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十一章 人畜無害都是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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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飛揚從拳館回來,我把他包著臭汗的衣服扔進洗衣機,然後就回房間了。陳飛揚興沖沖地來對我說:“今天師父說Y市有個比賽,獎金一萬。等我拿到獎金,還給師父,欠師父的錢很快就能還完了,然後我就能給你買你想要的東西了。”

我苦笑一下,沒說什麼。我要是告訴陳飛揚,我現在又憑空多出來三萬塊欠債,他得什麼感覺?

背過身去,陳飛揚睡著後,我掉了一枕巾的眼淚。想起王昭陽,想起從認識到現在,個中的種種無奈。

雖然和陳飛揚有些小摩擦,但這日子大體上我還是滿意的,並不想改變。所以只能狠心把王昭陽撇在一邊,而要撇清這段關係,讓自己心裡感覺並不虧欠,現在放在眼前的,就只有還錢了。

儘快、儘快,把這三萬塊錢還上。

早上出門的時候,眼前就有點摸黑,距離比賽還有四天,七月中旬,正是最熱的時候,舞蹈教室的風扇已經完全不能拯救我和小莎莎了。

這支舞是邵思偉給排的,把芭蕾和民族舞糅合在一起,挺有特色。我帶著小莎莎在舞蹈教室旋轉,大鏡子裡,女人和少女的身姿,展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婀娜。

我滿腦子想著比賽、拿名次、掙獎金、還錢,然後轉著轉著,我忽然停不下來了,我無法控制自己的腳步,無法收住身體中的力量,只感覺它們在漸漸揮發。

終究是倒在了地上。

小莎莎嚇壞了,急忙過來拉我,這一下摔得我內臟疼。有點站不起來,我虛弱地說:“沒事兒,莎莎,老師錢包裡有錢,你去學校門口幫老師買瓶礦泉水,不要冰的。”

小莎莎點著頭,拿了我的錢包走出去。

我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心跳特別地快,快得要跳出來了,我還是覺得沒勁兒,像每天剛睡醒時候的那種感覺。

坐在休息凳上,我大口喘著氣,心裡盤算著距離比賽還有四天。

小莎莎是和王昭陽一起來的,王昭陽有些著急,步伐很快,走到我身邊:“你怎麼了?學生說你昏倒了?”

看到他,我就覺得更沒力氣了,眨眨眼睛:“沒有,就摔了一下。”

王昭陽不信我,用手背在我額頭上靠了靠:“有點兒燒。”

我跟他說我沒事,但他很堅決,加上有小莎莎在勸,兩個人硬把我從舞蹈教室拖出來,拉到了學校的醫務室。

坐在醫務室的床上,我手背上掛著吊瓶,倚著上下床的欄杆,這麼懶懶躺著,醫生說應該是中暑。

醫生是被王昭陽臨時打電話叫回來的,給我掛了針開了藥,王昭陽不好意思麻煩人家,就讓她先回去了,說他可以給我拔針。

小莎莎坐在一邊陪著,王昭陽拿了杯水遞給我,站在旁邊看著。

我勉強喝一口,垂下眼睛,想起王昭陽的大恩大德,越想就越不想再欠他什麼。

王昭陽已經轉身去拿醫生開的藥,清熱祛暑的,包括藿香正氣水。

藿香正氣水是全世界最難喝的東西,沒有之一,不喝藿香正氣水,是我做人的一大原則。

王昭陽讓我吃藥,我看了眼旁邊的小桌子,讓他放下,然後說:“你先送莎莎回舞蹈教室吧,她還得接著練呢。”

小莎莎說:“不用,燕老師,我自己回去就行。”丫頭說著蹦蹦跳跳地要往外走,我補充:“不是,老師順便讓王主任把老師的包拿過來。”

王昭陽於是跟小莎莎一起走了,臨走看桌子上的藥一眼:“自己吃。”我點頭。

門關上了,我舒了口氣,等了一分鐘,估計王昭陽走遠了,我把藥片吞了,然後舉著掛水的瓶子,飛快地走到垃圾桶旁邊,把藿香正氣水倒掉,扔了瓶子坐回來。

王昭陽拿著我的包回來,抽張凳子坐在我對面,問我:“藥吃了?”

我點頭。

他那眼睛不知道往哪兒瞟了一眼,又去拿了瓶藿香正氣水,割開瓶口遞給我。

“幹嗎?”我很謹慎。

王昭陽說:“你剛才肯定沒喝。”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沒喝?”我反駁。

他笑:“我也沒看見你喝。”

我不打算理他,王昭陽就一直捏著一小瓶藿香正氣水,耐心地等著。我聞見那味兒就受不了,皺眉:“你幹嗎呀?”

王昭陽說:“你十次生病有八次不吃藥。”

我抬了下眼皮:“你又知道了!”

他笑,我嘀咕:“再說我哪那麼容易生病。”

他不叨叨了,手遞上來一些:“快,喝了,這東西不值幾毛錢,治病最管用。”

“我不喝,要喝你自己喝。”

王昭陽點了下頭,捏著藿香正氣水仰頭而盡,面無表情,然後像喝完酒一樣,把空瓶子給我看看,接著又去拿了一瓶:“喝。”

我一臉的苦相,心裡急得冒火,伸手拿過來,狠狠地給自己打了好幾次氣,才勉強喝下去。

喝完以後我覺得我讓這藥味兒燻得渾身抽抽,平復一下,我問:“你怎麼還在學校,不是放假了嗎?”

王昭陽說:“嗯,住這兒。”

“怎麼不回家呢?”

他頓了下,口氣很淡:“我把房子給她了。”

我飛快眨眼,想起方可如給我看過的補充協議。我還沒說話,他自己補充:“反正自己住哪裡都一樣。”

我隨口:“那就再找一個唄。”

他一愣,笑吟吟地看著我,我感覺自己說錯話了,抿了下嘴巴,我說:“那個錢我會還你的……”

他轉頭看我一眼,我苦笑:“你幫我拿的大學學費,我昨天才知道。”

“過去的事兒了。”他說。

過去的事,過去有太多事。人情永遠理不清,能說清楚的東西,只有錢。

我說:“等我拿了獎金……”

“你不用跟我這麼見外。”王昭陽打斷。

我愣了下:“我現在又不是一個人了,見外是應該的。”

王昭陽跟著苦笑,微微沉默:“那好吧,等你方便了再說吧。”

我點點頭。

對視一眼,我看到他滿目無奈的情深,彷彿一種想擁抱而不能擁抱的隱忍,這目光讓我太心痛。我基本是不敢看他的眼睛的,也不太敢在這樣寂靜的時刻單獨與他相處的,某些塵封起來的東西,我真的很怕再被觸碰。

咬咬牙,我說:“還有,我跟他感情很好,你以後還是不要這麼關心我了,可能對大家都比較好。”

彷彿一種執念,他說:“這是我自己的事。”

“怎麼是你自己的事兒呢?”我心裡微微嘆氣,很耐心地說,“咱們倆已經過去了,畢竟已經這樣了,其實我知道你是個很有數的人,可能過了這陣,也就沒什麼了。只是,我不想欠你更多,這樣我心裡過意不去。”

施恩是要有個限度的,如果施恩過度,就是給被施恩的人造成了附加壓力。我現在已經感受到這種壓力了,感覺還不清,這輩子都休想還清,也沒有機會還清。

“你為什麼過意不去?”王昭陽看著我問。

我低頭,我承認:“我不知道。”

他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其實,我對你怎麼樣確實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在怕什麼?”

我沒回答,他說:“你心虛,你要是心虛的話,那這就不是我自己的事情。”點了下頭,他接著說,“我希望你心虛,你心虛說明我還有機會。”

我沒接上話。他說:“我只是想關心你,可能是習慣了吧。你覺得過得好就行。”

我垂下眼睛:“嗯,都挺好的。”

調了下醫務室空調的溫度,隨便找了張報紙來看,他說:“你睡會兒吧,我給你看著。”

我嘆了口氣,把身體往床上縮了縮,閉著眼睛開始睡覺。我確實挺想睡覺的,雖然這會兒中暑的症狀不嚴重了,但我的身體還是很虛。

從來沒感覺,打著針睡覺的感覺這麼好過,剛開始耳邊不時傳來翻動報紙的聲音,外面盛夏蟬鳴陣陣,是個很安靜的中午。

這覺睡得很香,睡醒的時候針已經掛完了,王昭陽拔針的手法不錯,拔完以後拉著我的手背緊緊按著。蹲在床邊,他微微抿著嘴巴朝我臉上看一眼:“接著睡吧,睡醒就好了。”

小莎莎進了決賽,但沒拿到名次,弄了一優秀獎,這獎我也滿意了,畢竟我們準備時間不夠充分,以後還可以慢慢來。

這場比賽熬過去,我暫時可以歇一口氣,但比賽是沒有止境的,還有下場,下下場。

回家以後,陳飛揚他媽已經在家裡等我,是專門過來送雞湯的。

我說:“大夏天的就先別補了,補多了也不好。”

陳飛揚他媽說:“那是什麼道理,補還能有差的呀。”我不想得罪老人家,聽話地把湯灌下去,他媽在旁邊看著問:“怎麼樣啊,有動靜沒?”

“有動靜不就跟您說了嗎。”我勉強笑,我是不會讓它有動靜的。

這兩天陳飛揚出去交流,晚上給我打電話,又喝酒了。

陳飛揚一喝酒我就不愛跟他說話,他說:“我想你了。”

我哄著他回應,只想讓他抓緊睡著。我不喜歡跟酒鬼說話,大部分人都不喜歡。他說:“老婆,你想不想我?”我說:“想。”

他說:“我為什麼感覺不到?”

“那你要怎麼感覺呢?一天十幾個電話追著你嗎?”

“那你說你喜歡我。”他有點賭氣的聲音。

“嗯,我喜歡你。”

“說你愛我。”

“我愛你。”

“你有多愛我?”

我忽然有點受不了了,但我知道陳飛揚,他喝酒了我不能跟他鬧,他會跟我生氣,讓我心裡很憋氣。我說:“乖,你媽今天過來了,我們還聊了好久。好了,你快睡覺吧,反正不管我今天跟你說什麼,明天你都不記得了。”

把陳飛揚哄得掛了電話,我心裡覺得有點煩悶。

我還報了一個雙人舞比賽,不限制年齡的。我專門排了一支舞,是我和小莎莎一起跳,然後我們兩個人一起去比。

上次小莎莎參加的比賽,是市裡舉辦的,算是公家的比賽,本來也沒什麼油水可撈;但這個雙人舞不一樣,屬於一場商業比賽,通關獎金可以累積,我想我怎麼都能殺個兩關,有獎金就能還錢了。

已經到了雨季,天下雨了,但我每天還是會來舞蹈教室加緊訓練。今天小莎莎沒來,我自己開著背景音樂,練了很久,小莎莎還是沒來。

下雨天有些涼,但我跳舞很熱,累了就開風扇爽一下,發現舞蹈教室沒有存的礦泉水了。

我想出去買水,頂著細雨往學校門口跑,正好碰到了打傘過來的小莎莎的媽媽。

莎莎媽媽把傘收起來,對我笑一眼:“燕老師,我來幫莎莎請假的。”

“沒關係,下雨了不來也正常,麻煩您親自跑一趟了,打個電話就行了。”

小莎莎媽媽再笑一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看著她,她以一種和氣而堅決的態度說:“昨天我跟莎莎爸爸商量了下,還是不打算讓小莎莎跳舞了,畢竟這不算個正經事。”

怎麼就不算個正經事呢,我想反駁,一時沒措好辭,莎莎媽媽說:“這次期末考試,莎莎的成績很不理想。我們覺得應該是學跳舞耽誤了,我們家的理想,是想讓莎莎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的學校,你也知道,跳舞沒什麼前途的。”

是,跳舞想有成就很難,需要天賦、需要加倍的努力,很多學舞蹈的,最後也就像我這種,當個不入流的舞蹈老師,收入就那麼回事兒。而更多數的,最後基本是放棄了這個行業了。

可學什麼不都有風險嗎?

我說:“但是莎莎有天賦,而且她自己也對這個有興趣。”

莎莎媽媽心意已決,她說:“小孩子知道什麼叫興趣,上次比賽不是也就拿個優秀獎嗎,我們覺得還是學習重要。”

我接著勸:“比賽這種東西,不可能一口吃個大胖子的,總有個過程,我有信心把小莎莎帶出來。”

“你憑什麼有信心?”莎莎媽媽說話已經開始不客氣了。

我說:“大姐,你再考慮下,這次這個比賽真的很重要。”嗯,其實只是對我自己比較重要,我說:“莎莎確實很喜歡跳舞的,您就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能讓她跳出成績來,小升初的事情您真的不用擔心,這個我可以跟學校說的。”

莎莎媽媽已經開始有些不耐煩,微微皺了眉頭:“燕老師,謝謝你對我們家莎莎的器重,但孩子是我們自己的,我們知道該把她往哪個方向栽培。”

“大姐。”我覺得我已經是開始求她了,“就這一個暑假,再讓她學一個暑假行嗎?”

莎莎媽媽搖了搖頭,手上已經做了開傘的動作:“好了,燕老師,我就不打擾了,過來就是說一聲,我已經給莎莎報了數學補習班,以後不能過來了。我先走了。”

不等我打招呼,莎莎媽媽便撐開傘離去。

我無力地站在傳達室門口,看著對面的小商店,連這口水都不想喝了。現在我轉不過這個彎來,我不能沒有小莎莎,這場比賽對我來說真的太重要,我要拿獎金、我要還錢的呀。

不行,我得再爭取爭取。手機被我留在舞蹈教室了,我打算回去找手機打電話,剛轉身,王昭陽從傳達室裡出來。

張口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出門不會自己帶傘嗎?”

我看他一眼,打算不理他,王昭陽撐開手裡一把大黑傘,打在我們頭頂上,扶了下我的胳膊:“我送你過去。”

我現在心情不好,把手臂甩開:“我不要你管。”

然後我噌噌地往雨裡跑,王昭陽沒追我,縱容我在雨中任性。

回到舞蹈教室,我還是習慣坐在地上,拿手機看了看小莎莎媽媽的電話,想打卻又不想打。打了,無非是再吃一次癟,讓人家越來越討厭我罷了。

找了瓶礦泉水,已經是喝光的,我把瓶子倒起來,勉強有那麼兩滴流進自己的嘴巴裡,煩躁地扔開瓶子。

王昭陽出現在門口,把黑色大雨傘收起來立在門口,走進以後,再次關掉了我的風扇。

“你煩不煩啊!”我對他吼了一嗓子。

“這麼吹容易感冒。”他說。

“我感冒又不是你感冒,你操不完的心了是不是?”

王昭陽悶悶地呼了口氣:“你在煩什麼?”

我打了個噴嚏,順手從旁邊抽了張紙巾毫無顧忌地擦著鼻涕。是,我是有點感冒了,我最近好像免疫力特別差,很容易頭疼腦熱感冒流鼻涕。

王昭陽歲數大了,就知道照顧自己了,天冷了會自覺加衣。他把夏天穿的薄外套脫下來遞給我。

我不禮貌地推開:“不要你管。”

王昭陽就有點怒了,皺眉訓我:“什麼都不要管,你能管好自己也行啊。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人家跳舞是強身健體,你在幹什麼?”

我撇過臉去,不想理他。王昭陽執著地把衣服披在我身上,我能聞到衣服上的那股洗衣粉味道。

他說:“那孩子不練就不練,你這麼為難人家家長幹什麼?路是人家家長給選的,又輪不到你來安排。”

我就不樂意了,他叨叨叨叨的,煩不煩啊!於是我瞪他,脫口而出:“是,我就輪到你來安排了嗎?你讓我上大學就上大學,你讓我學舞蹈就學舞蹈,現在好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下雨天情緒脆弱,我有點想哭。我沒什麼想法,我就是想還錢,就是想把這個恩還給他!我不喜歡這種心裡不得不裝著他的感覺,我想把他趕出去,從我心裡徹底趕出去。

“你在怪我?”王昭陽靜靜地問。

我吸了下鼻子:“我不怪你,我有什麼資格怪你?你走吧,我不想總是看見你,我的事情我能處理。”

煩了很久,邵思偉給我打電話:“聽說你心情不好?我特地來笑話笑話你。”

“從哪兒聽說來的?”

邵思偉吸了口氣:“嗯……”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是誰了。”還能有誰,知道我現在不高興的,就只有王昭陽了唄。他倒是會想辦法,自己的安慰在我這兒不受用,就找邵思偉。

“口渴,給我帶兩包啤酒過來。”我吩咐。

邵思偉屁顛屁顛地來了。

我們倆就這麼盤膝坐在地上,對著幾個小菜、三大包罐裝啤酒,風扇吱扭扭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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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著酒,我說:“邵邵,你有沒有發現我變了?”

“怎麼呢?”

“我覺得我自己特自私,特沒勁。”

“怎麼呢?”

想了想,我說:“給你打電話那個,王昭陽。是我錯覺了呢,還是他真的很關心我?”

邵思偉很確定:“他是真的關心你。”

我背靠在休息凳上:“可是已經錯過了啊……”

邵思偉說:“你主要是把事情做得太絕了,都沒給他解釋的機會。”

我嘆氣:“怎麼解釋?我當時整個腦子都是亂的,方可如找我談的時候,我臊得連臉都抬不起來。其實就算他們那個時候已經完全沒關係了,我見她也還是會那樣,就是自卑吧,不敢跟她比,別看平常挺兇的。之前我不願想,最近發生了點事,讓我想了想,其實我就是不愛他,真愛,能這麼狠嗎?一點兒都沒為他考慮,真的一點兒都沒有。”

說到這裡,有點心酸,喝酒吧。

邵思偉說:“也不是不愛,你就是被一些其他的東西束縛住了,就和現在一樣,你覺得有陳飛揚了,就不考慮別的了。”

“可能是吧。”我說,“跟飛揚,是被感動的。邵邵,你不知道,我和飛揚帶著吳玉清回老家,我看著她在她哥墳頭上哭,心裡特難受。你不知道那種沒家的感覺,整顆心都是飄著的。當時陳飛揚買房子,他這招真的把我降住了,就是以後不管刮風下雨,你都有個地兒住,在外面受了什麼,有個家能回。受不了,真受不了,太感動了。”

“但是你現在開始猶豫了?”邵思偉問。

我搖搖頭:“我沒想過要變,飛揚挺好的。如果他不出現……我不知道跟王昭陽出現有沒有關係,那天有人問我對現在的生活滿意嗎。以前我沒想,他問了我就開始想了。我總覺得,好像真的缺了點兒什麼。”看著邵思偉,我認真地問,“是不是我太貪心了?”

邵思偉沒回答,問我感覺到底缺了什麼。

我說:“不激動,我看著陳飛揚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激動,我覺得我可能不愛他。我跟你說實話,我覺得現在對我來說,愛情不那麼重要,連生活都沒辦法保障的時候,談什麼情說什麼愛啊。再說我也不想傷他。”

邵思偉說了句很有哲理的話:“不是發自內心的笑,繃久了會累啊。”

我說:“我也不知道怎麼面對王昭陽,不敢想,其實我也心疼,我覺得他心裡肯定很苦,比我苦,但是我沒辦法,現在已經這樣了,我對得起一個,就得辜負一個,真讓我選,我選不出來。”

邵思偉遞給我一張紙巾擦眼淚,他問:“你覺得誰更愛你?”

我搖頭。

他又問:“那你覺得,誰更需要你?”

我還是不知道,我只是說:“我覺得我何德何能,其實我從來都不是個太好的人,從小到大都很自私。我幹什麼都是先替自己考慮,覺得對我有利,我就那麼選。就是當初,我喜歡王昭陽的時候,我追他,真的是為了他嗎,我覺得也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舒心。所以我覺得我不配,我根本就配不上他。”

他輕笑:“傻不傻,感情裡哪有配不配,人家自己願意就行了。”

我苦笑:“你別這麼說,你這麼說我更替他難受了,但是我已經有飛揚了。”

嘆口氣,邵思偉認真地看了看我:“其實我覺得,你只是不勇敢了。這要是回到咱上學的時候,你作死會踹了陳飛揚跟他走,但是你現在不敢了。”

“為什麼?”

邵思偉說:“生活吧,把人磨得越來越沒有勇氣,賭不起,傷不起,辜負不起,想十全十美,想一碗水端平,想得太多,想平衡的太多,越想越覺得什麼都沒勁,然後就什麼都不想做了。”

這就叫不作為。

我跟邵思偉說我還是不想放棄那個雙人舞比賽,以前上學的時候我懶,覺得比賽都是別人的事情,所以從來不熱衷參加,但現在我覺得我在舞蹈方面找到激情了,我開始明白跳舞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而且我也直說了,我得還錢:“我不能欠他的,如果讓飛揚知道了,飛揚也不會允許我欠他的,但是飛揚還小,心眼兒直,我不想他知道了胡思亂想。”

邵思偉開玩笑:“你要不嫌棄,我陪你上啊?”

“獎金全歸我?”

邵思偉稍微考慮了下:“好的吧,誰讓你可憐呢。”

邵思偉這麼一說,我還就來勁兒了,非要站起來跟邵思偉比畫比畫。於是我們把空酒瓶子一踢,倆人在舞蹈室裡比畫。

雙人舞,總有些比較纏綿的接觸。

我們倆纏綿這一幕,被陳飛揚看見了。他坐了一天車回來,專門跑到學校來找我,一個人握著拳頭在舞蹈教室的玻璃窗外面看了很久。

我跟陳飛揚又吵架了。

他懷疑我和邵思偉有一腿,我說:“那就是我的大學同學,玩兒得很好的那種,不是跟你說過了嗎?”

陳飛揚不信,我開始有點煩:“你腦子裡是不是有洞啊,陳飛揚你最近到底怎麼了,我幹什麼了讓你這麼懷疑我?”

他賭氣,又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忽然問我:“他不是你的前男友嗎?”

陳飛揚知道我有一個前男友,但是他怎麼聯想到邵思偉頭上來的,我確實不知道。我只能說不是,堅決不是,我和邵思偉的清白天地可鑑。

他說:“那你為什麼總和他在一起?”

我說:“我要跳舞啊,我需要舞伴啊,他能幫我啊,你能幫我嗎?”

陳飛揚:“你還跳什麼舞,你比賽不是結束了嗎?”

“比賽結束還有下一場比賽啊,難道指一場比賽過一輩子嗎,你打拳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他說:“我不喜歡你跳舞,不喜歡你和別的男人靠那麼近,你是我的!”

他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挺爺們兒的,這時候誰管他爺們兒不爺們兒,我說:“你不喜歡的事多了!”

“你好好工作不就完了嗎,你一個女人,為什麼要這麼辛苦?”他又是這個問題。

我真的要惱了,認真地看著他:“陳飛揚,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做人不能這麼安於現狀,我們倆現在的收入加起來不到五千,夠幹什麼的?你師父的錢什麼時候還上,你媽的錢什麼時候給,你腦子裡想點事情可以嗎?你要是不願意想,你別管我怎麼想行不行?”

他又那句話:“你想要錢我可以去掙。”

“你掙啊,你現在就去掙啊!你幹什麼了,你除了跟朋友出去喝酒,回來跟我發牢騷,你還幹什麼了?我不逼你,你總逼我幹什麼!”

我知道,陳飛揚小,一個男人二十歲出頭的時候,確實是個貪玩的年紀,我理解他,我給他時間長大。他要怎麼生活,我不干涉,他怎麼就容不下我做自己的事情?

這些問題,我跟他解釋了很多遍,每次看似說通了,過不了多久還得拿出來吵一次。

這架吵吵就這麼過去了,我依然會回學校練舞,剛開始幾天邵思偉會每天都到場,因為我們需要排舞,需要修改很多細節。

這天邵思偉沒來,我來月經身體很虛,也就先不跳了,自己趴在舞蹈教室裡睡覺,把搖頭風扇開到最高,對著自己的身體吹。

睡著睡著,感覺到一絲異動,也許是默契的原因,我睜開眼睛,看到王昭陽把搖頭風扇的腦袋往一邊挪了挪。

我撐了撐眼皮,沒力氣坐起來,王昭陽說:“風扇別對著自己,容易吹出關節病。”

看,他又來關心我了,我不知道怎麼招架,只能不說話。然後王昭陽說了一句話,把我說精神了。

他說:“我一會兒要去相親。”

我眼睛迅速睜大,差點兒站起來,王昭陽看到我的反應,笑,淡然地說:“校長的侄女,說了好多次,背不過面子,隨便看看。”

我坐起來了,乾笑:“恭喜啊。”

“恭喜什麼啊,完全就是給校長個面子。”

我咬了下嘴唇,聲音很輕:“挺好的,多認識認識,挺好的。”

“嗯。”他點了下頭,看著我笑一眼,走了。

王昭陽走後,我在反省自己的內心,我酸嗎?在他說自己要去相親的時候,我心裡有那麼一點點的酸嗎?

多少還是有點的。所以我鄙視自己,我憑什麼酸,有什麼立場去酸?

我來月經,很少有痛的時候,這次雖然時間不大對,但也沒讓我虛上太久,第二天就能勉強活蹦亂跳了。

邵思偉依然來陪我練舞,問我除了還錢以外,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我說:“其實我打算開私立舞蹈班,但是家長願意把孩子送過來,一般得看老師拿過什麼獎,我這是在包裝自己。”

臨近預賽的某天晚上,陳飛揚喝酒了跑過來跟我鬧了一通。我和邵思偉正在排舞,陳飛揚殺進來就要打邵思偉,被我急忙攔下。

我一看他喝酒了,就知道今天不能真的激怒他,否則邵思偉免不了一頓打。

邵思偉鬱悶地到一邊蹲著,我看著陳飛揚:“你是不是兩天不給我心裡添點堵,你就渾身難受?”

陳飛揚今天是真的喝了很多:“對,我就給你添堵,我就給你添堵怎麼了,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我皺眉:“你鬧夠了嗎?”

陳飛揚開始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我老婆不喜歡我,哈哈,我女朋友不喜歡我,那麼多女孩子喜歡我,你憑什麼不喜歡我!”

我說:“陳飛揚,我從來沒說過我不喜歡你。”

“你就是不喜歡我。”他唸叨,然後用手捶牆壁,接著唸叨,“但是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你不喜歡我,我還是喜歡你!”

幼稚,真幼稚。

陳飛揚撒酒瘋我已經有經驗了,不用管他,睡醒就沒事兒了。

我就這麼看著他,看著他把自己的手都捶出血來了,看不下去了,把他攔下,好聲好氣地勸:“別鬧了好不好,咱們回家睡覺行不行?”

他抱著我:“小嫦,我喜歡你,我就是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過這麼喜歡一個人。”

“我知道,我知道。”

“你別跳了行不行,我不想看見你和他在一起,我還不敢管你,我怕你生氣。但是我難受……”

我抱著他,滿心的無奈,我不打算跟他說什麼,因為我知道說什麼都沒用。

邵思偉已經看不下去了,拎起自己的外套準備走人,甩下一句:“怎麼找這麼個男人,真瞎了眼了。”

我是想好好過的,既然陳飛揚沒安全感,我每天抽空多給他打兩個電話,倒也沒什麼。

舞蹈教室裡,邵思偉今天沒來,他不想來,他說:“我現在得在家裡躲著,怕出門忽然被一拳打死。”

這是一句抱怨,好朋友的抱怨,讓我有些不舒服。

然後我給陳飛揚打了個電話,問他在幹嗎,他說:“拳館帶徒弟。”

“又帶那些女徒弟?”

“你吃醋?”

其實我真不怎麼醋,那人家有這需求,他該教得教啊。但我知道陳飛揚想讓我吃醋,於是我就跟他裝一裝:“還行吧,你自己老實點兒。”

陳飛揚樂了,沒說上幾句,我們掛了電話,因為天氣熱,我懶得張嘴,也跟他沒什麼話好說。

邵思偉不來,這舞我自己也要練的,我對著鏡子練啊練啊練,流了很多汗水,不知道是虛汗還是熱出來的。

錄音機裡放著歌,我陪自己旋轉,很刻苦。

王昭陽倚在門口,手裡拿著兩瓶礦泉水,在我停下的時候,他走進來,順手丟給我一瓶。我很自然地接住,擰開瓶蓋喝一口。

王昭陽這個閒人,過來看我跳舞不是頭一遭了,我左右不了別人的思想和行為,只能讓自己學著大方點。

走到搖頭風扇面前,我仰起脖子吹了吹,幾片碎髮劉海跟著風晃了晃,王昭陽還是站在旁邊看,我瞟他一眼:“你怎麼還染上了偷窺癖?”

他挑下眉:“你還怕看嗎?”

他是大大方方地看,算了,不糾結這個,我坐下,隨口問:“怎樣啊,王老師,相親?”

他淺淡一笑:“人家沒看上我。”

“憑什麼?”我的反應有些激烈。

王昭陽看著我,目光頗為玩味:“憑什麼必須看上我呢?”

憑……憑你長得還行,工作還行,人品還行,各種還行……算了,我還是別誇他了,省得他多想。

盤腿坐在地上,我說:“那就再換一個。”

他也跟著我坐在地上,雙腿自然伸直,胳膊肘撐在身後的休息凳上,搖頭風扇吹來的風,拂過他的臉,再拂過我的臉。

他說:“你怎麼樣?”

我看他一眼,打算跟他聊聊,說:“遇到點兒問題。”

“說說看。”

簡單措辭,微微嘆口氣,我說:“很多人說,沒在一起的時候看到的都是優點,在一起了就哪哪兒都是毛病。其實也不是毛病,就是會有些莫名其妙的矛盾,明明感覺不是個事兒的事兒,但就是說不通。”

王昭陽認真地聽著,側目看我:“那你怎麼解決的呢?”

我說:“我能理解,他為什麼這樣我都能理解,可問題還是擺在那兒。”

他深吸一口氣,說:“其實人和人之間相處,光靠理解是沒用的,尤其是家人之間。”

我轉頭看他,以一種求師的態度。

王昭陽想了想,說:“這麼說吧,就比方我和方可如,她喜歡追求事業,喜歡忙,我都能理解。很多時候,我們可以站在別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但自己的感受是切實存在的,不快樂就是不快樂。”

女人都是愛打岔的,說話總容易挑錯重點,我說:“所以你和方可如結婚,你不快樂?”

他看我一眼,招牌式的若有似無的微笑,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大概是不快樂的吧,不快樂才會在遊戲上尋找快樂,但終究是不快樂,所以離了。

恍然我似乎明白一件事情,王昭陽和方可如離婚並不是因為我。

我並沒有告訴王昭陽我和陳飛揚到底怎麼了,但他似乎很輕易就看清了問題所在,他說:“你男朋友還不夠成熟。”

我笑:“你就成熟了嗎?”

他也笑,很自信的樣子:“應付你足夠了。”

� �讓他的話噎了一下,低頭反駁:“哪個男人不是從不成熟走過來的!”

他說:“給你講個故事。”

我點頭。

“從前有兩個蛋……”

我不小心笑了。

他白我一眼,示意我嚴肅點。接著正經地講:“在它們都還在蛋殼裡的時候,表面看起來是一樣的。一個說要變成雞,一個說要變成鴨,理想相差得不是太遠,然後它們一起生活,一起沐浴陽光、躲避風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來,它們說要在大樹底下安一個家,它們堅信彼此會永遠相愛。後來這兩個蛋成熟了,破殼以後,一個變成了天空中飛翔的鳥,一個變成了海里游泳的魚……”

我又反駁:“魚不會下蛋。”

王昭陽皺眉:“鱷魚!”

“鱷魚蛋怎麼可能和鳥蛋在一起……”

“抓重點!”

我撇嘴,表示不打擾:“王老師,您繼續。”

“它們依然愛著對方,鳥抓來蟲子給鱷魚吃,鱷魚建議小鳥和自己一起到水裡游泳,它覺得水裡很舒服,可是鳥進去,是會淹死的。時間長了,它們就沒有共同語言了,你說它們沒愛過嗎,不是,它們也會懷念還在蛋殼裡的時候,但是誰都回不去了,於是分手,一個乘風破浪,一個晴空萬里。如果勉強在一起,只是以愛為理由的折磨,那我覺得分開更好一些。”

我眨眨眼睛,腦子裡還在想,蛋、鳥、鱷魚。

王昭陽:“聽懂了嗎?”

我點點頭:“這是你和方可如分手的原因?”

他想了想:“這是大多數認真的人分手的原因……”頓一下,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我倆分手還有一個

原因是,我走神了。”

他說:“其實感情,被感動或者擦出火花,可能很容易,有緣分就可以。但真正的相處,是需要平等的,你和他就不平等,你心思太細。”

我唸叨:“那我覺得我們兩個也不夠平等。”

“怎麼呢?”

“你比我清醒。”我說。

他笑:“我能忍得了你,你能忍得了他嗎?你連自己都忍不了。”

我還是不知道怎麼辦,只能說:“再忍忍看吧。就不該跟你說,你也不可能幫我拿主意。”

“我當然不可能幫你拿主意,給你出主意對我有什麼好處。”他撇了下嘴,把頭仰起來一些,讓風扇的風可以吹過自己的脖頸,帶走一層薄薄的汗水。

邵思偉消了幾天氣,接著陪我來排舞,陳飛揚來接我的時候,看到我們倆在一起,依然隱怒不發。

後來我從他嘴裡問出來一件事,陳飛揚死活不相信我和邵思偉是清白的,源於他的姐姐陳姍姍。

上大學的時候,我和邵思偉走得很近,近到熟悉我們的人,都以為我們倆好過。之前我幫邵思偉去他爸媽那裡頂包,陳飛揚送我,也見過一次邵思偉。

陳姍姍和我們是一個學校的,當然認為我和邵思偉好過,並且偶然在外面看到我和邵思偉出雙入對,找了個機會,高調地告訴她弟弟:“你被戴綠帽子了。”

這頂綠帽子,陳飛揚這火暴脾氣,忍得很不容易。

弄清楚這層關係,我去找陳姍姍罵架。我說:“陳姍姍,你看不慣我就算了,有你那麼窩囊自己弟弟的嗎?”

陳姍姍理直氣壯:“喲,是我窩囊人還是你自己幹了窩囊事兒啊,給人戴了綠帽子還不讓人說了呀!”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給人戴綠帽子了?”我瞪她。

她說:“嘁,你們倆以前上學的時候成天開房,以為誰都不知道啊?”陳姍姍手指旁邊觀察形勢的陳飛揚,“說是同性戀就是同性戀,你怎麼什麼都信啊,你忘了這女的是婊子養的了?一破鞋我就不知道你寶貝什麼,沒出息!”

我一瞪眼,劈手給她一個嘴巴子。

陳姍姍被我扇惱了,揚起手來要跟我對著打。陳姍姍打架就會一招,扯頭髮,不管我怎麼扇她,她都揪著我的頭髮不放。陳飛揚當然不可能看著,這小子不是拉架,而是一把把他姐的胳膊拽開,一揮手就把他姐弄地上去了。

陳飛揚怒了:“陳姍姍,你敢打我老婆!”

陳姍姍那個氣啊,坐地上就不起來了:“陳飛揚,你個沒良心的,我是你親姐姐!”哇一聲,陳姍姍就哭了,爬起來找手機,給她媽打電話,說我們兩口子欺負她。

我讓陳飛揚護著坐在沙發上,我不走,她媽來了我也不怕,陳姍姍那張破嘴的事兒,必須說清楚了。

陳飛揚他媽聞訊趕來,陳姍姍在角落哭得梨花帶雨,撲進她媽懷裡又是一頓哭,陳飛揚拉著我的手,特堅定:“老婆,你別怕,我給你做主。”

“怕個屁。”我小聲罵他。

他媽開始調解這個事情。沒什麼可調解的,我就要陳姍姍給我道歉,也給陳飛揚道歉。

陳姍姍不幹,就光哭,他媽更疼兒子一些,知道兒子疼媳婦,只想息事寧人,就覺得陳姍姍說個對不起也沒啥。

陳姍姍不幹,哭著跑了。

跑了以後,我跟陳飛揚在這兒坐了一會兒,他媽不是個能拿主意的厲害女人,索性不管了。

我們吵架回來得晚,這時候吳玉清已經在做三個人的晚飯了。

我想起陳姍姍那句婊子養大的,更來氣。我現在也容不得別人說吳玉清的不好,自從陪吳玉清回了趟老家以後,我對吳玉清就一萬個理解,我只覺得她是可憐人,如果她有更好的選擇,如果她有機會培養足夠的文化和修養,她一定不會把自己活成這樣。

吃完晚飯,今天的天氣悶得很,估計是要下雨。

陳飛揚開始幫他姐說話:“寶貝,你消消氣,這事兒就過去了行嗎?”

“過去?”我瞪他,“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姐說你就信,我說你怎麼不信?戴綠帽子是好事兒是吧,那麼願意戴,怎麼不去街上買頂自己戴上,別往我身上潑髒水!”

“我錯了。”

“滾蛋!”

他說:“我以後不會懷疑你了。”

“我管你懷不懷疑,我現在就要陳姍姍給我道歉,你給我死一邊去,陳姍姍不給我道歉,話我都不跟你說!”

我往沙發的一邊挪了挪,陳飛揚臉皮不夠厚,沒好意思挪過來,給他姐打電話,陳飛揚吼:“陳姍姍,你跑哪兒去了!”

姐弟倆又吵一架,我在這邊心裡冷笑著,說:“還有件事兒,陳飛揚我問你,陳姍姍說我婊子養的,你什麼看法啊?”

陳飛揚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你別放心裡去。”

“什麼叫別放心裡去!”我怒了,心情和這天氣一樣暴躁:“你覺得她說得沒錯唄,我明白了,你們家打心眼兒裡就沒看得起我們,委屈你了,真委屈你了!”

說完我站起來走回房間收拾東西。

鬧,今天這事兒我必須跟他鬧,我一直理解理解,各種理解,理解到現在也沒有用,我覺得陳飛揚這是欠刺激了,不刺激刺激他,他還覺得表面和諧其樂融融呢。

簡單收拾幾件衣服,我拿個塑料袋去廁所裝了洗漱用品,拎著個小行李包走人。陳飛揚在沙發上坐著發愁,我開了門他才反應過來我要跑。

門口,陳飛揚攔我:“你去哪兒?”

我直說:“我這兩天不想看見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不明白咱倆就拉倒吧。”

陳飛揚拽著我的手腕不撒手:“想什麼呀!你就當她放屁不行嗎?”

我甩他的手,沒甩開,指著他的鼻子說:“你姐那兩句不能把我怎樣,我現在有意見的是你。你不是聽風就是雨嗎,你不是不相信我嗎,那咱倆好什麼好?我跟你說了多少次,讓你別出去跟他們喝酒,別他媽喝了酒就給我添堵,你聽了嗎?你給我撒手,撒手!”

陳飛揚的好脾氣已經沒了,瞪著眼問我:“你想讓我怎麼樣你直說不行嗎,你覺得我哪兒不合適我改不完了嗎,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我沒說嗎,我剛才不是跟他說了一遍,讓他不要喝酒不要跟我鬧,讓我過踏實日子,他耳朵是聾的嗎?

看了眼樓梯,我說:“你不撒手我現在就從樓梯上滾下去。”說著我真要滾,陳飛揚一把把我拽住,我瞪他一眼,他放了手。

拿著行李我噌噌下樓,陳飛揚穿著拖鞋跟著往下跑,我在前面走得很急,天氣很悶,待會兒肯定有場暴雨。

打車,我讓司機把我送到學校,我雖然沒有孃家,但是我有學校宿舍。這一路我腦子都是直的,走得風風火火。

手機一直在包裡震,到了宿舍,把燈開啟,好久沒住了,到處都是灰塵。

我也懶得收拾,蜷腿坐在床上。

是,我開始後悔了,後悔跟陳飛揚在一起了,我那時候就是感動,然後衝動,根本沒想過這以後的各種問題。

不能溝通,是我們倆最大的問題。

但我總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當初陳飛揚把我感動了,我跟他,現在他讓我不爽了,我就想甩了他,這也不對。

再想想教師資格考證的事,還是人家陳飛揚家給拿的錢,這幾個月,我和吳玉清也是人家給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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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還在震動,我不打算接,就把電池取下來了。然後宿舍的電話響了。

這宿舍的電話號碼,陳飛揚應該不知道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外面咔嚓一個大雷,暴雨將至,我忽然感覺氛圍有點詭異。一個常年沒人住的宿舍,一個暴雨來臨的夜晚,電話丁零丁零……

摸到電話旁邊,我手指有點發抖,咽了下口水,伸手接起來。

但那邊的聲音很熟悉,他說:“你怎麼在宿舍?”

原來是王昭陽看到我宿舍的燈亮了,打電話過來問問怎麼回事。

心裡一沉,我實話實說:“跟他吵架了。”

然後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坐在廢棄的上下床上,覺得身體很累,晚飯沒吃飽。

王昭陽沉默了一會兒:“我能幫你什麼?”

“不用。”我說。

外面嘩嘩下起暴雨,王昭陽說:“下雨了,關好窗戶。”

“嗯。”

沉默,醉人的沉默,有時候打電話,不是為了說話,哪怕只是聽聽電話那一端的呼吸,都知道有人在陪著自己。

我看著玻璃上,落雨留下的痕跡,大顆大顆的水滴,一股股流淌匯聚,一下下沖刷著玻璃上的灰塵。

彷彿自己的心,也在承受一次暴雨的沖洗。

彼端無聲勝有聲,我叫他的名字:“王昭陽。”

“嗯。”他輕輕回應。

“我想見你。”

十分鐘后王昭陽出現在宿舍門口。我準他進來,但是並沒有抬眼刻意看他,因為從掛了電話開始,我又開始猶豫,我是不是不該見他。

這個時間他在對面也是要休息的,所以今天穿得比較隨意,一件灰色雞心領T恤,一個居家寬鬆短褲,人字拖,打把傘就過來了。

我倒是穿得還很齊整,坐在自己的床上,也沒想好怎麼招待他。

王昭陽微微一笑,在對面那張空的上下床上坐下,沒有先開口說話,就這麼陪著我。

他來了,儘管我不太有勇氣抬眼看他,看著窗外的暴雨,卻感覺內心很平靜。之前我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在想陳飛揚會不會在大雨裡找我,他現在心裡是不是挺難受,我是不是該心疼下,心軟饒過他。

王昭陽來了,這些我忽然都不再想了。

“宿舍沒網,你一個人住在這兒都幹什麼?”我問。

“看書。”他簡單回答。順手摸了下桌子上的灰。

“看什麼書?”

“有什麼看什麼。”

“果然是書香門第啊。”我評價,他笑,我接著說,“我就看不下去。”

他說:“因為你的心靜不下來。”

朝雨夜望了望,我說:“我是不是不該叫你過來?”

想想挺麻煩人家的,這麼大的雨,雖然沒幾步路,人家來一趟走一趟,也挺折騰。而且,我在和男朋友吵架,然後我讓前男友出現來陪我,這事兒在自己身上感覺很正當,因為我沒打算跟他做什麼,可要是讓我換到一個旁觀立場,我會覺得,這女的真賤。

王昭陽笑:“沒什麼,我也想見你。”

他這麼說,我忽然抬眼去看他,看到他一雙漆黑的眼。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想他,看著他那開闊自然的坐姿,我有一種衝動,想再依靠一次他的懷抱,我很久不曾想念,也不敢想念,因為知道回不去。但此時,他就在我眼前,我卻無比地想念,想念在他懷中,安穩踏實的感覺,那時候我總是沒什麼心事,彷彿被他擁有,就等於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任憑外面風吹雨打,我有他。

一瞬傷感,我垂下眼睛,不敢再繼續思考下去。

關於王昭陽,我多想一分,就是距離不忠誠近一分,儘管我在和陳飛揚吵架,但我並沒有打算要對他不忠。

我的肚子叫了,咕咕咕咕咕咕。

換個坐姿,王昭陽問:“你沒吃飯?”

“吃了。”我說。

他左右看了看:“你這兒沒什麼吃的?”

我點頭。

然後他想了想,站起來走出去,我好奇,問他:“幹嗎?”

“我幫你找點吃的。”

“下雨呢。”我下床打算阻止。王昭陽直接去了隔壁學生宿舍,我跟著,他開玩笑說:“看看學生這有沒。”

我說:“這都沒人住,哪有吃的啊。”

“不找你怎麼知道。”

然後他走進一間宿舍,我忽然有種做賊的情緒,嗯,有點小激動。想著這是女生宿舍,王昭陽不方便進,於是我自己進去了,這看看,那看看的。

王昭陽順手開了燈,挺嫌棄:“你怎麼跟做賊似的?”

啊?這不是在做賊嗎?我沒問出來,王昭陽說:“你拿了什麼,明天買了還回來就是。”哦,是這樣的啊,我餓傻了。

我找到一包泡麵,但是學校裡沒有熱水,王昭陽指了指櫃子:“你看看裡面有沒有熱得快。”

學校裡不準學生私自用這些東西,怕不安全。我一邊拎著水壺去接涼水,一邊說:“你是不是經常偷學生的東西啊?”

他無語:“我是主任,我大大方方檢查他們好嗎?這些學生也真是,東西就藏那幾個地方。”

我笑,他說:“你笑什麼?”

我還是笑,不說話,把裝著泡麵的飯盒放在桌子上,王昭陽又有意見了:“你墊張紙,桌子上有灰。”

我說:“怎麼了,我又不會舔桌子。”

他說:“你撲騰撲騰就把灰撲騰起來了,能不能過日子了。”

於是我聽話地墊了張紙,低頭吃著泡麵。王昭陽在旁邊靜靜地看,我稍微覺得有那麼點不自在,問他:“你是不是覺得我過得特別不好?”

“你自己覺得呢?”他問。

我覺得,還行吧。

沒等我回答,他說:“其實總有不順心的,幹什麼都有,什麼時候都有,不能說明什麼。你打算在這兒待多久?”

我說:“看心情吧。”

他問:“吵得很嚴重?”

我搖頭,用紙巾擦了把嘴,把飯盒蓋上:“就是隨便吵吵。”

“什麼叫隨便吵吵,你們經常吵架嗎?”

“沒有。”我笑得很虛偽,反應有點誇張。我怎麼能告訴他我和陳飛揚經常吵架呢,顯得我在巴望他的解救一樣。再說家醜不可外揚。

他忽然從對面坐到我身邊,而且距離還比較近,我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但已經不是過去那款迪奧運動型香水的味道。

可以肯定的是,在這間宿舍方圓一百米以內,除了我們倆之外,不可能有別的活人,王昭陽要是現在獸性大發對我做點什麼,我真的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答應。

所以我覺得有點緊張,身體呈一個彆扭的姿勢,往距離他遠一點的地方挪了挪。他就這麼偏頭微笑著看我,看的我心裡有種小鹿亂撞的感覺。

親,不要啊親,我怕我把持不住的呀親。

他說:“其實你不欠他什麼。”

“啊?”我都讓他嚇蒙了。

他沉重地呼了口氣:“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好比我和方可如結婚,然後離婚。又像你們,在選擇的時候,誰也不知道結果,但我們都該知道,結果不一定是好的。我不覺得你欠他什麼,他也是自己選的。”

“這麼說,有點自私了吧……”我小聲回應。

深吸一口氣,他看著我。但我不敢直接看他,可餘光能瞟得見他那種目光,這個時候我走神地在想,如果陳飛揚忽然出現在門口,得是個多麼令人激動的悲催畫面。

王昭陽抬手,我不確定他想幹嗎,但是自己的身體抖了一下,他一笑,手在半空中頓下,然後在我腦袋頂上揉了揉:“看把你嚇的。”

我乾笑,呵呵呵,是嚇壞了,嚇壞了。

“那個,雨好像小點兒了。”

“嗯。”

“那……”

“我走了。”

“嗯。”

他再看著我笑一眼,沉沉地呼了口長氣,眼神淡淡地帶著寵溺,看我目光閃躲,他也就不幹什麼了。

起身走人,我賤兮兮地又問了個問題:“王昭陽,你覺得我算好女人還是壞女人?”

“沒什麼好女人壞女人。”他這麼回答,我也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想了想,他說:“我不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不過……”放鬆地笑一下,他接著道,“你要是真想做什麼不好的,我可以奉陪。”

我想我聽懂了,被泡麵那股餘味嗆得咳嗽了一下:“你還是走吧。”

“嗯,有事打電話。”

坐在床上,兩棟樓之間,幾十米的距離,我看著窗外的樓下,那把開啟的黑傘,大雨中,他步伐從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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