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蓄謀已久·燕小嫦篇_第十四章 庸俗的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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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他的背影,一如往日那般挺拔,他的頭髮、他的耳朵、他的肩膀,都是我觸碰不到的依靠。

他是個人,縱使他很愛我,愛得毋庸置疑,也有他需要面對的現實,他必須去經營的生活。我們是在掙扎嗎,還是在掙扎著學會妥協?

顯然,他已經學會了。

愛,是心裡的事情,而生活才與肉體息息相關,沒有肉體,一切都是空談。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現實就如同掛在我手背上的吊針,輕輕將我束縛,我是個病人,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陷進了一個謎,一個叫“過得好”的謎,但我走錯了路。

打完電話,他回到我身邊,我輕輕閉上眼睛,心裡並沒有多少話要和他說,他對我的好、打心眼裡對我的祝福,我感激。可感激,往往毫無意義。

他用手指輕觸我的臉龐,儘管閉眼,我想我大概能想象他眼底的笑意。時間不知道是幾點了,這點滴打得很慢很慢,據說這樣對身體好。

打完了,王昭陽並沒有親自動手給我拔針,去叫了護士,小聲問:“今天還有嗎?”

護士說沒有了,王昭陽又問了些關於治療的東西,護士說拿了報告看看,沒什麼問題的話,就是常規治療手段,做個小手術就行了,一般兩個星期就恢復了。

這些其實我都在聽,但是沒有睜眼。

護士收好東西走人,王昭陽緊緊按著我的手背,防止瘀青。

感受著他指腹傳來的力量,想著看病的時候,王昭陽對醫生說的話,他說我是他老婆。如果真的是,該多好,我甚至在假裝是,在他的懷抱裡生活,我該多麼平靜而幸福啊。

睜眼,我說:“我東西還在學校。”

他點頭:“我回去幫你拿。”

他問我想吃什麼,我說隨便。我總是那麼隨便,他顯然還是習慣的,簡單笑了笑:“別亂動,也別亂跑,嗯?”

他走了,我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留在床上披在被子上的外套,其實我不冷。薄薄一層,是他留給我的溫暖。

可是王昭陽,他希望我幸福,但我的幸福到底不該是他的全部,他要跟方可如復婚,給自己開一道幸福的窗,無可厚非,反正我已經拒絕他了。

就這樣吧,已經無所謂失去了。

王昭陽很快就回來了,給我帶了些吃的,順道帶回來一部分檢查報告,說他去找醫生問過,應該是吃了些不合適的東西,醫生都是有經驗的,判斷是什麼民間偏方。

他問我是什麼,我想了想,笑了。

大概就是陳飛揚他媽說的,什麼能生兒子的東西吧。看我不說,王昭陽也不問了,不能再麻煩他了,學校裡,我們之間的關係還是不能走得太近,對他對我都不好。

天亮了,王昭陽出去打水,我開啟手機,給找了我很久的陳飛揚回電話。我們一天沒分手,照顧我這事兒就該陳飛揚來辦,況且我還是讓他媽給毒成這樣的。

王昭陽回來,用毛巾給我擦手,一根一根手指細細地擦過來,總給我一種爸爸在照顧女兒的錯覺。

要擦臉的時候,我把毛巾拿過來:“我自己來。”

他沒強求。

毛巾還給他,我說:“他要來了。”

他洗毛巾的手頓了一下,轉頭看我:“我該走了,是嗎?”

我疲憊地點了點頭,他垂下眼睛,帶著盆去廁所,沖洗乾淨,重新拿回來。其實我該問問他,打算什麼時候走,因為我不想讓他和陳飛揚碰面,可是張口攆他,我不忍心。

我就這麼看著他,心裡一陣陣酸澀。終於忍不住拉了下他的手,他回頭看我,看到我一臉破碎的表情。

他問我:“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走?”

我糾結地搖了下頭,跟王昭陽交流太簡單,我的所有心思他都懂,這次他唯一不懂的,是沒想到我誤會了他要和方可如復婚這件事情。

握了握我的手,他溫厚而柔軟的掌心,和陳飛揚的觸感很不一樣。他撩開我額前的碎髮,低頭淺淺親吻,看著我的眼睛:“只要你需要,我隨時都在。”

我無聲地掉著眼淚,像個啞巴。

冒失鬼陳飛揚可算殺過來了,撥開王昭陽,他一把拉著我的手:“小嫦,小嫦,小嫦,你沒事吧?”

王昭陽在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有氣無力的,就想那麼軟軟地給他照顧著;這陳飛揚一出現,我好像立馬渾身都是勁兒,恢復了戰鬥力。

看了王昭陽一眼,再看陳飛揚一眼,我沒好臉:“死不了。”然後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放進被子裡。

陳飛揚不放心地看我一眼,轉頭看到王昭陽。

陳飛揚就是再遲鈍也該懂了,我和這個主任的關係非同一般,甚至他其實已經知道,王昭陽就是我曾經跟他坦白過的那個老師。

我有點擔心陳飛揚會打他。

但王昭陽很淡然,率先撇開目光,用淡淡的眼神看著我。陳飛揚似乎在這一眼對視中輸掉了,壓抑著惱怒,說了句:“謝謝你照顧我老婆。”

王昭陽似乎笑了那麼一下,眼睛還是看著我的:“不用謝。”他說。我以為這就完了,這哥們兒真心不怕死啊,補了一句:“她也是我愛的女人。”

我分明看見陳飛揚的拳頭硬起來了,他估計在忍。我看著王昭陽堅定的目光,他這是不想再藏了,我似乎在用眼神告訴他,你快跑吧,我救不了你,他卻那麼笑了一下,掃了陳飛揚一眼:“好好照顧她。”

他垂眼,拿了自己的外套,轉身離開,行雲流水,不卑不亢。

陳飛揚已經氣得什麼也幹不了了,握著拳頭看著走出門的王昭陽,我估計他這會兒正在咬牙根。

沉默良久,他轉身看我,眼睛在冒火:“是他?”

呵,我才不怕他跟我咬牙切齒,我分明還記得自己現在在折磨陳飛揚,所以跟著淡定,我冷冷說:“你過來要是為了問清楚這個,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陳飛揚服軟,拳頭鬆開,把氣忍了。他是來照顧我的,他心裡得明白。

我又補充一句:“你要是敢動他,陳飛揚,你自己也就別想好了。”

又一陣沉默,陳飛揚坐下,用商量的口吻:“小嫦,你別這樣好不好,你都生病了,讓我好好照顧你,你別和那個人再說話,過去的事情我不在乎。”

我把抽屜裡的檢查報告拿出來,扔在陳飛揚面前:“拿去,給你媽看看她是怎麼給我下毒的,這是湊巧發現了,要沒發現,沒準兒哪天就讓她給毒死了。”

陳飛揚看不懂報告,替他媽解釋:“我媽不是故意的。”

“哪天我要是夢遊,拿菜刀把你砍死了,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媽幹嗎?”

“你想我怎麼辦?”

我靠著枕頭看著天花板:“我不要你怎麼辦,你什麼也辦不了。對了,去學校給我請假,說我流產了。”

出院,回學校,陳飛揚把我扶進辦公室,我裝病號,包著兩滴眼藥水,走到小音面前哭:“就算咱倆有些恩怨,你也不能這麼報復我呀,我跟飛揚要個孩子容易嗎?”

美術老師看我哭得太慘,過來扶著我,我就掉著眼淚看小音,一副她非得給我個交代的模樣。

小音怕我訛她:“你什麼意思啊,你流產了還賴在我頭上嗎,我幹什麼了我?”

我接著哭:“小音,你說這話也太沒良心了,我什麼也不圖,就圖你給我個態度,換了你,保了一個月的胎就這麼沒了,你心裡過得去嗎?”

小音不敢看我,撇過臉去:“誰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懷孕。”

美術老師幫著拉架,也指責小音:“你太過分了,把人家害成這樣,起碼道個歉。”轉頭扶我,“燕老師,你先坐下,這是小月子,你得好好養身體,不行請假多休息一段時間吧。”

我擺手:“我沒事兒,我就是覺得冤得慌。我婆婆還說要不要報警,我覺得大家都是同事,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

小音就惱了,刷一下站起來:“你說賴我?你問問是誰,哪只眼睛看見我打你了,誰看見了?”

當時我們打架是沒人在場,但是學校有監控,小音居然主動提出調監控,當時我就有點傻眼了,她這還真是一點兒都不心虛啊。

後來我們確實調了監控,小音端著胳膊得意地站在旁邊,她是真的不怕。因為我們倆打架的那段監控,被刪掉了。

學校操場上,我氣得不行,這次居然沒收拾掉小音,白挨了一頓打。

我只能對陳飛揚發火:“你愣著幹什麼,你不是說誰敢欺負我你就弄死誰嗎,你去弄死她啊。”

“小嫦……”陳飛揚想拉我,我閃開,陳飛揚一咬牙,估計真的打算去揍小音。

“滾回來!”

他愣住,我不悅地看他一眼:“打女人算個屁,你走吧。”

陳飛揚勸我:“要不你別上班了,身體剛養好。”

“滾滾滾,看見你就煩,晚上也別來給我送飯,不吃你家的東西。”說著,我朝舞蹈教室那邊走。陳飛揚愣在原地,看著我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麼。

美術老師過來看我,問:“小音收錢那事兒是你弄的吧?”

我已經騙人騙噁心了,沒有否認。美術老師說:“我猜就是你,你還不讓我開班,就是要整她的,你們倆到底什麼仇啊?”

我搖搖頭,表示我不想說。

美術老師看我這樣心疼,說:“行了,孩子沒了就沒了,養好了再懷一個就是了。只是可惜沒弄走小音,我看見她也煩。”

美術老師說,小音是被小學部主任保下來的,處理的結果就是扣了小音的所有獎金,然後把學生家長的錢該退的退了,其他的該怎麼著還怎麼著。

我問美術老師:“這事兒沒影響到你吧?”

美術老師:“我賣顏料也就掙點毛利,無所謂。現在小音不能拿獎金了,咱們音體美組的獎金三個人分,也算補償過來了。”

“對了,十一放假以後,學校要開奧數班,說是要徵用舞蹈教室和音樂教室,你怎麼辦啊?”美術老師說。

我一愣,什麼,舞蹈教室被徵用了,那我以後怎麼教小朋友去?

“誰拿的主意?”我問。

美術老師壓低聲音:“主任唄,還能有誰。”

我一早就覺得主任和小音關係不錯,這下有點順了,現在我讓小音掙不成錢,她乾脆音樂教室也不霸佔著了,捎帶著把我的舞蹈教室賠進去,大家都不方便掙錢。

“你那天到底怎麼回事?”美術老師打聽。

我說:“那監控肯定讓人刪了。”

“誰刪的?”美術老師說了一句,嘆口氣,又說,“也別說誰刪的了,咱心裡都有數,這下好了,辦公室出了這麼個坐大腿的……唉,你不是和初中部王主任關係不錯嗎,實在不行你讓他把你弄初中部去。”

我看她一眼:“你不會覺得我和王主任也是那麼回事兒吧?再說初中部不要舞蹈老師。”

“那你這天天對著小音,你不煩我都替你嘔得慌。”

我這邊腦筋轉了轉,說:“你在辦公室的時候,幫我瞅著點小音唄,她要是出去的話,就給我打聲招呼。”

“你不會打算找人在校外打她一頓吧?”

我笑:“怎麼可能。”

打她,一點都不解氣,我非得把她趕走不可。

那邊可以打卡下班了,美術老師就先走了,我給學生下了通知,我今天要回來,得在這裡給他們開個小會,通知下明天過來學舞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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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小音是一碼事,教學生跳舞掙錢,是正正經經的大事,這個我還沒打算耽誤。現在舞蹈教室要被徵用,我只能先在外面湊合教了。

等學生的時候,王昭陽過來了。

走進來,他站著問我:“好點兒了嗎?”

我點點頭。

他伸手要摸我的頭髮,我急忙躲開了,剛才美術老師那麼說,顯然就是學校裡已經有我和王昭陽的傳聞了。

在我旁邊坐下,他問:“你和那個音樂老師到底怎麼回事?”

我比較無力:“你別問了,我不想說。”

王昭陽略略考慮了下,說:“你們兩個打起來的時候我正好在監控室,那段監控我備份了。”

我扭頭看他,眼神吃驚。王昭陽看我一眼:“但是你要是打算拿這個監控,去賴人家老師弄掉你孩子,我不同意。”

“為什麼?”我反應有些激烈。

王昭陽嚴厲地看我一眼,皺眉:“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我怎麼過分了?”

王昭陽的語氣加強:“那你告訴我她到底怎麼惹你了!”

不行,我張不開口跟他說。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看看你做的是什麼事兒,你不覺得卑鄙嗎,你拿懷孕說事兒,大家都那麼擔心你,那麼向著你,你撒謊的時候自己不難受嗎?你真要這麼做就太過分了。”

是嗎,我卑鄙嗎,可是那個女人睡了我男人啊,她難道不卑鄙嗎?

我心裡在喊,可是嘴巴不能喊出來,堵得心裡那個難受啊,腦子根本就沒法好好想事兒了。我就覺得被他數落得很委屈,我想我大概已經失去理智了。

聽說內分泌失調,會讓人脾氣暴躁,不愛思考,大概我

現在也是症狀的一種。

門口探進來一個學生的頭,小聲叫:“王主任。”

王昭陽抬頭看一眼那學生,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走出去和學生說話。兩個人不算私語,因為附近沒什麼人,我把耳朵豎起來,勉強能聽清他們說話。

“這週末放假的時候,校外有幾個人可能要來學校找事兒,初一三班的×××……”

他們說完事情,那個學生就先走了,王昭陽朝裡面的我看了一眼,也乾脆走了。

後來王昭陽給我發了條簡訊:“舞蹈教室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跟校長說把會議室騰出來給學生用。”

頭靠著窗戶,我看著對面屬於王昭陽的那一間,也許不久後,他就不住在這裡了。折騰了這麼久,我得到了什麼,我他媽什麼也沒得到。

這邊小音已經收到奧數班換場地的訊息,在辦公室裡酸我:“行啊,有王昭陽罩著。”

我和小音的恩怨,到底還是把王昭陽給牽扯進來了,看樣子要給王昭陽少添麻煩,還是得快點把小音趕走才行。

我們學校是小學部和中學部合起來的,大主任在今年九月開學的時候被調走了。而小學部主任,也不是本來的小學部主任,是小學部搬過來以後,臨時從初中部弄來的主任。

王昭陽後來接替的就是小學部主任原來的位置。

現在大主任離職,空缺早晚會讓人頂上,按照資歷來講,這個大主任的位置應該是小學部主任的,可是王昭陽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在聲望方面稍微高一些。

這次奧數班徵用舞蹈教室,被王昭陽壓下去改成徵用會議室,校長直接採納了王昭陽的建議,間接地,也就把小學部主任給得罪了。

鬥爭是無處不在的。

細心的美術老師發現一件事情:自從我和小音打架以後,小音和小學部主任總是前後腳出學校、回學校。小音一有個頭疼腦熱、家裡有事兒,小學部主任就跟著找不著人。學校裡女人多,傳啊傳就傳出了八卦。

我打算求證一下。

這天我在舞蹈教室上課,快下課的時候,收到一條簡訊,美術老師說小音又跑出去了。

舞蹈教室距離大門口並不遠,我在大門口看到了正悠悠往外踱步的小學部主任。

出了學校,走一段路,就到了個比較熱鬧的地方,小學部主任拐了個彎,沒走多遠,進了一家小型賓館。

我在賓館門口看到了小音的電動車。

小學部主任這屬於脫崗,因為我們學校大部分學生都是寄宿,所以主任都是住校的,全天監管學生事宜。

我在賓館對面的飯店裡蹲了兩個多小時,小學部主任先出來,我拿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又過去十分鐘,小音從裡面出來,騎電動車回學校,我接著拍。

但是光有這些照片還沒用,人家就說是巧合呢,這什麼都證明不了,即便證明了什麼,也只是這倆人作風有問題。

回學校,在剛進大門口的位置,碰到王昭陽背著手正在跟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訓話,好像是罵他們又蓄意打架了。我注意看了下,這幾個學生其中有一個,就是那天來找王昭陽的學生。

今天就是週末,晚上會給學生放風幾個小時出去溜達,明天還是要接著上課的。之前那個學生就通報過王昭陽,今天會有人來學校尋事,看樣子王昭陽是做好準備,把事情壓下去了。

一般學校的主任,要防這種打架的事情,都會在學生內部安插自己的眼線,且都是些調皮搗蛋的學生。

王昭陽在執行公務,我也不便打擾,本身也沒打算打擾,於是走了。

我現在滿腦子,就是怎麼掐小音,怎麼掐小音?

靈光一閃,想起個問題,這些照片給別人看了可能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有個人看了,絕對受不了,這個人,就是小學部主任的老婆。

可我又不認識小學部主任的老婆,聯繫方式都沒有,再說他們要是鬧家庭糾紛,對我還是沒什麼直接好處。

又一天晚上,我遣散了學舞蹈的學生,正在校園裡一邊溜達一邊接陳飛揚的電話。他是真的不來學校找我了,只是每天在同一時間,都會給我打個電話。

我不知道他最近都在搞什麼,也不太關心,我對他的耐心,正在慢慢消減,我也不知道到哪一天,這些耐心會徹底消失。

“那你好好休息,別太辛苦。”陳飛揚對我說,我敷衍地“嗯”一聲,走在路上,看到靠近大門口的一片陰影位置下,站著兩個人。

小學部主任和王昭陽的那個“眼線”。

小學部主任似乎給這孩子塞了點錢,然後特有師尊威嚴地說:“回家好好反省,回來好好上課,別搞那些歪門邪道的,聽見沒有!反省好了自己回來,我就不通知你家長了。”

這孩子是被小學部主任趕回家反省了。趕走就趕走,給錢幹嗎呀?

我先回了自己住的宿舍,想了一會兒,不對吧,這個時間學生走了,大晚上的會回家嗎,還沒有通知家長,準保跑外面包夜上網去了。

學生熄燈就寢以後,我從宿舍出來,去掃學校附近的網咖。

一逮一個準兒,還真把這學生給找到了。

這學生勉強認出我來,我開了臺機器在他旁邊坐下,跟他聊天:“你別擔心,我又不是主任,我管你們那麼多呢。”

學生有點緊張,繼續在螢幕上打遊戲,打到盡興的時候,忍不住還得罵罵咧咧兩句。我撐著下巴看他玩。

學生休息的時候,問我:“老師,你看得懂啊?”

我點頭:“我上大學的時候比你們厲害多了。”

“真的假的?”

我問:“主任為什麼讓你出來反省?”

“犯事兒了唄。”他說。

“說說,犯什麼事兒了,我幫你給主任求個情。”我說。

這孩子也實誠,有什麼說什麼:“反省還不好,誰願意在學校上課。”

“那你到底幹什麼了?”

“就今天課堂上睡覺,被抓了。”

這也太誇張了吧,睡個覺就回家反省?我感覺有問題,就接著跟他聊,拉近關係以後,我們加了QQ,終於從這娃嘴巴裡套出來一件事情,週五晚飯後,有兩個班學生約好翻牆頭去校外打架。

“你告訴王主任了嗎?”我問。

他說:“沒有,同學QQ上告訴我的,讓我今天回去幫忙。”

我收到訊息的時候已經是週五下午了,打算馬上去通知王昭陽,從校外往學校裡走,又在學校門口撞見王昭陽,方可如來接他,兩個人對著笑了笑,王昭陽上了車,方可如打方向盤,掉個頭走了。

據我瞭解,今天是王昭陽的崗。

其實主任脫崗是一件在所難免的事情,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事,王昭陽這個時間離開學校,顯然是根本沒有收到學生要打架的訊息。

我站在校門口給他打電話,可他沒接。眼看著就是晚飯時間了,等學生下了自習去吃飯,這事兒就不好控制了。

我快步跑向中學部,踏著鈴聲到了要打架那個班級的教室,教室裡沒有老師,學生正打算走。

“等一下。”我站在講臺上說。

清了下嗓子,我說:“你們誰願意幫老師去打掃一下舞蹈教室?”

沒人搭理我,算了,我自己點名。壞學生一般都是長在臉上的,那幾個能作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你、你、你、你,還有你,跟我走。”

學生不想動,我挺兇的:“快點兒!”

我基本把這個班一半的男生都給帶走了,讓他們去舞蹈教室給我擦鏡子。

這邊給學生分配了任務,我打算在這裡看著,然後打電話叫了個送盒飯的外賣。

當學生的總得給老師三分薄面,何況我是一位還算漂亮的女老師,這鏡子他們給我擦得透亮,我看著很滿意。

王昭陽給我打電話:“什麼事?下午開會手機靜音了,你給我打了很多電話。”

我看一眼幹活的學生,再看看外面的天色,今兒這架他們是打不成了,我覺得電話裡也不是那麼容易說清,想起自己那點小心思,隨口問了句:“你剛才在幹嗎?”

“辦點手續。”他說。

“這個時間……”這時間民政局下班了吧,算了,我還是不問了,我說:“沒事,等你到學校再說吧。”

我把學生扣到晚自習上課才放回去,中間小學部主任到舞蹈教室外來溜達過一回,張望了幾眼就走了。

關掉舞蹈教室的門,王昭陽給我打電話:“我回來了。”

我:“嗯。”

我感覺這件事情裡有蹊蹺,王昭陽是個不爭不搶的性格,我怕他防不住小學部主任。

我剛邁進主任辦公室,王昭陽讓我把門關上。

我坐在沙發上:“敞著吧,又不冷。”

王昭陽眯我一眼:“你怕什麼呢?”

我挺沒底氣地:“怕人誤會……”

大步走過來,他直接關了門,站在我面前看著我笑。我迴避目光,他問我:“今天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因為……”我想起來為什麼了,我說,“有個學生告訴我下午學生要打架,你不是主任嗎,我尋思通知你一聲,誰知道你沒接。”

王昭陽就有點緊張了:“打了嗎?”

我搖頭,說:“我把他們弄舞蹈教室幹活去了。”

王昭陽就笑了,不知道誰給他的勇氣,一屁股坐到我旁邊,看著我說:“你在幫我?”

“沒有,那不是怕學生出事兒嗎?”

他皺眉數落我:“你有那麼好心?”

我這人,還真沒那麼好心,我就一特俗的人,路見不平必定躲得遠遠的,以防止傷到自己。

他問我怎麼知道的。

“你那個學生被小學部主任送回家反省了,我在網咖遇見他了,他告訴我的。”頓一下,我說,“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他家裡都不知道反省這事兒,一般不都通知家長來接嗎,我感覺……”

看他一眼,我說:“可能是小學部主任故意使壞。”

王昭陽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別不信,我親眼看見他給那學生錢了,要不使壞,他給錢幹嗎呀?不就是故意讓你收不到訊息嗎,到時候學生出了什麼事兒,就是你的責任了。”

王昭陽的眉頭越皺越深,大概也在想這個問題,但他想到了別處,看著我說:“你腦子裡怎麼有這麼多東西,這都是誰教你的?”

這哪有人教,就自然聯想到的,不過我最近這個小聰明智商有點爆棚,可能是跟小音對掐,滿腦子沒啥好水兒,所以猜別人的壞水兒也猜得容易。

我咬了下嘴唇,瞟他一眼:“我就這麼隨便一說,可能就是想多了吧,最好不是。那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我要站起來,王昭陽拉了下我的胳膊把我按住,他說:“我不喜歡你想這麼多東西。”

我嘗試掙脫他的手:“你想多了。”

他仍目光如炬地看著我,看得我心裡麻麻的,眼神閃爍之際,他的臉已經距離我的臉很近很近。

他說:“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夠了。”

我就不服了,推他一下,到底還是把實話說出來了:“我不是想幫你嘛。”

“我走了。”我說著站起來,沒來得及走出去,有人敲門。

我驚慌地看他一眼,他朝門後使了個眼色,我只能做賊心虛地站過去,不站還好,這一躲被發現了,更讓人想入非非了。

我在糾結這個問題,王昭陽開了門。

外面的老師說:“王主任,你幫我去看堂自習,我有點事。”

“哦,好。”王昭陽看了門裡面的我一眼,帶上門出去。我平復了心跳,考慮等多久再出去,忽然想起件事,把主任辦公室的門給插上了。

人說仇恨會讓人矇蔽雙眼,這就和兩個潑婦吵架一樣,剛開始可能是就事論事,到後面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圖的就是掐出來個你死我活,非讓對方服了自己不可。

王昭陽既然是去看自習,半個小時之內回不來。

翻開檔案櫃,找到學校老師的登記名冊,用筆飛快地記下小學部主任的家庭聯繫方式,有這個號碼,我就可以找到他老婆了。

抄走電話號碼,我就打算離開王昭陽的辦公室了,臨走前看了眼他掛在門口的外套,我這手又忽然犯賤了。

他今天和方可如出去,是辦手續,到底辦的什麼手續,復婚嗎?

門的插銷我已經開啟了,也就沒再去關,還是去翻了翻他的口袋,但沒摸到與復婚相關的東西,只是在西裝內袋裡摸出一張紙條,是張發票存根。

日期是今天的,有王昭陽的簽字,我很努力地看,看著看著,王昭陽又殺回來了。

我把紙條攥在手裡藏在身後,王昭陽皺眉看我:“你拿的什麼?”

我覺得,我在別人面前演戲都演得挺好的,我去找小音哭,連催淚棒都準備好了,但是在王昭陽面前,怎麼就總出岔子。

王昭陽拉我的手,把我手裡的紙條翻出來,看了一眼,知道我翻他的口袋了,嘆口氣,無奈的模樣:“你想知道什麼你直接問我不行嗎,你這個偷偷摸摸的毛病到底什麼

時候養成的?”

我沒有回答,只是從他的問話中隱約覺察出一些問題,我偷偷摸摸的毛病到底是什麼時候養成的?我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會做這些?

但很多東西,不是馬上就能想通的,我的氣還沒有消。

到宿舍以後,想起今天陳飛揚沒給我打電話,怎麼著我還是有些擔心他的。雖然我們現在所謂的情侶關係,已經到了分道揚鑣的邊緣。

我往家裡的座機打了個電話,是吳玉清過去接的,我問她這些天的情況,沒什麼太特別的,打聽了兩句陳飛揚的事情。

吳玉清說陳飛揚已經有兩天沒回家了,去哪裡了她也不清楚。

過去他要出個遠門或者幹什麼大事,一定會事先告訴我,且有點興奮。我在想,如今我對陳飛揚冷淡,是不是他對我也漸漸冷淡了?

有這麼一種分手方式,姑且叫它冷淡式。就是一方有想法了不明說,冷淡對方,對方受不了冷淡,開始習慣自己生活,在大家都習慣以後,和平分手,看似已經將傷害降到了最低。

我以為,等陳飛揚對我徹底冷淡,也許是個讓我不那麼為難的選擇。

所以這次我還是選擇沒有管他。

我打聽過,每年大概這個月份的時候,教育局都會對本市的學校進行一次所謂的校風突擊考核。

什麼叫所謂的突擊,其實就是在前來考核之前,基本每個學校都會事先收到訊息,然後提前搞大掃除啦,通知學生穿校服上課啦,通知老師儀容整潔啦,管好課堂紀律啦。

我帶著禮物去見已經聯絡好的教育局同人,為的就是打聽這件事情。我們校長是一位管掙錢不問行政的甩手皇帝,這些瑣碎的事情,都是下面的主任在辦。

我說我是小學部主任派來的,他最近有點忙,不好親自過來。這教育局的人看著我嘴巴甜,確實跟我聊了很多,把我想知道的拐彎抹角地告訴我了。

但是從他那兒聽來的,突擊檢查的那天是單號。單號不行,單號的時候是王昭陽當值。我跟教育局的人說,延後一天,我們好多準備準備,說了好些恭維的話,那邊才勉強同意,說給辦一辦吧。

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打聽過了,這事兒就不用再另行通知了,省得麻煩他們,到時候他們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就行。

我估摸這人其實看出來我可能別有用心:“燕老師,這是準備提幹嗎,對學校的事情這麼上心?”

我投去一個諂媚的笑容,不做正面回答。

沒兩天那人就給我打電話,可以開始準備了。我才不準備呢,這事兒應該小學部主任幹,我誰也不打算告訴。

這邊我在學校裡放起了煙幕彈,說有一個擁有在編資格的老師,病休一年了,現在應該是有辭職的打算。

我們學校確實有這麼個老師,但是我連見都沒有見過她本人。在編資格老師辭職,必然會空缺出一個在編資格名額,很多人想要,這東西先到先得。

我和美術老師在辦公室裡聊,小音裝作不在意在旁邊聽。我們聊得很生動,美術老師說:“她要真辭了,當初弄編制的錢,不就打水漂了?”

我說:“聽××老師說,人家病休做生意,跟她物件倆人一年好幾十萬呢,還在乎那點錢,早不幹了,了個心思,要不還總得往這邊跑。”

美術老師點頭:“哎喲,咱是沒人家那個命喲。”

我笑:“咱也挺好的,福利待遇好,寒暑假的,反正我是知足了。”

美術老師:“年輕人知足是好事兒。”

那邊小音的臉色變了變,去飲水機那兒接了杯水,偎過來打聽:“你們說誰要辭職啊?”

美術老師不待見小音,收了下目光:“沒誰。”

食堂吃午飯,又開始講煙幕彈的事,我跟一個老師說:“今天看×××去校長辦公室了,估計就是預定編制名額去了。”

那老師點頭:“對對,我也看見了。”

女人很奇怪,你說什麼她就跟著想什麼,一件空穴來風的事情,越說越真。這話是說給鄰桌小音聽的。

據我所知,小音今天下午只有一節課。

我們在這邊說話刺激她,還是什麼先到先得之類的,又說辭 職這事兒肯定得透過主任。

下午我跟別的副科老師換了一節課,就在辦公室盯著小音,看她發了條簡訊,收到回信以後,收拾東西離開學校。

謝婷婷已經在附近等著我,小音還是進了那家賓館,我不能跟進去,會被發現,謝婷婷跟進去了,把開的哪間房打聽清楚。

往學校打了個電話,確認了下,主任脫崗了。

我們倆坐在賓館的大堂,謝婷婷給主任家的座機打電話。

“您好,這裡是××賓館。”謝婷婷用特標準的電話推銷員的語氣打著電話。

那邊說了點什麼,謝婷婷繼續說:“您前段時間在我們賓館辦理的會員卡,近期消費額滿,公司推出積分返利活動,請您持會員卡過來辦理一下。”

那邊又問了點什麼,謝婷婷說:“這不是××先生的家庭號碼嗎……好的,您稍等,我給您查一下……這個月這張卡總共在我們這裡消費六次,鐘點房三小時,自辦卡日起到現在,總金額兩千一百元,現在可以返送兩百積分。”

“最後一次消費記錄是今天下午三點……好的,您到××路××號××賓館來就可以了。”

掛了電話,謝婷婷對我露出竊喜:“信了。”

回到學校的時候,教育局來考察的已經到了,這會兒正扎堆在操場上和校長說事情,我於是湊了過去。

校長的臉色不大好,正在給考核的人遞煙。王昭陽匆匆趕來,手裡還拿著隨堂教案。

校長問我:“你們小學部的高主任呢?”

小學部主任大概是我們學校最會來事兒的人,一般上級有人下來,都是他出面招待,王昭陽這種正義之士,不是很愛搞那些花花腸子,負責管管校紀還是很靠譜的。

王昭陽看我一眼,我對校長說:“高主任好像不在學校。”

校長讓我和王昭陽領著教育局的人在學校轉轉,自己去找高主任。

今天的課堂紀律比起平常還是會好一點的,訊息肯定是儘快放出去了,但老師有心理準備,學生可沒有。比起真正給領導做戲的水平,實在是差遠了,而且學生沒穿校服,老師也沒穿職業裝。

再接著看了看學校的環境衛生,這是下午時間,學校的衛生肯定不如上午好,一般有準備的檢查,會在他們到來之前做大掃除,嚴禁亂扔垃圾等事宜。

“王主任,你們學校環境不怎麼樣啊?”

王昭陽掛著得體的微笑,說:“今天比平常是差一點兒,這不是快期中考了嗎,不想給學生增加太多負擔,這方面抓得不夠緊。”

那個人笑,有點嘲笑的意思,說:“我看是你們校長太實誠了。”

太實誠了,沒送禮啊,沒提前收到通知啊,這是被人陰了的節奏,誰看不出來啊。王昭陽還是挺得體的,說:“我們校長比較注重教學質量,重點高中升學率還是很高的,當然其他方面該抓也得抓,這個我會向上面反映。”

這次我們學校的突擊量化考核沒及格,至於後面被老婆帶人撓得幾乎破相的小學部主任回來和校長一起出去請這幫人吃飯,也已經於事無補了。

職工大會上,校長點名批評小學部主任脫崗這件事情,顯然這次的黑鍋得他來背,從而,這個大主任的競爭資格,也就跟著沒有了。

“還有某些老師,你們的私生活我是不管的,但是為人師表,作風要嚴謹,給學生做好表率,為了個人恩怨、為了那點蠅頭小利,不擇手段,這種行為校方絕不支援!這次的事情,大家都回去各自反省一下,寫份報告交上來,端正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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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發言完畢,瞪了遠處的小音一眼,走了。

小音第二天就辭職不幹了,走人那天專門來舞蹈教室找我,我還在帶學生上課。

我笑吟吟地看著她,她一臉不服:“你贏了。”

“什麼意思啊?”

小音不屑地笑:“燕小嫦,我真沒看出來你是這樣的人,你比我厲害,我弄不過你,跟你比我太嫩了。”

“你可不能這麼說,你辭職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一個教舞蹈的,跟你又沒有衝突。”

“你也不比我強多少,你敢說你幹這些,後邊沒人幫你?我是不信。咱倆也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小音不屑地說。

我賞了她一個冷笑,她現在跟我說這些我也聽不進去,是,我就是贏了,她臨走跟我逞個口舌之快,我就大度點兒讓讓她。

看著她的背影,想到那句“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贏了嗎?有意思嗎?我就是再贏,再趕走她,她和陳飛揚睡過就是睡過,我和陳飛揚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什麼都改變不了。

學生在裡面跳舞,我站著發呆,王昭陽向我走來。

我還得回去上課,教室裡帶著二十幾個學生,天天教得嗓子疼,但一個月的收入已經有小一萬,這是我現在認為最有必要珍惜的東西。

王昭陽攔住我的去路:“你鬧夠了嗎?”

“什麼意思?”

他很嚴厲:“你跟我能不能說實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想走,王昭陽拉我,大庭廣眾的我不能讓他拉,畢竟小音的事兒才剛出。我甩開王昭陽的胳膊,他說:“燕小嫦,你別覺得自己聰明,真的聰明人都看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你以為校長那話是說那個音樂老師的?你怎麼不想想其實就是說給你聽的呢?”

“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瞪他。

王昭陽的眉頭越皺越深:“你對她個人有意見,你用得著把全校的名譽都搭進去嗎?你做事情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其他人?”

“我怎麼沒考慮其他人了?”一碰到王昭陽我的腦子就直了,防線都崩塌了,我說,“我這不還幫了你嗎?那他之前開了你的學生,想陰你的時候,他也沒考慮過學生啊。他們自己做的事情,難道是我教他們的嗎?”

王昭陽抿著嘴巴,看我這個咄咄逼人的樣子,露出失望的表情:“你看看你現在,自私、狹隘、自作聰明,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人是很難理性面對其他人對自己的指責的,尤其是一個你比較看重的人。在被指責的時候,往往第一瞬間的反應是拒絕這種指責,不能接受。

我現在心裡覺得堵得很,撇開臉去:“你看不下去可以不看,我變成什麼樣跟你沒關係。”

他說:“我對你太失望了。”

我用淡然的目光看著他,你不是說我變成什麼樣你都不怪我嗎,到底你還是怪我了對不對?

低下頭,我不想說對不起,我知道如今這個他眼裡自私狹隘的我,配不上他。

“說話,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忽然也拿出上學時的那股勁兒來了:“你要知道原因,好啊,我告訴你!”伸手指向小音離開的方向,“那個女人,她把陳飛揚睡了,她勾引我男朋友,就因為你給了我一個在編的名額,她就這麼忌妒我,我收拾她有錯嗎?”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就因為這個?我原本以為,在這種事情上,方可如的處理就夠蠢了,沒想到你更蠢。方可如無非是拖著,耽誤了大家一點兒時間,你呢?現在她走了你滿意了?你們的賬就這麼算清楚了?”

我聽不進去:“你別再說了。”

“有什麼不敢聽的,還是不敢面對狹隘的自己?如果不敢,你就該知道,狹隘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我什麼都聽不進去。”

他嘆口疲憊的氣,沉默良久,問我:“燕小嫦,你愛他嗎?”

我沒有回答,他又問:“你愛你自己嗎?”

我還是沒有回答。

他搖搖頭:“不愛,你誰也不愛。我原本以為,你只是太愛自己了,所以你自私,這不是你的錯。可你連自己都不愛,你像一隻刺蝟,你的心很柔軟,只要稍微暖一暖就會開啟,但只要碰到一點點危險,你不會給別人、給自己任何機會,你會馬上縮起來,滿身戒備。這麼多年了,從我最開始認識你到現在,你其實一點兒都沒有變,你誰也不相信,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活的什麼呢?”

說得有道理,可是我覺得我沒有辦法,我已經習慣這樣了,我從小就沒人關心、沒人愛,然後人家對我好一點點,我就感動得恨不得掏心掏肺,對我差一點點,我就把過去所有的好一筆勾銷。

我是個太悲觀的人。

“你就是這樣讓自己過得好的?用別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庸俗,你追求的、你想要的,就只有這一點點了嗎?”

我撇開目光,他別跟我說這些,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如果停下來想過,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

想到他前面提的方可如,我心裡還是堵著一口氣:“對,我就這麼點追求,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也不用非要改變我,你不是說了嗎,我一直都是這樣。”

王昭陽抿著嘴巴點點頭,並不是認可,而是一種放棄:“好,如果你就只剩下這點兒智慧,那真的是我看錯你了。”又抿了抿嘴,“我一廂情願,你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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