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宿命之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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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認為,花源已經被刺身亡了。

就連之前還抱有僥幸心理的人們,也不在儲存著那渺茫的希望。

馬威自始至終甚麼都沒說,除了在陣前指揮攻城,就是帶著部下商議軍務。

四月十二,距離第一次攻破端門——或者用“砸破”更加合適——已經過去了兩天。

今日還算輕鬆,皇城外攻城的士兵們,雖然像往常一樣,卯時初刻便起床、吃飯操練,但是一直到巳時三刻,也沒接到攻城的命令。

他們已經連續對皇城攻打了六天,雖然並沒有太大的傷亡——除了第一天發動了一次正面奪城戰,往後基本上都是器械主要壓制,床弩、投石機等裝備遠距離轟擊城池和敵軍——但是他們的精神,已經在連續幾天的緊張之中,快要打到了一個極限。

如果有長途行軍或者拉鋸戰經驗老兵應該知道,其實只要挺過了這一段極限期,人們就會對隨後而來的,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感到麻木,然後就會陷入一種渾渾噩噩、只會聽從軍令行事的狀態。

再等到度過這個狀態,當一切成為一種習慣,身體和心理都徹底適應,人也重新煥發出生命力的時候,這個兵就算是熬出頭了……

所謂百戰之兵,就是這種兵。

但是大部分人並沒有經過類似的洗禮,他們很愜意地享受著今日整個上午“待命”的清閒時光。

早晨是死麵饃就鹹菜,中午是鹹菜就死麵饃。這絕不是虐待,因為這些府兵,也就是披上了軍甲的農民,他們在家的時候,等閒也只是這種伙食。

但是今天好像不太一樣,等到有些心急的人,把手中的鹹菜糰子和三個死麵饃都嚥進肚子裡時,才萬分懊悔地發現,今天中午竟然有加菜!

加的菜也不多,每人一勺青菜、半撇燒肉。

但是如果死麵饃還有,那總是就著菜吃更香一些。

左武衛在兩年之內換過三任大將軍,豐慶八年那一任姓甚名誰,現在軍中的士兵們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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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一任,大家都很清楚,就是連日來親自站在最前線,指引著他們這些大頭兵攻城的那位大將軍,馬威。

但是,在馬威之前,還有一任大將軍,足可稱為左武衛的驕傲!

他就是陸鴻。

雖然我們的陸大將軍,甚至一天也沒有指揮過左武衛以及這些士兵們……

左武衛在四月初六攻城之前,有滿員二萬五千人。

四月十二攻城六天之後,還有一萬八千人,傷亡將近三成。

左武衛中有一個突擊營,是馬威臨時組建,用於登城破門的尖刀營。編入這個營的士兵,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怕死。

他們的伙食要比其他人好得多,白面膜管夠,肉隨便吃,每人每頓還能分到二兩酒!

但是誰也沒有因為這種不公平的待遇而抱怨,而心生不滿。甚至所有人都認為,這完全是他們應得的待遇。

突擊營從攻城到現在,原有一千四百人,現有三百九

十一人。

高達七成多的傷亡率,冠絕全軍……

突擊營僅剩的這寥寥的三百多人,如今就散佈在天街上或坐或站,他們幾乎腳一抬就能上天津橋,腿一蹬就能立即衝到城牆下面拼命。

他們的職責,用自己的生命和身軀,就是為大軍開道,所以他們總是要衝在大軍的最前端。

有一名突擊營的士兵,靠在積善坊花家院牆的拐角處,兩條腿一屈一直,懶洋洋地席地而坐。

他的幞頭解了下來,蓋在臉上,遮擋著略略有些刺眼的陽光。

說起來,他跟這積善坊花家的某一個人,還有些淵源。那個人就是現任神都郭城指揮使,花源花小侯。

他跟這花小侯,應該勉強算得上是同袍戰友罷……

當年在青州行營的時候,花小侯已經調任右軍當軍指揮,而他,卻是後軍一個空架子校尉的親兵。

當然了,當年誰也想象不到,那位委身在青州行營後軍的那位空架子校尉,後來會有這樣高的成就!

這個人就是張如鏡。

他是陸鴻的第一個親兵,也是最不成器的一個。

他也算是命大,自從在六乘驛殺死了王大將軍的二兒子之後,他就被大人調到了鄭新的手下。

後來隨著青州行營的解散,他一再輾轉,也打過不少仗,殺過不少人,到現在還能活下來,他自己感覺就是個奇蹟……

其實他有好幾次都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聽著大人在上面威風凜凜地下發著一道道軍令,那些穿紅掛赤將軍們,一個個對大人俯首帖耳,心裡就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張如鏡被暖融融的太陽照拂著,感覺四肢百骸都透著睏倦——春困秋乏夏打盹,他正處在困和打盹的季節交替之時。

這時突然一聲令哨響起,使得他本能地一個激靈,身體像杆標槍一樣嗖然站立了起來,伸手抄起頭盔、橫刀便向令哨響處奔去。

就在昨天晚上最後一輪攻城過後,他已經被馬大將軍從一個小小的什長,提拔成了這個突擊營的校尉

這倒不是因為他的本事最大、功勞最高,而是因為職分高過他的軍官,都已經戰死了。

令哨從短促的連續吹響,變成了一聲長長的拖音,張如鏡在最後一聲令哨吹完之前,出現在了議事廳前。

議事廳就在花府之內,他是唯一一個需要參與會議,卻不在花府的大院之中辦公、休息的人。

馬威坐在議事廳的上首,他抬眼掃了一圈,見所有該來的軍官都已到期,微感滿意地點點頭,用他那宏亮的嗓音說道:“今晚總攻——床弩、投石機二番壓制之後,全軍攻打皇城南牆!”他說到此處,看了站在末尾的張如鏡一眼,“重點進攻,左掖門——突擊營務必在大軍第三次攀城總攻時,拿下城門。否則,軍法處置!”

大軍約定前兩次攀城為佯攻,目的是將守軍的防守重心轉移到端門方面,第三次才是正式的進攻。

張如鏡向前站了一步,昂著腦袋大聲道:“遵命!”

馬威再次掃了一眼全場,嚴肅而堅定地說道:“今晚五軍集結,拿下宮城,在所不惜!”

眾人俱各吃了一驚,四周一瞧,才發現這次到場的果然不僅是左武衛的軍官,還有左右監門衛和左右領軍衛的十幾名將軍、校尉。

還沒等大夥兒全然消化這件事情,馬威便又說道:“還有,今天不是本將指揮,到時候花將軍親自指揮全軍攻城!”

這一句話頓時將議事廳炸開了鍋,不是說花將軍遇刺身亡了?

他們的驚訝之中,還帶著些許的欣慰與興奮,同時又帶著一絲不解:為何一定要今晚攻下城池?如果攻不下,又該怎麼辦?

馬威沒有留下來回答問題的閒心,說完最後一句話,他便徑直起身離開。

他要去見一個人,花源。

花源確實在李嗣原行刺的那天受了傷,不過並不是傳言那種隨時可能喪命的重傷——饒是如此,他的左臂的臂骨,也被李嗣原用一條拴馬的麻繩給鞭斷了……

他之所以躲到現在才敢露面,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敢出現——因為那個刺客也並沒有像傳言之中那樣,被人亂棍打死,而是在一刺不成之後,便迅速元遁。

花源之所以始終躲躲藏藏,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自己一死,那麼左右監門衛,左右領軍衛四軍,就成一盤散沙!

其實他倒想一直躲藏下去,可是天不遂人願,他在今天早晨,收到了城外的來信:“今晚我與姜炎決戰,生死難料,務在今晚放手一搏,攻下內城!”

信是陸鴻的手筆,所以花源甚至沒有半分考慮,他就將原本用來預備城外敵軍攻打郭城,而留守在城牆、城門邊上的左右監門衛,都命令暫時放棄郭城,竭盡全力向內城攻打……

陸鴻在河陽橋邊決戰,若勝倒也罷了,若是打輸,以後郭城必然是內外夾擊的局面。

所以陸鴻給花源提議,讓他今晚防備盡撤,全力進攻說不定能畢其功於一役,也是一場關乎江山,關乎天下的豪賭!

開元元年的四月十二,它的夜晚似乎是全年,或者說全歷史最長的一個黑夜。

戌時三刻,當皇城之上的守軍還在納悶,郭城裡的人為何還沒進攻的時候,驟然間一聲炮響,五軍十萬人,好像黑夜之中的幽靈,鋪天蓋地一般,從黑暗之中奔跑而來,轉眼間就發動了兩次十分有威脅的攻擊!

遠望著那些士兵,一個個好似螞蟻一般,艱難地向城牆上攀登,並且在敵軍弓弩和長矛面前,一個接一個的呼喊著,從六丈高的城頭向下墜落。

城外大軍的進攻,再次受到了阻隔,但是剛剛等大家退回本陣,攻城陣中,再度想起了進宮的號角!

不過這次的命令與前兩次十分不同,前面兩次進攻,就好像潮水拍岸,看上去波瀾壯闊,其實並沒有甚麼實際的效用;但是這一次,他們就好像一輛鋼鐵般的戰車,卷著滾滾洪流,向皇城碾壓而去……

與此同時,河陽橋邊,月黑風高,陸鴻作為先頭部隊,已經準備好了第一次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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