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快了，真是不可思議！”解說員讚歎道，“我發誓從來沒有見過比‘超音速’更快的，噢，你說‘超光速’嗎？那我可就看不見了……”

比分是1：1。

程飛直接把籃球甩給了跑過來的“死神”。德國人持球後，神色冷漠地轉身就衝，對方的“鋼牙”立即追防。德國人倒是很冷靜，腳步一頓，胯下換手，正要變向，手裡的籃球突然就不見了！

真是快！“超音速”掏球的動作，連跟在後面的程飛都沒有看清楚！

“鋼牙”抓起籃球，掄胳膊就扔向前場。“死神”臉色慘白，卻並沒有轉身去追，而是一邊往前走，一邊嘴裡大罵：“FUCK！FUCK！FUCK！”他完全沒有想到對手會來背後偷襲，在以往的比賽當中，球員遵循的是單挑的模式，如果出現有聯防或者夾防的態勢，就是有悖於地下籃球的精神的。

可是，地下籃球接近於無規則，再埋怨也沒有用。

程飛倒沒心思去聽“死神”開罵，“超音速”突如其來的斷球，然後轉身就是奔前場快攻，著實讓程飛大吃一驚。他原本是最靠近後場的人，可“超音速”帶球的速度如此之快，竟然超過了程飛！

自從在國內接受張主任的教導後，防守的概念便深入程飛的內心。在他的理念裡，無論對手處在多麼有利的位置，甚至自己處在多麼危險的位置，也要出手干擾乃至阻斷對方的投籃。防守，就是要有始有終，從頭到尾。

出於這種本能的反應，程飛疾速扭轉身體，朝“超音速”衝了過去！

“超音速”的速度猶如閃電，靠的是極快的頻率；而程飛則步伐奇大，爆發力一流，大概“超音速”在躍起扣籃的時候，也沒有想到對手的反應如此之快。兩人幾乎是同時跳到空中，程飛從斜側飛過來，單手想要打掉“超音速”手裡的籃球。

但是，他仍然低估了對手的速度。

就差那麼一點點，程飛的手剛剛揮過去，“超音速”雙手扣籃入筐！

因為，他幾乎沒有做拉桿蓄力的動作，跳上去之後直接就往籃筐裡面放。動作欠缺了飄逸或者力度，卻也流暢靈活。這一球，把比分拉到了1：2。

“守門員撲球沒有成功！”解說員幽默的解說頓時引起了場內的一片鬨笑。

程飛冷著臉，走到場外去發球。開場以來，他真的像個守門員，幾乎就沒有過半場。德國人之前說由他來對付“超音速”，可明顯在速度上不是一個量級，“死神”過於注重進攻，把防守置之不理，程飛就成了擦屁股的。

他幾時打過這種窩囊的比賽？

接下來，依然是“死神”玩單挑，但是“音速超人”這支隊伍並不傻。論單挑能力，“超音速”也很難防住德國人，但是往往有兩個人參與到防守當中來。這種夾擊非但沒有讓德國人意識到傳球的重要性，反而激起了鬥志，頻頻試圖突破扣籃。

程飛完全成了遭到冷落的配角，只能待在中場附近，看著“死神”玩技術。

“嘿！矮子！”德國人操著不算地道的美語說著髒話，“有本事別從後面偷襲，你很丟人，知道嗎？我看你混不下去了，兄弟！堂堂正正地跟我來一次單挑，我可以讓你輸得內褲都得脫下來！”

“好！好！”“超音速”只是一味地冷笑，絲毫不放鬆對德國人的防守。

他曾經是南美最為耀眼的天才運動員，不過不是籃球方面的，而是田徑。早在十六歲那年，就包攬了多項世界青少年組的短跑冠軍，被寄予了極高的期望。如今，他出現在美國地下籃球界，掀起了一陣速度的風暴，“音速超人”也成為今年能夠衝擊冠軍的一支強隊！

“死神”的控球速度非常快，換手、胯下極其熟練，但是“超音速”的重心始終保持得很穩，這讓程飛再次歎服。看得出來，“超音速”也是經過相當正規的訓練，而且各方面的基本功都很好，這與純粹追求華麗與兇猛的“死神”是完全不同的。

德國人兩次嘗試突破，都因為有“鋼牙”的協防，很難找到縫隙。

程飛站在三分線外，焦急的盯著“死神”。他現在完全被對方放空了，如果德國人現在就傳球，勢必就造成極為Open的攻擊機會。但是，這是A—Top的舞臺，是展示個人能力的舞臺，“死神”早就說過，他是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即使，要付出失敗的代價嗎？

德國人一個極其華麗的帶球旋轉，中途不可思議地變向迴轉，依然沒有甩開“超音速”。“死神”這次沒有再猶豫，竟然低頭猛衝，撞開了對方！

A—Top與其他地下籃球一樣，號稱“無規則籃球”，但這只是噱頭而已。中國有古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般的走步、起跳、出界這樣的規則，還是必須遵守的，只是在很多職業比賽會重視的方面，比如打手、撞人，程度和範圍放寬了許多。這些都是不成文的規定，而且沒有裁判給予懲罰，觀眾的噓聲就是最大的懲罰。

在A—Top，懂球的人更多，不需要噓聲，各人自然心知肚明。

“死神”無法晃開“超音速”和“鋼牙”的聯防，選擇強行撞開對手，實際上已經是黔驢技窮了。各位可能要問，程飛在剛進入“獨立星球”，與“死神”對峙的時候，為什麼德國人的突破技術如此突出，今天卻發揮不佳？當然，一山更比一山高，籃球的技術動作，沒有超出人類想象的，業餘球員和職業球員也許在技術動作上差別不大，但是身高、力量和速度的加成是可怕的，當程飛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訓練後，他對於“死神”的那一套技術動作，已經不覺得詫異了，那就是放大版的街球王弗蘭克斯而已。徒有花哨，並不實用。

要真說實用的，今天的“超音速”要算一個。

正當德國人撞開南美閃電，一步跨進去的時候，“鋼牙”毫不留情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死神”頓時失去了平衡，手裡的籃球飛出了界外！

德國人怒氣衝衝地轉身回頭，頂住了“鋼牙”的腦袋。“鋼牙”身高一米九二，黑人，身體壯實得像頭牛，看他的眼神毫無懼色，迎著德國人而上！兩人惡狠狠地對峙著，嘴裡嘰咕著程飛聽不懂的話，估計是相互罵娘。

正當程飛以為一場惡鬥即將開始時，德國人倒出乎意料地先洩了氣，退後兩步，罵罵咧咧地走向後場。

這就是地下籃球的打球方式，德國人犯規在先，自知沒理。對手採取的不過是以牙還牙，天經地義，不但如此，球權還屬於對方。所以，不做故意犯規的事情，是混跡A—Top的第一要義，否則，即便你厚著臉皮贏了對手，也沒有人認可——觀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們才是真正的上帝。

第一局的較量，程飛只摸到過兩次籃球。

而這兩次機會，程飛在面對“鋼牙”的防守時，都下意識地傳給了位置更好的“瘋牛”。這一局，“死神”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發動進攻，卻收效甚微，由於沒有具體的資料記錄，程飛估計他出手了將近三十次，拿下了10分。

最終，“音速超人”以21：13拿下了程飛所在的“獨立星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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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裡，德國人像頭憤怒的公牛，罵罵咧咧地來回走動。程飛則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裡，擦著汗，一聲不吭。

門開了。菲利普在鮑比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侏儒臉色陰沉，掃視了三個球員一眼，然後走向程飛，說道：“程，我想鮑比和老湯姆也都告訴過你了，在A—Top裡應該怎樣打球。實話說，我對你的表現非常不滿意。你看到帕斯切爾是怎麼打球的嗎？他是你的榜樣，你要學習他，明白嗎？”

德國人停下腳步，瞥了菲利普一眼。

程飛現在的心裡可是窩火得很。他根本沒有持球機會，只能眼看著“死神”一個人不斷地玩突破過人，似乎他程飛就只是一名普通的旁觀者。有多少次，他恨不得直接走下場算了。這種比賽，要他何用？

可菲利普老闆竟然不去訓斥德國人，反而教訓程飛！

“帕斯切爾，你做的不錯！”菲利普竟然面帶笑意地對德國人說道，“很有拼勁，看來你今年的進步很大，比起去年又上了一個層次。我先要感謝你給我們新來的程飛做出了好榜樣。”

德國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FUCK！程飛在心裡狠狠地罵道。這麼臭的手感，還要強行出手，置隊友和勝利於不顧，這就是地下籃球的榜樣？難道菲利普瞎了眼，寧願要這種沒用的花拳繡腿，也不要勝利晉級到下一輪嗎？

“我們已經輸了一局，”菲利普話鋒一轉，又接著說道，“如果再輸一局，就得卷鋪蓋走人了。我可不想這樣。所以，第二局必須要贏下來。程，之後的比賽裡，帕斯切爾就是你的榜樣，他第一局是怎麼打的，你就怎麼打！如果你膽敢傳球，每一次傳球我就從給你的薪水裡扣去一萬美元！”

菲利普氣沖沖地哼了一聲，抬腳走出了休息室。

沉默良久，德國人的目光火燒火灼地落在程飛身上。“好吧，”德國人聳聳肩，“雖然打球很好玩，可我不希望罰款。第二局就看你的了，中國小子。你可要好好打，否則，你可能就是下一個黑傑克……”

程飛打了一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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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比賽繼續開始！”解說員高亢的聲音喊道，“第一局‘音速超人’拿下得非常輕鬆，第二局我們看看已經到了生死邊緣的‘獨立星球’有什麼變化……”

寂靜的球場中，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尤其刺耳，“超音速”控球推進，看得出來，他的球性似乎還沒有“死神”那麼好（可能因為是田徑運動員，屬於半路出家），但是腳下頻率非常快。德國人陰沉著臉對陣上去。

這一次，再度暴露出“死神”的防守薄弱。

南美閃電兩個交叉步，手上的動作並不多，甚至沒有等德國人的重心移動，他突然一撥球，疾速從“死神”身邊掠了過去！

程飛下意識地橫移腳步，伸手就要阻攔，“超音速”立即頓步，正想逆著程飛撲防的反方向衝過去，沒料到對手的橫移還留了一手，重心不失，左臂伸出來阻攔了他的突破！

“超音速”的弱點在於，臨場應變不強，他的很多動作，都是想好了之後再做出來的。而由於他的速率太快，成功率總是很高。不過，程飛這一次成功的防守，立刻就讓“超音速”現了原形，一時間不知所措，只下意識地停球，做了一個假動作。

節奏的瞬間打亂，原本的行雲流水戛然而止。

但“超音速”到底不是魚腩之輩，他一瞬間愣神過後，以左腳為軸，疾速轉身，一個撤步後仰跳投！

“超音速”的轉身動作本來就快，加上後撤步後仰，保險係數很大。雖然他身高僅僅一米七八，但是憑藉這樣的技術動作，他自信能在巨人林立的籃球世界存活。就在籃球出手的剎那，“超音速”瞪大了眼睛！

長髮飄逸的中國少年隻手遮天，一掌生生地蓋下了這次投籃！

程飛雖然沒有跟上對方的節奏，但是判斷投籃位置和高度，仍是那麼精準！

“所謂得分，也就是最後出手的那一剎那，”張老頭曾經說過，“無論對手之前的動作多麼快，多麼花哨，畢竟是為出手所做的準備。你比他慢，不要緊，你看不過來假動作，也不要緊，重要的是判斷出他出手的時機和位置。這就叫，任爾東南西北風，我自巋然不動。也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這一封蓋，恰到好處，力道也非常大，半空中的籃球直接飛向了前場！

“SHIT！”德國人不滿地罵了一句。對於程飛的補防，他有些惱火。

但程飛無暇顧及德國人的怨念，他落地後拔腿就追，由於球場上人數很少，籃球落地後不像五人籃球那麼容易控制，此時，籃球正蹦蹦跳跳地往前場滾去。而對面的“豪豬”看到籃球，也趕緊衝了過來！

可剛剛衝了一半，“豪豬”感覺不對了。

程飛的步子奇快奇大，無聲無息地跨步，瞬間就抄起了籃球！

“豪豬”立刻剎住腳步回防，但此時重心尚還不穩。

程飛這次體會到了三人籃球那寬闊空間給突破所帶來的便利，他抄起籃球後，僅僅錯步轉身，就行雲流水般晃過了木樁似的“豪豬”，眼前一片開闊！

“快攻的經驗非常豐富，”觀眾席上，老傑克遜沉聲說道，“球感、身體的柔韌性似乎相當好。菲利普從哪裡找到這麼個東方球員的？”

程飛帶球疾速推進，兩三步就衝進了禁區。他步伐穩健，身體前傾，速度驚人，後面的“豪豬”根本沒有回追的餘地。“超音速”則跑了兩步就停下來，站在後場，默默地看著這位新來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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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Good！”菲利普低聲喝道。

“來個漂亮的！”鮑比握緊了拳頭。

風馳電掣的奔跑中，耳際刮過狂風，程飛在一片寂靜的球場上，收球入手，兩步一跨，蹬地而起。憑他的現在的身體素質，可以輕鬆地躍起很高很高，雖然在扣籃創意上略顯不足，但老湯姆對他騰空後的姿態相當讚賞。

要扣籃嗎？

程飛第一次出場扣籃就遭到了美國人的戲耍，這個念頭一閃過去，他就做出了決定。

那麼高的飛翔，竟然臨時改作了右手平筐送上、一個簡單的上籃姿勢！

籃球既沒有碰到籃筐，也沒有碰到籃板，就那麼來了個輕輕的跨越，跳過籃筐的外沿就蹦了進去，網兜微微顫動。程飛從籃架下滑翔而過，從容落地，看也不看就往後場跑去。

菲利普正要舉起的雙手凝滯在半空中，眼睛瞪得老大。

全場觀眾的情緒正要提起來的時候，就好像剛剛鼓起的大氣球，瞬間就洩了氣。尤其是那些見慣了快攻暴扣的美國人，看完這一次上籃，總覺得缺了什麼似的，渾身不舒服。

“……‘獨立星球’首先拿下1分……”解說員也沒什麼可說的。

程飛微微一笑，心裡舒坦得很。

在這籃球文化截然不同的賽場，讓我用自己的方式拿下比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