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嬰替代了眾人的一瞬間，山谷中的屠寅便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

老柏樹則慢慢站了起來，飛下巨石，面向月朗朗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殿下保重，老夫此去，定會將門戶清理乾淨。”

月朗朗卻閉目不語，全力維持著溫泉底部的陣法執行，早已無力問罪於他了。

老柏樹不等她回答，便起身向山谷外走起。

每走出一步，身形便拉長一分。行至谷口，半人高的小道童模樣已經徹底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他一步跨出山谷，眼前便出現了一片激烈地混戰。

己方僅有花兒與屠寅二人，而對方卻是數十個熟悉或陌生的山陰市修行者。

與老柏樹遙遙相對的戰場後方，則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柏小松，此時正手持一柄烏黑短劍，挾持著乾昭昭。

花兒與屠寅束手束腳的緣由，顯然也來源於此。

老柏樹深深嘆了一口氣，右手輕輕一招，柏小鬆手中的短劍便落在了他的手裡。

“小松，你為何要背叛為師？”

手中的短劍不翼而飛，柏小松便立刻警覺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自掌中飛快生長出一根前端鋒利的樹枝，重新抵在乾昭昭的喉嚨上，然後才抬頭看向戰場後方的老柏樹。

他面無愧色，反而帶著一如既往的恭敬，“師父，別來無恙。您一直以來的夙願就要實現了。您為什麼還不高興呢？”

“這麼說來，你是為了我，才做下這一切？我教了你這麼多年，難道就只教會你挾持他人，逼迫別人做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嗎？”老柏樹慢慢漂浮起來，凌空踏步，向柏小松走去。

“這不是極樂苑一貫的處事手段嗎？”柏小松嗤笑一聲，“霸道蠻橫，總是仗著自己修為高深，強迫我們做不願意的事。她們做得，難道我就做不得嗎？”

“狂言妄語！月殿下何時強迫過你們？”老柏樹臉色陰沉，他原以為這徒弟只是對自己有什麼不滿，卻沒想到他不滿的竟是月朗朗。

“山陰市的資源分配全權掌握在她的手裡，容不得我們說一聲不。這難道還不夠嗎？”柏小鬆手下微微用力，樹枝便在乾昭昭的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師父，你知道我已經修行了多少年嗎？可她呢？就因為是月朗朗的徒弟，僅僅三年，就輕輕鬆鬆超過了我三百年的努力！不只是她，連她收服的那兩隻鬼嬰，也在短短數個月裡就化形成功！可我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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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因為這個心生嫉妒？月殿下這麼做，都是為了這是小世界裡所有的修行者！難道你不知道嗎？”老柏樹走到柏小松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這才發現他手裡的乾昭昭狀態有些不對，半睡半醒，彷彿失去了意識，可雙手卻維持著法印沒有鬆開。

“不！我不嫉妒！我知道，只有這個小丫頭修行有成，我們才能徹底擺脫資源匱乏的窘境！一世，又一世！單單是我，就已經無怨無悔地等了這黃毛丫頭整整三世了！”

柏小松面露悲憤，抬頭看著老柏樹，一字一頓道：“師父，如果我沒有發現你騙了我，我想，我還是可以傻傻等下去的！”

“我何時騙過你？！我現在反而後悔，不該將中庭迴歸一事全部告訴你！”老柏樹怒目圓瞪，心中卻極為冷靜地尋找將乾昭昭毫髮無傷救出來的方法。

“師父，你敢不敢問心無愧地說一句，我和桃枝的眾位師兄現在都還活著？！”柏小松恨聲道，“你總說他們身在國外尋找機緣，可其實他們早就壽元耗盡，灰飛煙滅了！他們是為了把有限的靈氣留給更年輕的修行者，才主動選擇離開山陰市的，對不對！”

老柏樹一愣，這件事他可是連月殿下都瞞住了，這個混小子是怎麼知道的？

然而想想近年來自己確實將許多事情都交給他全權打理了，他若是早有疑心，想要調查那也不是難事。

歸根究底，還是自己疏忽了。

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犯下和吳思道一模一樣的錯誤。

老柏樹定定地看著他，沉聲說道：“你們的師兄為了蒼生大義，主動赴死。那是他們選擇的道，重入輪迴之後，天地必不會薄待他們。下一世，定會重入修行大道！這麼簡單的事，你難道想不通透？”

“下一世！下一世！你們總說下一世！你們等了這黃毛丫頭多少世？可結果呢？千百年過去了，你們一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丫頭是不完整的！要想控制神殿，必須是兩個人！”柏小松臉上露出絕望的嘲諷，“你們幾個月前，才發現了魏白的存在。然後呢？又要想等這丫頭一樣，一世一世地等下去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判斷失誤，的確是我們的過失。可神殿器靈一分為二，若不是親眼所見，誰都無法相信！”老柏樹指著他手裡的乾昭昭，“但昭昭為主器靈，這一點是絕不可能有錯的！魏白要做的，不過是輔助，只要靈力足夠即可，根本就不需要重入輪迴！”

柏小松一怔，“你說什麼？不用等？你又騙我！啟動中庭需要多少靈氣，難道我還能不知道？他魏白區區一個凡人，怎麼可能一世就能完成？！”

“信不信由你！”老柏樹趁著他愣神的一瞬間，眼疾手快地俯身而下，一把將乾昭昭搶在了手中。

他飛快地檢查著乾昭昭的神識，忍不住皺起眉頭，厲聲喝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她的神魂呢！”

柏小松愣愣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又抬頭看了一眼落入老柏樹手中乾昭昭，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你問我對她做了什麼？！你以為搶走她的肉身，就能阻止神殿？哈哈哈哈……你不是說她是主器靈嗎？既為器靈，自然就該老老實實地待在器靈應該待的地方！”

“孽徒！”老柏樹怒髮衝冠，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在柏小松的百會穴上。

柏小松頓時就沒了氣息，委頓在了地上，然而，他的嘴角卻仍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