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大龍哥，我來了。”一個二十來歲微胖、質樸、冀北口音的姑娘急忙跑了過來，穿著雨鞋和藍褂外衣，手裡拿著一條擦車的毛巾。

蘇大龍皺了皺眉頭說：“我剛才說啥，你都聽清楚了嗎？”

小芬立刻立正說：“報告老闆，由我來指導新來的同事小方擦洗剛修好的那輛黑色suv，報告完畢。”

“嗯，這還不錯，快帶他去忙吧。”蘇大龍滿意地點點頭。

方衛急忙說：“謝謝大龍哥，那我先去了。”

“等等，背這麼大一個包幹什麼去，幹活就要有幹活的樣子，小芬讓他把包先存到你的櫃子裡去。”

小芬苦著臉說：“大龍哥，我的櫃子裡塞不下東西了。”

“嘶~~，一天到晚哪兒來那麼多破爛塞櫃子裡，我要檢查一下你們櫃子裡都放了些什麼。”

小芬急忙說：“大龍哥，您別生氣，休息室還有個空櫃子，我讓小方把東西先放那裡。”

“還不快去。”

“好好！”

小芬急忙帶著方衛去休息室放東西。

所謂休息室是營業房隔出的半間屋子，貼牆放了十來個鐵皮櫃子，屋子中央放了一張桌子上面有十幾個水杯，還有幾張躺椅應該是工間休息用的。

方衛把東西放在一個空櫃子裡，小芬把櫃子鎖上，把鑰匙給了方衛，然後帶他去洗車的地方。

洗車車間在營業房的最把頭，靠近一處下水窨井，排水十分便利，洗車車間是大龍公司最大的車間，可以同時清洗四輛汽車。

小芬把方衛領到一輛黑色的suv前說：“就是這輛車，客人要求全手工擦，不許用高壓噴槍洗，所以我也沒啥可教你的，反正你自己想辦法把它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擦得一塵不染就行了。

這可是大龍哥對你的考驗，你可不能偷懶或消極怠工，知道嗎？”

說完小芬扔給方衛兩條擦車毛巾、一個長柄洗車拖把、一個水桶，又指了指一旁的壓壺說：“那裡有洗車液，有擦不下來的地方稍微用點，不要打多了，否則最後清理起來很麻煩。”

方衛一臉虛心受教的表情，但是眼睛卻一直盯著那輛黑色suv的車牌看。

“m4321！”

方衛幾乎一瞬間就將這輛梅賽德斯gle和那晚撞他的suv重合在了一起，他百分之百確定這輛車就是那輛肇事逃逸的車輛。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這輛車，如果知道車主是誰，說不定還有機會反擊他們。

方衛盯著這輛車出神時，小芬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驚醒過來。

“小芬姐，這輛車真好看，是誰家的呀？出了什麼車禍呀？”

“不是很清楚，聽說有錢人家的小姐開車出去撞了人，才送來修理的。對了，車主好像姓路，大路朝天的路，因為姓比較奇怪，我才記住的。

送修後什麼都要換新的，封釉、鍍膜、拋光打蠟、貼膜做了全套，地膠、坐墊、腳墊、方向牌套和香水等都換新的，說是怕沾染上晦氣。”

“哦。”方衛心中暗罵，你撞了老子，還怕沾上老子的晦氣，有機會一定讓你陪我損失。

小芬看方衛不在狀態，專門叮囑了兩句：“你擦車時可要小心了，這個車主很難伺候，千萬別在車上留下劃痕，否則一定讓我們賠償。”

“小芬姐你放心，我會加倍小心的，這種富家大小姐我可不敢得罪。”方衛裝得很乖。

小芬走後，方衛拉開車門去車裡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任何可以證明車主身份資訊的東西，連行駛證都沒留下，看來想知道對方的詳細資料或聯繫方式，還得找公司做客戶資訊登記的人去問。

方衛看時間不早了，趕快擦車，否則一會兒耽誤他吃午飯，剛才打了兩場球，人餓得很快，還沒到中午就有飢腸轆轆的感覺。

方衛在手機上搜了個“自己如何洗車”的經驗貼，然後按照圖文說明洗起那輛suv來。

方衛並沒有因為這輛車撞過他就對這輛車懷恨在心，人如果和一臺機器較勁說出去都丟人，所以他擦得很認真，把這輛車當做自己的車來清洗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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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輛車體型較大，方衛技術又不夠嫻熟，等他把車全部擦洗完畢已經到了中午12:40。

等方衛腰酸背痛地準備找人交差時，才發現蘇大龍和小芬都不在，這下方衛傻眼了，他現在腹中如雷鳴、實在飢餓難耐，他琢磨著是不是自己先去吃個飯。

這時過來了一位汽修師傅，他手裡拿著兩個盒飯，看到方衛拿著擦車毛巾在洗車車間前傻站著，肚子發出陣陣雷鳴。

“新來的？”

“嗯。”

“還沒吃午飯吧？”

“嗯。”

“給你一個盒飯，吃完趕快去擦車，今天是週末，洗車的人很多。”

方衛接過汽修師傅遞來的盒飯，感動無比，急忙說了聲謝謝，汽修師傅揮揮手示意不客氣，就不知拐到哪兒去吃飯了。

方衛正好餓得難受，立刻找了臺階坐下開始吃飯。

等他吃完了，小芬也回來了，手裡也拿著一個盒飯，看到地上吃剩的盒飯說：“誒，小方，我以為你還沒吃飯呢，專門給你送一個盒飯過來，這是誰給你的？記住公司管一頓午飯，以後每天中午自己去取休息室取。”

方衛臉一紅說：“一位汽修師傅給的，我不知道名字。”

“哦，那你吃飽沒？這盒還要不？”

方衛臉更紅了：“小芬姐，如果沒人吃，你就給我吧，我沒吃飽。”

小芬咯咯笑了起來：“沒事沒事，不用害羞，年輕人能吃是好事，這裡有不少人中午都吃兩個盒飯呢，你拿去吧。我看看你車擦得怎麼樣。”

方衛接過盒飯又呼嚕嚕吃了起來，小芬在車內外轉了一圈，回到方衛身邊誇他說：“小方，還真沒想到你這麼大的個子，幹起活來這麼細緻，比女孩子都認真，這車擦得真乾淨，說真心話我都不如你！”

方衛憨憨地笑了一聲，沒說話。

小芬取了一瓶純淨水給方衛說：“不過效率有些低，後面幹熟了就沒這麼細了，要不掙不上錢。明天記得帶個水杯，渴了去大廳的飲水機上自己接水喝。”

“謝謝小芬姐，我帶杯子了，一會兒我自己去接。”

“沒事，你拿著吧。快點吃完，後面還有好多車要洗呢，你下午負責最後一道擦車的工作。”

“好的，小芬姐。”

方衛沒和小芬解釋自己是來實習學汽修的，並不是乾洗車的。

現在蘇大龍不在，說了也白說，要麼拍屁股走人，要麼就把下午堅持下來，相信蘇大龍應該能看到他的誠意和毅力。

方衛匆匆吃完午飯，兩個盒飯下肚終於飽了，又灌了一瓶純淨水，人徹底地舒坦了下來，就想睡午覺。

不過看到外面停了那麼多等待清洗的車輛，方衛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和其他三個洗車工一起洗起車來。

下午的時間過得很快，蘇大龍再沒有出現。

方衛並沒注意蘇大龍是否出現，他忙得幾乎沒時間抬頭，一直陪著小芬三人把所有的汽車都洗好了才停了下來。

方衛一看時間已經快晚上7點了，揉了揉痠痛的腰部和手臂，去休息室取來杯子到大廳去接水喝。

剛走進大廳，就看到蘇大龍靠在沙發上，腳放在茶几上，一邊喝茶一邊看報。

蘇大龍以為方衛會找他訴苦，可是方衛只看了他一眼，徑直去飲水機接了水，大口地喝了起來，喝完之後直接往外走，並沒有和蘇大龍打招呼。

蘇大龍放下手中的報紙問：“方衛，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生氣了嗎？”

方衛轉過身說：“哦，大龍哥，不好意思，我有些累，精力不集中，沒看到您在這裡，您怎麼還沒有回家。”

蘇大龍眨巴眨巴眼睛說：“我回去也沒什麼事情，看看你們工作的怎麼樣？今天下午的工作，你有沒有什麼收穫？”

“有呀，收穫多多，光車的品牌、車型就多認識了十幾種，感覺好車和普通車之間的差距真得很大，以前總以為只是價格和名氣的區別。”

這個回答顯然不是蘇大龍想聽的回答，他哦了一聲說：“今天累了吧？還打算在我這裡學汽修嗎？”

“當然了，興趣盎然，動力十足！”方衛顯得很高興。

蘇大龍覺得自己面對方衛就像狐狸面對刺蝟--無處下嘴。

“方衛，說實話我很欣賞你，明天正式來學汽修吧。

上午8:30上班，下午6:00下班，每週只休一天，中午根據工作情況安排午餐時間，不保證有午休，不保證下午可以準時下班。

至於實習工資，今年帝都的最低工資標準是每月不低於1720元，我給你湊個整1800元，每天包一頓午飯，工作日加班一個小時10元，週末加班一小時15元。

過年期間我們準備放8天假，如果你能幹到2月底，保持全勤，我給你開3500元，你看行不？”

方衛憨憨一笑說：“大龍哥說多少就是多少。”

蘇大龍愣了半天才說：“方衛，你是不是覺得我特不近人情？朋友介紹來的還這麼苛刻？”

方衛搖頭說：“在商言商，我覺得大龍哥做的沒有任何問題。”

“好，工作期間要遵守規章制度、注意安全，不能消極怠工。”

“一定做到。”

“我這個人聽不得別人背後說我壞話，你最好也不要說。”

“不會的，我不是那種人。”

“今天你不算正常上班，白讓你擦了大半天車，心裡一定很鬱悶，我也是個爽快人，允許你罵我一次解氣。”

方衛向蘇大龍走近了兩步，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怕，蘇大龍下意識後退了兩步。

方衛突然展顏一笑說：“大龍哥，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剛看了一眼nba的戰況，今天勇士又贏了，36勝4負。”

說完方衛扭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