本就沒搞明白，這就是社會現實。
“當然可以了，他是某某市長家的親戚。”當時唐芳芳是這麼告訴我的。
每次說到他們副臺長時，都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他的表情。
卻不知道過了多久，從什麼時候開始，芳芳不再在我面前抱怨他們副臺長的性騷擾了，她的工作也開始順風順水，做了欄目組的金牌記者，一年之後甚至買房買車了。
雖然很不想用這樣的心態去懷疑老朋友了，可是林白的話卻在我的腦子裡生根了，短短的一年時間，就算是唐芳芳非常的出色能力出眾，以她一個新人之姿，如何爬到如今那個位置的？
還是她自己告訴我的，這就是一個人吃人貧富不均的社會，沒有關係沒有後臺在電視臺想要晉升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他們唐家也只是中等小康水平，父母都只是一般的工薪階層，沒人認識政府高官啊。
越想越感覺到心驚膽跳，難道我的好朋友……她真的會做出這種事……為了前途……難道，我錯了，不該打林白那一耳光？
好吧，我承認，當時我是錯了，太衝動了。本來心裡還在對唐芳芳愧疚的要死，咋一聽到那樣的話，當然衝擊力很大。會做出那個動作，純粹只是下意識的。
事後，其實我也是萬分後悔的。
只是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眼睜睜的看著我衝出房間，居然也不攔一下。大半夜的，讓我一個女人就這麼的不告而別衝出他家。
幸好是住在一棟樓上，這要萬一……擱在其他地方，出了點什麼意外，他還對得起我們老何家的列祖列宗嗎？就這樣忿忿然的想著，睡意居然襲上心頭，我慢慢的與周公下棋去了。
第二天，按照原定計劃，我去了一趟程家，去探望程一飛的母親。
東西大部分都搬到7樓去了，自己家裡的衣櫃空空如也，我只能還是穿著昨天晚上匆忙之間換上的衣服。這還是洗完澡之後忘了放進洗衣機，隨便的擱在浴室裡面的。
髒兮兮的不說，還有一股汗臭味，難受死了。
這個樣子去程家，要是再被程太太奚落一頓，我會羞憤自盡的。開啟手提袋，準備檢視一下錢包裡面的鈔票，看是否需要去ATM取款機上取錢備用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包包裡居然多出了兩樣東西。
林白的錢包和手機。
好像是跑出他家門的時候，一把小心把他的錢包也塞進來了，當時還氣嘟嘟的，居然把他的手機也小心眼的裝進自己的包裡了。
錢包裡居然還夾著一串鑰匙，不會是林白家的大門鑰匙吧？我也沒有多想，隨手扔進梳妝檯的屜子裡，不相信他沒有多餘的備用鑰匙。
至於手機，我記得林白不止一部手機的。
隨便的買了一套新衣服換上，就去了程家，程先生程太太倒是很熱情的招待了我，特別是程太太，拉著我的手說了許多的話。
先是道歉，她倒是一個很明是非的人，上一次匆忙之間誤會了還說出那樣的話，程太太覺得很對不起我，一個勁的說著抱歉。
當然了，她的話語裡，最多的還是難過和辛酸。
“你說，我辛辛苦苦的養大這麼一個兒子，有什麼用？現在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放棄一切，置我們二老於不顧。要出國，出國幹什麼？真以為中國人在國外的待遇能有多好？就算那些混到了公司高層的人，也只是被老外當作廉價勞工，剩餘價值被剝奪的很厲害。”
“那個顧曼青有什麼好的，騷狐狸一隻，一飛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傻，還那麼傻心眼，這麼多年了，居然還只是對他的小曼念念不忘。”
“何曉，是程一飛對不起你，做出了這種事；是我們老程家對不起你，養出了這樣白眼狼的兒子。”最後，程太太如是總結，拉著我的手不斷地抹眼淚。
我點頭稱是，想著不對，又趕緊搖頭，“伯母，你也別這麼說，事情已經過去就算了，您別多想，好好保重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程太太猛然抬頭，“曉曉，你真的不怪我們？”
“當然了，這件事跟伯父伯母又沒有關係，一直以來你們都對我很好，我感激還來不及呢。”
“既然如此，反正那個臭小子要走了，我們就當沒有這個兒子，曉曉，以後你給我們當女兒好不好？做乾女兒。”程太太的一雙大眼睛晶亮晶亮的望著我，哪裡有半分眼淚的痕跡？
她年輕時肯定也是一個大美人，丹鳳眼雙眼皮，再加上瓜子臉秀眉的櫻唇，那模樣讓人看了確實歡喜。
只是她的提議，讓我好生為難，諒解是一回事，我卻並不想再與程家打太多的交道的。
可是也不忍心拒絕一個老人家的提議，畢竟最近程家太亂了，程太太身體不好剛從醫院出來，我豈能讓她更加的傷心難過？
正為難著呢，有人卻推門進來了，沒想到正是程太太嘴裡的那個不孝子、臭小子。
程一飛看見我的時候，明顯也是一愣，那表情倒不像是裝的。可能，他也是真的剛巧這個時候回家看父母，卻沒有想到我也在這裡。
我就坐不住了，起身告辭，才出大門呢，程一飛追出來了。
“何曉，我，我送你。”
轉身，冷冷的注視著那個男人，“何必呢，我說了，從此以後再相遇，我們完全是陌路人了。那件事不是已經解決了，你們可以滾蛋了，有多遠滾多遠。”
程一飛對我的冷眼視而不見，滿臉好脾氣的笑容，“我，我這個週末的飛機，我們去美國。”
去美國，已經定好了？難怪，剛才程太太的反應會是那樣，悲痛欲絕，即使是看見程一飛進門，也好比是，沒看見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她面前。
“那祝你一路順風，祝福你們姦情到永遠，最好是再也不要回來了。”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也該完結了，我掉頭朝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去，打算再也不理會這個男人了。
沒想到，他卻在身後大喊一句：“曉曉，難道你真的永遠也不會再原諒我，我們之間再無可能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