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白梨率先反應過來, 手中劍噹啷一聲落地, 噗地變回原形，白色大狐狸發足狂奔, 朝著北思寧懷裡一撲。
北思寧抬手將那顆石頭收進天賦空間裡，伸手接住了已經不輕的大狐狸。
白色的長毛蓬鬆得像一朵雲, 北思寧眼角微微柔和些, 正要向目瞪口呆的天狐和孔雀走去，腳踝上卻突然傳來一陣拉力。
“寧……思寧。”箬風趴在地上，抬手拽住他的袍角，一臉欣喜, 又顯得很可憐。
曾經，每當他露出哀求的，期待的表情, 都能夠的得到這位年輕妖王憐愛的目光。對方天生心軟，嘴上嫌棄飛禽走獸太過弱小，實際很少傷害它們。
面對自己也是。
因此箬風很有自信, 他掌握著這個男人的軟肋，知道他的小心思, 他懂他——
“滾。”
北思寧一腳將他踢出了三米。
箬風重重摔在地上，肩頭被劍刺出的血洞還在流血，但那一陣陣的劇痛並不能使他完全停轉的大腦清醒。
嘴裡嘗到了土腥味, 他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正面朝下趴在地上，像個破布口袋。
我怎麼了？是誰踢了我？是……思寧？
被他靠自我催眠壓下去的恐懼全數爆發，箬風眼睛睜大, 抖若篩糠，趴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什麼意思？他說滾？他竟然……對我說滾？
不是說好的還愛他嗎？不然為什麼自爆還要顧及他的性命？
對，被人背叛確實是不好受，所以他想出出氣？
箬風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突然兩手一撐，歪歪倒倒站起來，捂著肩膀狼狽喊道：“思寧！”
領著天狐和孔雀離開的妖王，腳步頓了頓。
“思寧，你打我，罵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我錯了！都是我父親……都是他逼我……思寧，求你救救我！”
天狐忽然爪尖一亮，刀鋒般的指甲剎那抵到了咽喉前。箬風完全沒看清她的動作，只感覺一陣風捲起，後脖子一涼，驚叫出聲之前，卻被北思寧打斷了。
“天狐。”他冷淡到。
天狐的手停住了，指甲離箬風的脖子只剩下一線。
“別殺他，先回去。”北思寧這麼吩咐了，天狐自然收回了手，用看死人的眼神睨了箬風一眼，跟上了北思寧的步伐。
自始至終，北思寧都沒有多回頭看一眼，而箬風已經嚇得喉頭哽住，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
妖王回來了！
眾妖沸騰，人族聯盟紛紛道賀，儘管眾妖仍然堆在這座山谷裡，氣氛卻煥然一新。北思寧示意和天狐他們有話說，並不急著回北搖山，而是找了頂帳篷鑽了進去。
“大王！”白梨怒氣衝衝地跳上桌，衝他呲牙：“你竟然放過那個人渣！難道你真像那人說的，還對他有留戀！？你你你……你不是我大王了！”
白梨急得眼睛都紅了，淚花直往外冒，北思寧嘶了一聲，頭疼道：“冷靜點，你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話音剛落，天狐和孔雀配合默契的施展了一個隔音咒，將一美豔一清純但表情陰沉的臉湊過來，同聲問：“那是為什麼！？”
北思寧嘴角勾了勾，藏不住的得意：“留著，關起來，讓我道侶來砍。”
“……？？？”
天狐孔雀和白梨目光呆滯，直直看他。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北思寧皺眉：“我好不容易回來，你們也不問我怎麼走的，又怎麼回來的，一直追著問喜歡啊愛的……我說了你們又這幅表情？”
孔雀一拍腦袋，搶過北思寧的手就搭上手腕，片刻後臉一白，震驚問：“思寧，你的妖丹呢！？”
“什麼？”天狐也驚了，衝到他身旁按向丹田，手下靈力探了個來回，空空如也。
“……”天狐在北思寧自爆時沒哭，若干個等待的夜裡沒哭，坐立難安時沒哭，撐著恨意找人類同盟時沒哭，卻在此刻掉了淚。
美人單手捂住眼睛，懊喪幾乎要溢位來，哽咽說：“怎麼這樣啊……你怎麼……”
孔雀眼眶通紅，聲音沙啞：“伴生石不能代替成年妖族的妖丹，你就找回石頭，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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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梨則完全傻了，直愣愣看著母親，問道：“什麼什麼？大王怎麼了？大王妖丹沒了？妖丹沒了就沒——”
他話到一半，忽然停下話頭。
大王是自爆妖丹，妖丹已毀，妖族不能苟活。
大王……馬上就要死了。
他張大嘴巴，得而復失的感覺讓他一陣眩暈，正要哀嚎出聲，被饅頭青筋的北思寧連聲叫停。
“沒有！不會死！你們怎麼回事，就不能聽我好好把話說完嗎！”
……如此這般，北思寧把跨越到另一個世界，又循著小世界的法則找到裂縫，跟著伴生石指引回到本世界的過程簡單說了一遍。帳篷內有片刻沉默，北思寧輕輕嘆了口氣，說：“辛苦了。”
這次孔雀的眼淚也沒憋住。
不等他們好好哭一場，北思寧忽然道：“不過我運氣不錯，找到一個新道侶，特別愛我。”
三妖耳朵齊齊豎起。
他們現在對這位妖王的審美極其不信任，一聽什麼特別愛我就頭大。
“是真的！”北思寧開始舉例：“他做飯給我吃，而且是特地根據我的口味給我做。他討好我，給我順毛，每天都要親我。他說話輕聲細語的，脾氣特別好，我說什麼他都答應。還特愛抱著我，上哪兒都抱著炫耀，晚上也要抱著睡，哎，真粘人。”
三妖：“………………”
“他真的特別好，跟那個箬風完全不能比的。他身體可好了，一年四季都不生病，還會鍛鍊，能舉兩百斤的鐵，在他們隊裡測驗都是名列前茅的，優秀。他還很聰明，別人都不會的什麼物理題，他就會，他不僅會，還當老師教別人！那一教室幾百個人，全是年齡比他大的，比琴魔威風。那群學生，他讓滾就滾。”
“還有，他玩遊戲也很厲害，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密碼，他一解就開。算得也快，記憶力也好，有個排行榜……嗨你們不知道，就是有個排行榜，每天幾十萬人看到，他就在榜上！他還有名氣，粉絲兩千萬了，光一個號就非常值錢……”
“總之比箬風優秀多了，還喜歡我，死心塌地的。為了我跟他們上司求情，告白也是他先告的，哎，我都說了不要不要，他還追，天天給我發簡訊，發微信，跟我求愛。這不是太喜歡我了是什麼？”
“不過喜歡我也給他長臉的，絕對不丟人，不吃虧。也虧得我脾氣好，才能忍受他這麼粘人。你們不知道，他真的很粘人，寧可工作不做了，也要粘著我上班。我能怎麼辦呢？只能帶著了，哎真的，夜裡一眼看不見都要來找，真是……”
天狐孔雀和白梨坐在帳篷裡，聽北思寧滔滔不絕兩小時，終於把他的新道侶誇完了。
此刻三妖已經昏昏欲睡，雙目無神。
北思寧站起來，說道：“那我先走了。”
“！？”孔雀猛地驚醒：“等等，什麼走了！？”
北思寧道：“回我道侶那兒啊，我妖丹不是留在那兒了麼？”
“哦對……不是，”孔雀之前是聽他說了一嘴，沒有細想，此刻才意識到：“你……不打算留在這裡了？”
妖王笑了笑。
“你們做得很好。”
他忽然道，聲音平靜，令人感到安寧。
“我原以為，回來以後要拿回石頭，還要一番波折。沒想到……只靠你們，幾乎就將六合派滅了。”
北思寧頓了頓：“感激的話不多說，你們真的做得很好。我相信，今後也能繼續好下去。”
白梨慌了，帶著哭腔道：“大王別走，你走了我們怎麼辦？”
北思寧沉聲：“做好你該做的事。”
妖王一身黑袍，衣襬袖口花紋精妙，飄逸若仙。穿越空間裂縫這樣的事，他做起來彷彿沒有任何障礙，端得一塵不染，瀟灑自在。
他好像真的只是來拿一顆石頭，將它送給自己最親愛的人，別的都不能拉住他，阻擋他。
妖族重擔，是該卸下了。
孔雀突兀地想，她看著北思寧長大，看著他露出這樣甜蜜的表情，看著他想任性一次，拋開妖族存亡，只談自己的感情。
在她眼裡，這種不顧一切的衝動，才是愛情該有的樣子。
北思寧真的喜歡過那個箬風嗎？即便喜歡過，也絕不是現在這樣。他要和箬風結契的時候，為了交換妖族的利益，與六合掌門足足拉鋸了十多日；而那場婚禮，開始前妖族也被他叮囑再叮囑，盛裝出席，顯出妖族的實力。
即便是彈琴，背人族的典籍，也不僅僅是為了和箬風更親近些。
可現在，他什麼都不顧了，只想回去。
孔雀釋然想，這次也許……真的找對人了呢？
孩子長大了，做長輩的應該學會放手。司命貓一族最是自由，她也該給思寧這樣的自由……
“然後我把小世界烙印烙在這裡，就不愁以後回不來了。”北思寧道。
“咳咳咳，”孔雀嗆了一會兒，怪異地問他：“你還會回來？”
北思寧皺眉：“你們有沒有認真聽我說？我放箬風一馬就是為了給我新道侶出氣的，他聽了生氣得不得了，說要手刃仇人，但還是沒有跟我提分手，不要我的伴生石都肯跟著我，還很心疼我……他果然是很喜歡我啊！”
三妖瘋狂撓頭。又開始了。
北思寧最終嘖一聲，感嘆道：“妖丹不能離體太久，我得趕緊回去了。不然還可以跟你講講，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三妖眼神痛苦：你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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