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突生。
謝晚根本沒想到巨獸還能夠死復生, 一時閃躲不及,差點被觸手捲入黑暗中。
他朝著右側退出數步,抬手迸射出一道絲, 面前的觸手全部絞碎,這才獲得一絲喘息的機會。
謝晚本來就消耗許多的靈氣,現在又強行用絲,已然是強弩之末。
不僅如此,他還帶著一個昏迷的沈霽筠, 更是行困難。
他抬起眼皮。
原本被絞碎的觸手蠕著, 新鮮的血肉生長出, 又重新恢復成一根根的新的觸手。
如此場景, 凶多吉少。
謝晚慢慢地擰起眉頭。
眼看著觸手又要襲來,他一個閃身,狼狽地躲開來。但還是防備不及的地方,一條觸手從他的手臂上蹭過,頓時帶來一股痠麻的痛楚。
謝晚輕喘一聲,一手費地扶住沈霽筠, 一手則抬手在前, 迸射出無數的絲線, 這才勉強阻擋住攻勢。
一直在昏迷中的沈霽筠似乎所察覺, 眼皮費地眨一下, 隨後緩緩地睜開來:“晚……”
謝晚甩出一縷絲,絞殺面前的觸手。現在這個況也來不及多做解釋, 他直接說道:“你先走一步!”
說著, 他就沈霽筠往身後推過去。
灰霧的範圍正在急劇地縮,只要邁出三步,就能從灰霧的範圍中離開。
沈霽筠尚不知現在發生什麼, 一抬起頭,方才發現如今的況些不太妙。
巨獸死復生,落下一片巨大的陰影,來勢洶洶。
謝晚還在盡抵抗巨獸的攻勢,回過頭一看,沈霽筠還站在原地一不。
他焦急地說:“沈霽筠,你在這裡愣著做什麼?”
沈霽筠的臉色蒼白,顯然還沒緩過來,但他的語氣平穩,拒絕謝晚的指揮,說道:“你先走,我留在這裡。”
他又怎麼能留謝晚一個人在這裡。
謝晚的髮絲紛亂,忍不住道:“這都什麼時候……”
人交流片刻,這倒是給巨獸的可乘之機,它張狂地笑起來:“誰都別想走,都留下來吧!”
伴隨著語聲,四周灰霧湧,朝著人靠近過來。
謝晚一看,灰霧變得濃稠,猶如浪花一般,死死地堵住離開的退路。
他些惱火,狠狠地瞪沈霽筠一眼:“你看——現在想走也走不。”
沈霽筠輕咳一聲:“就不走。”
他上前一步與謝晚並肩,一同面對著這個龐然大物。
巨獸在死復生之後,好似變得更加兇猛一些。
沈霽筠卻身受重傷,謝晚也靈氣耗盡。
此消彼長之下,人必定不是巨獸的對手,說不定都要被困在灰霧之中無法逃離。
剛才的景,人之中只能離開一個。
所以謝晚才讓沈霽筠先走。
可沒想到,沈霽筠不僅不走,還固執地要留下來。
現在,估計個人都要留下來。
謝晚的心態良好,也沒生出多少畏懼。
從進到灰霧裡的一刻,他就做好走不出去的準備,現在鎮壓上古妖族,還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不過……
謝晚看一眼身旁的人,抬手揉揉鼻尖。
要和沈霽筠死在一起嗎?
好像……也還行。
謝晚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想象中的麼排斥沈霽筠。
他笑起來,語氣輕鬆:“沈霽筠,你害怕嗎?”
沈霽筠不太清楚謝晚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搖搖頭,說:“不。”
謝晚自語:“也是……大不就是一死。”
音落下,他抬起頭,對上巨大的身影。
“不過,想要我死也沒這麼容易……”謝晚輕聲說道,“至少,也得付出一些代價。”
巨獸以冷笑為回答:“不自量——”
說著,一道黑影劃破天際,重重地砸下來,目標就是站在底下的謝晚與沈霽筠。
風聲凌冽。
謝晚微微地眯起眼睛,正準備反擊。
只是巨獸還沒砸下來,就一道閃爍的金光貫徹天地,直接巨獸從頭到腳都籠罩在其中。
金光四散。
謝晚也碰到些許,不過他感覺到的是一股溫暖,還源源不斷的靈氣。
巨獸的處境卻與謝晚相反。
在金光籠罩下,巨獸發出一聲悲鳴,龐大的身軀就猶如冰雪消融,在日光照耀下,緩緩地融化。
巨獸徹底消失,連一點氣息都沒存在在世間。
謝晚仰頭看去,金光緩緩消退,只“永鎮山河”四個字格外的清晰。
——這是“永鎮山河”玉牌在驅逐上古妖獸。
謝晚收回目光,再回過頭一看,灰霧所散去,出現一道寬闊的大路。
危機消散,出路盡顯。
四周的灰霧也在急速消散。
謝晚做好最壞的打算,可現在峰迴路轉,倒是讓他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過一會兒,他方才回過神來,朝著外面走去。
可走出去步,謝晚沒見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察覺到一些不對,回過頭一看,見沈霽筠還站在原地沒。
“沈霽筠?”謝晚拉高聲音。
沈霽筠的身影筆直挺立,還是沒挪腳步,只是抬起眼皮望過來。
謝晚挑挑眉:“你不走?”
沈霽筠的眼睛沉一沉,沒說什麼,但眼中卻包含一股濃烈壓抑的緒。
這片區域是特殊的。
在這裡,能夠忘記掉外面的一切。
沈霽筠清楚地知道,雖然他與謝晚的關係所緩和,變得更親密。但是,只要離開灰霧空間,這一切都會蕩然無存。
他甚至……想在這裡多留片刻時間。
謝晚在原地等待一會兒:“沈霽筠,你不走,我自己走啊。”
沈霽筠恍若大夢初醒,緩緩朝著謝晚走過去。
不管停留多長的時間,都要結束離開的時候。
人離開灰霧空間。
謝晚揉揉鼻尖,一直縈繞在四周的腥臭味終於散去,轉取代的是一股草木的清香。
他環顧四周,發現灰霧已經消失無蹤,只餘下一片荒涼的原野。
天空開闊,萬里無雲。
謝晚的心放鬆下來。
如今上古妖族已經被重新封印,麼南州的些海族護衛也不再是問題,他們等不到上古妖族的支援,想來是獨木難支,堅持不多久。
只要這些從東荒荒野上跑出去的妖獸解決,修真界又能恢復往日的太平。
謝晚想到這裡,覺得渾身輕鬆,連身上的痠痛之意都所退去。他側過頭,說一聲:“走啦。”
沈霽筠走得很慢。
謝晚心中奇怪:“你怎麼不走?”他打量片刻,帶些關切,“是不是身上的傷還沒好?”
沈霽筠:“不是。”
謝晚:“是怎麼?”
沈霽筠的唇角成一條生硬的直線:“我覺得,這裡很好。”
謝晚:“……”
他看一眼。
四周荒涼,只禿鷲在頭頂盤旋,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見其他的活物。
就這,和他說這裡很好?
謝晚欲言又止:“你……”
沈霽筠的聲音低沉:“這裡,和外面不一樣。”
謝晚好像出沈霽筠中的深意,怔一下。
沈霽筠的聲音緩緩流淌:“在這裡,我們只是‘我們’。”
面前的少,也只是他的晚。
謝晚抿抿唇角,沒說。
也是。
在灰霧空間中,所的顧慮都被拋下,沒風月樓主,也沒雲竹君,只簡單的“你”與“我”。
謝晚暫時忘記多道的種種顧慮,在生死之間,與沈霽筠的關係更進一步。
可等離開這裡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謝晚重歸風月樓,重拾多道,要顧慮很多很多的事,不能再與沈霽筠如此的……親密無間。
謝晚的聲音些輕:“也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呀。”
沈霽筠,彷彿是在嘆息:“也是。”他注視著面前的少,像是要每一個細節都銘記在心中。
謝晚被看得些不自在。
在短短的時間裡,他想很多。
其實他與沈霽筠之間的關係剪不斷,就像是打結的毛線團一樣,理也理不清楚,根本分不出你我來,也不能說是誰欠誰。
其中的複雜牽連根本說不清楚。
謝晚按按太陽穴。
還沒等他想好該怎麼說的時候,沈霽筠先一步開:“走吧。”說完,朝著前方走去。
謝晚落後一步,也跟上去。
橘色的夕陽下沉,人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
謝晚回到東荒主城。
本來他是想要直接搭乘飛舟回到南州的,但東荒混亂,飛舟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起飛,他就只好先留下來。
東荒需要重建,防禦陣法要重新佈置,還人的遷徙……
種種事下來,城中的人忙得是焦頭爛額的。
但就在這個關,葉荒不見。
東荒護衛尋一圈,竟然尋到謝晚這裡。
謝晚完東荒護衛的,皺起眉頭:“我也未曾見過葉荒,他怎麼?”
東荒護衛拱拱手,說道:“自從灰霧消失之後,魔主也跟著不見,也沒留下隻字片語。”
謝晚訝異道:“不見?”
東荒護衛:“是。”
東荒魔主消失之事本來是與謝晚無關的,但眼前東荒重建近在眉睫,他也只好找過去看看。
來到葉荒曾經居住的宅院。
他走進去,發現這裡空蕩蕩的,沒什麼擺設。走一圈後,發現桌上放著一枚金燦燦的耳環。
謝晚撿起來一看,這正是葉荒耳朵上佩戴著的一枚,上面原本刻著複雜的梵文,可現在梵文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只是輕輕這麼一碰,就化煙塵。
恍惚間,他見葉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
“我的承諾,我做到。”
謝晚若所感,從屋裡走出去。
東荒護衛眼巴巴地在外面等著,一見謝晚出來,就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找到魔主留下的訊息嗎?”
謝晚輕輕搖頭:“不用找。”
東荒護衛:“啊?”
謝晚望向遠方:“他已經走,不會再回來。”
葉荒之所以會留在這裡,都是為當初的約定。
如今他已經守住東荒主城,完成曾經的誓言,自然是要離開。
東荒護衛問:“魔主……去哪裡?”
謝晚:“也許是東荒,也或許是其他地方。”
東荒護衛還想問什麼,謝晚卻已經走出去。
外面。
一道身影站在裡,不知道等多久。
謝晚一看:“你怎麼在這裡?”
沈霽筠:“等你。”
謝晚:“望山宗群人不是在等著你嗎?”
如今修真界百廢待興,再加上望山宗此次平妖功,不少門派都爭相投靠,隱隱成為修真界第一宗門。
這下,更加需要一個定海神針一般的人物來撐場面。
沈霽筠平靜地說:“我已經不是雲竹君。”
謝晚的眉梢一挑。
沈霽筠看著少,認真地說:“我只是沈霽筠。”
謝晚笑笑:“可我卻還是風月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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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霽筠的側臉沉靜,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但很快,這失望又被其他緒所取代過去。
謝晚走在冷清寂寥的街上,走到一半,他冷不丁地開:“你不會要一直跟著我吧?”
沈霽筠的回答坦蕩蕩的:“是。”
謝晚說:“我要回南州。”
沈霽筠:“正巧順路,我也同去南州。”
謝晚以前沒覺得沈霽筠如此厚臉皮,到這個回答,也愣一下,隨後說:“難不成,我渡劫你也跟著?”
沈霽筠:“你答應我的。”
謝晚的眼睛微微瞪大:“答應什麼?”
沈霽筠一字一頓地說:“在我死之前,不渡劫。”
謝晚眨眨眼睛:“真是太可惜。”
沈霽筠:“何可惜?”
謝晚慢條斯理地說:“我本來還在想,之前個劫渡得不太好,還想再重新渡一渡的呢。”
沈霽筠出外之音,呼吸變得急促一些,卻還是竭盡全地保持平靜:“是哪一次?”
謝晚沒說,只是一攤手:“本來是這麼想的,可是……這下好,礙於誓言,渡不呀。”
謝晚與沈霽筠對視一眼。
他看見沈霽筠的反應明顯,莞爾一笑:“你說呢?”
沈霽筠的手指用攥緊,剋制住自己的心緒:“其實……再渡一次也無妨。”
謝晚:“是嗎?”
還沒等沈霽筠回答,謝晚就接著說:“只是,多道渡劫,自然是要白頭偕老,至死不渝的,要是做不到……”
沈霽筠打斷他的:“做的到。”為證明自己,他又重複一遍,“做得到的。”
謝晚睨一眼:“沈霽筠,光說可沒用呀。”
沈霽筠自然是知道,他也沒說什麼,只是伸手牽住謝晚的手。
指相扣。
謝晚也沒閃躲,任由沈霽筠。
多道。
愛時深,不愛則無。
他早就明白,自己與沈霽筠之前還因果所在,唯再渡一次劫,方才能夠平息。
劫種渡法。
要不,就是謝晚嘔心瀝血、至死不渝,為愛奉獻生命;要麼,就是人白頭偕老,生青絲萬重。
當,上一任風月樓主曾經告訴謝晚一句。
——多者,最為深。
唯第二條,方法才能夠走到大道盡頭。
謝晚說:“再給你一次機會。”
沈霽筠承諾:“晚……我不會再錯過。”
修真者壽命悠長,可以用永生永世來證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