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莞買了份報紙,並沒有想象中的頭條。
她翻遍了報刊亭的報紙，依舊什麼都沒有,好像這事從未發生過。
她低嘆口氣,環視了一圈教室，今天是週一,劉惠還是沒有出現，擺明了不會來上課。
那種不好的預感更強了一些。
陳安安臉色也不好，對那事是一知半解，說來說去是“私人恩怨”。
一直到週三,林莞和陳安安正在做實驗，忽然聽見旁邊同學的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嗎，劉惠好像被勸退了。”
“為什麼,曠課太多？”
“不是……”那同學嗤了一聲：“聽說是……涉嫌賣.**，我昨天在教務處看見她了,辦手續。”
最近的閒言碎語特別多,林莞也沒在意，可聽見這話,她滴加試劑的手還是頓了一下,抬頭望陳安安。
陳安安也有些尷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劉惠她……”林莞皺了皺眉，“不會是……”
陳安安撓了撓頭：“嗯，好像是那天……”頓了頓，她又小心翼翼地說：“其實以前，你也知道吧？”
林莞抿緊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大半夜不回來，常常化妝，雖然平日很低調，但確實也能猜得到。
她們走出實驗室，天空湛藍，意外的晴朗溫暖。
陳安安抱著一摞書，低下頭，忽然說：“我那天上樓找我爸，看見劉惠和警察在一起，可能是……”
“可她為什麼會在？”
林莞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爸說，好像是……別家夜總會的幾個女孩故意來生事，被五樓保安打了，打電話叫人，最後鬧成那樣。”
林莞睜大雙眼，想到劉惠曾說“燒紙”的事，莫名覺得怪怪的。
“後來呢？”她不解，“可為什麼……新聞上都沒什麼報道呢。”
“怎麼會報呢。”陳安安說：“怡天是涉外酒店，還那麼多運動員住在那裡，這種事怎麼能大張旗鼓。”
林莞抱緊手中的課本，“也是。”
“哎，對了。”陳安安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我們那天為什麼沒等到運動員嗎？”
“嗯？”林莞一愣，好像這才想到這個問題——那天到最後，混亂一片，她們都沒見到運動員的大巴。
“他們不在，剛好出去了？”
陳安安搖了搖頭，認真道：“不，剛剛好相反。當時好像是市長設宴招待運動員，他們都在七樓。”
“啊？！”
林莞咬了下唇，想到那些真槍實彈的特警，越來越迷惑不解了。
看她沒再說話，陳安安皺著眉，又加了句：“我爸說，最近青城挺亂的，讓我們好好學習，少出去玩。”
林莞“哦”了一聲，心卻像是被狠狠地揪緊。
陳安安見林莞臉色不太好，挽住了她的手臂：“好了，咱們快回去吧。”
林莞點點頭，跟著她往宿舍樓走去，腳步卻有些沉重。
她們剛到走五樓，見到走廊一角堆著一大堆日用品，還有棉被、床單什麼，亂七八糟的。
“這……”林莞和陳安安對視一眼，認出是劉惠的東西，臉色一變，迅速推開宿舍門。
劉惠卻不在宿舍，只有那個一向安靜的女生，看見了她們，說：“你們回來了？正好，我們趕緊把她東西都扔出去。”
“為什麼？”陳安安愣住，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們不知道嗎？”她一臉噁心的表情，把劉惠桌上的課本拿起，要往外扔，“她被退學了，說是賣……”
“那也不能……這樣吧。”
林莞只覺得那詞太刺耳，迅速打斷，搶過那些課本，“無論怎麼樣，這些也都是人家的東西。”
女生盯了她幾秒，最後才慢慢地說：“可我覺得髒。”
說完，她又拿起桌上杯子、化妝品什麼，一臉嫌棄地往門外扔，“她可別再進來了。”
林莞皺著眉，下意識要去撿，走到門外剛蹲下身，看見一雙細高跟鞋。
她心裡一驚，手指還沒碰到課本，課本直接被高跟鞋的主人迅速撿起，狠狠地摔了回去。
“老孃的東西你都敢碰？”
劉惠神情憤怒，雙手叉腰，馬尾向後高高梳起，沒化妝，顯得有些憔悴。
女生愣了下，看著劉惠凶神惡煞的樣子，也有點害怕，坐回椅子上，一時沒說話。
“問你呢！還敢扔被子，你算個什麼玩意兒！”
她聲音很大，宿舍門沒關，來來往往的一群學生看過來，發覺主角是劉惠，臉上更帶了一種看好戲的表情。
眼看著劉惠要衝上去扇人，林莞和陳安安迅速把她拉住。
林莞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鬧事。
特別是這麼多人還看著。
那女生見劉惠氣焰少了點兒，忍了忍，還是說：“劉惠，我之前丟過五百多塊。”
“林莞說她丟過三百，陳安安估計更數不清了。”
“應該都是你‘拿’的吧？”
她將“拿”字咬得很重，斜眼看過來。
她一說完，室內一片短暫的沉默。
劉惠胸腔明顯大了一圈，咬了咬牙，腮幫子鼓起，卻沒再說話。
片刻，她伸手推開了林莞，也不管那一地的東西，踩著高跟鞋朝樓下跑去。
兩邊的同學見沒鬧起來，悻悻地聳了下脖子，四散開了。
林莞見她神色很不對，一直追到了樓下，抓住她的胳膊，問:“你去哪兒？”
劉惠想也不想揮開她的手，道：“不關你的事。”
“劉惠……”
“滾！”
見林莞一臉擔憂地跟著自己，她心裡更不爽，乾脆往校門口跑去，很快攔下一輛計程車。
林莞看著那車子迅速拐走，心裡低嘆一聲，說不出什麼感覺。
回到宿舍，她把劉惠走廊上的東西都收拾了起來。
察覺到那女生投來異樣的目光，她也沒說什麼，只把東西重新放回劉惠桌上。
……
一直到週六，劉惠才回來了一趟，打扮得普普通通，神情也看上去平靜許多。
那個女生去了自習室，陳安安回家，宿舍裡只剩了林莞一人。
劉惠看見自己被收拾好的東西——課本被摞好在書桌一角，被褥也疊地整齊放在木板床上，還有一大堆化妝品，都被撿了回來，扣好蓋子。
她盯了林莞幾秒，揚了揚下巴，“謝你了。”
“沒事。”
林莞搖了搖頭，見她心情還可以，忍不住問：“到底是出什麼事了？你真的打算……不唸書了嗎？”
“不念了，本來也覺得夠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林莞聽起來卻是心驚。
過了好一會兒，她想起陳安安的話，皺著眉說：“我不太明白，那天……到底是……”
“我也沒明白。”
劉惠一邊把桌上的化妝品收拾到包裡，一邊說。
“啊？”林莞一愣，小心翼翼地說：“你……不會是真去怡天了吧？”
劉惠聽見“怡天”二字，手頓了一下。
她拿起一盒沒剩多少的化妝棉，細細打量，最後還是塞進包裡。
見林莞一直看著自己，她轉過頭來，想了想，才繼續往下說：
“其實，我也沒怎麼明白。”
“那天又有人過來燒紙。琪琪姐說是怡天那邊的人，不知道怎麼鬧起來，讓我們幾個過去算賬。”
“琪琪姐？”
“嗯，到了那邊，保安不讓我們進，琪琪姐又被打了。她氣得不行，打給了王坤，後來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鬧成那樣。”
林莞深吸一口氣，認真地去捕捉某個名字，卻發覺沒有。
劉惠瞭然地看著她，“我知道你要問誰，這事是蔡經理全權負……”
說到這裡，她似乎陡然想到什麼，頓了頓，也有點疑惑：“盛爺好像是不在青城，按理說蔡經理是應該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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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也不懂，反正最後王坤開了槍，事情成了這樣。”
林莞一驚，瞪大了眼睛，“……王坤？”
“昂。”她應道。
見林莞神色特別不好看，她又說：“你放心好了，新聞上都沒怎麼報，不會出大事的。這種小風波多了去了，壓一陣子好。”
林莞不知道該再說什麼，腦海一閃，突然想起過年那時——王坤送來的東西。
小小的金屬物，落在地上，還發出了“叮——”的一聲。
她支起下巴，眉頭皺得更緊了。
劉惠抬頭看著那一床被褥，考慮了片刻，說：“麻煩你個事兒，這些你幫我扔了吧，我用不著了。”
林莞點了點頭，“好，沒問題。”
“行，那我走了。”劉惠拉著一隻行李箱，還提了滿手的東西，“謝謝你了。”
“我送你吧。”
劉惠猶豫幾秒，朝門外看了一眼，說：“算了吧，不太好。”
林莞搖了搖頭，提過她手裡的袋子，堅持道：“你一人拿不過來的。”
兩人下了樓，林莞一直把她送到校門口，將行李箱放進後備箱。
“林莞。”劉惠忽然搖下車窗，叫住了她。
“怎麼了？”
“你最近小心一點。”她皺著眉，說了一句。
林莞“嗯”了一聲，也沒在意，只說：“你也是。”
劉惠見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沉默幾秒，還是嚥下了口中的話。
“那有緣再見。”她最後道。
林莞招了招手，見計程車消失在路口，想起剛剛劉惠的話，只感覺心跳十分劇烈。
她現在可以確定，當時王坤送來的東西，是子彈。
那聲巨大的槍響還迴盪在她的腦海，林莞再也站不住，看見路上有空車，伸手攔下。
“師傅，去一下觀象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