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曼與秦夢琪正僵持不下，秦海天推門進屋，問道：“你們倆吵什麼呢？”

許曼將那兩本書遞給秦海天，道：“你女兒偷偷看這種書！”

秦夢琪對秦海天道：“爹，那兩本書是我跟肖先生借的，我娘強行要拿走！”

秦海天翻了翻書，對許曼道：“不過是兩本書而已，你也別為難孩子了，明天讓她還給肖健雄便是。”

許曼道：“老爺，您不知道，現在很多年輕人就是因為看了這種書，參加了共產黨，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秦海天笑了笑，道：“咱們的女兒跟那些小赤佬不一樣，不會輕易受人矇騙的。再說，你看著她一時，還能看著她一世？”

秦海天將那兩本書從許曼手裡拿了過來，遞給秦夢琪道：“你娘也是為了你好，明天去把書還給肖健雄，好不好？”

秦夢琪得意的對許曼道：“娘，您好歹也是讀書人，還沒有我爹開明。”

許曼對秦海天道：“老爺，你總這麼縱容她，將來出了事咱們會後悔莫及的！”

秦海天道：“不至於。我秦海天的女兒能成共產黨？我才不信呢，走吧。”

秦海天將許曼拉出了秦夢琪的房間。

秦夢琪本來對那兩本書沒怎麼上心，被許曼這麼一鬧，反倒開始認真的讀了起來。

重慶。安國華拎著只雞，沿著山路向老房子走來，梁斌連忙迎了上去。

安國華道：“這幾天工作太忙，沒時間來看你，你身上的傷好了？”

梁斌道：“都好了。安先生，您工作那麼忙還過來看我，實在是麻煩您了。”

安國華道：“不客氣。我給你買了只雞，幫你補補身子。”

安國華走進屋內，蹲到灶臺旁開始生火。他熟練的點燃了柴火，又鐵鍋裡倒水，然後手腳麻利的拔雞毛。

梁斌看著安國華這一連串動作，不禁笑了出來。

安國華問道：“你笑什麼？”

梁斌道：“你做起飯來熟練得像個農村阿姨，一點也不像特工。”

安國華笑了笑，道：“沒辦法，當初參加長征的時候養成了習慣，每到一處地方都要就地取材做飯。”

梁斌驚訝道：“您參加過長征？！”

安國華點了點頭，道：“你聽說過長征？”

梁斌道：“何止聽說過！那是世界軍事史上的壯舉！”

安國華笑了笑，道：“你要是在軍統那邊這麼說，估計又要被抓起來了。”

梁斌道：“我想離開軍統。”

安國華道：“軍統不是有句話，叫‘站著進去，躺著出來’嗎？”

梁斌道：“如果一個人明知道自己的選擇錯了，卻還要盲目的堅持下去，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悲劇。我想加入你們。”

安國華道：“為什麼想加入我們？”

梁斌道：“因為我相信您和婉平的選擇。”

安國華道：“不要根據別人的選擇做判斷。你的未來必須由你自己的心做出選擇。”

梁斌道：“您是不信任我麼？”

安國華道：“你還年輕，很容易衝動，但是這個決定太重要，會關係到你的一生，所以我希望你經過慎重考慮再做決定。”

梁斌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我是軍統的人，所以你們必須提防我。”

安國華笑了笑，道：“其實無論你在軍統還是在我們這邊，不都是在抗日嗎？何必執著於身處哪一個黨派？”

梁斌道：“這不光是抗不抗日的問題，也關係到我應該與哪些人一起，為建立一個什麼樣的國家而奮鬥。這才應該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選擇。我讀了婉平留下的那本書，我相信裡面的理論是正確的，只有馬克思主義才能救中國！”

聽梁斌如此說，安國華臉上雖然沒動聲色，但心裡是很感動的。其實他一直在暗中觀察梁斌，因為梁斌是袁露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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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華現在還不想讓梁斌知道袁露也是個共產黨員，因為他不想用這些因素誘導梁斌的人生選擇。如果梁斌真的要加入共產黨，那必須是他發自於本心的選擇。

安國華道：“能聽到你這麼說，我很高興，但我還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我兩天後再過來，如果你改了主意，又想留在軍統，可以隨時離開這裡；如果你沒有改變主意，就在這兒等我。”

梁斌道：“好的。”

安國華燉好了雞，與梁斌一起吃完，又囑咐了梁斌幾句，便下山去了。

梁斌望著安國華遠去的背影，知道自己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但他心裡也有一絲顧慮：如果父親還活著，他沒與父親商量就做了這麼大的決定，父親知道後肯定會怒髮衝冠的。

父親的反共立場是很堅決的，如果他真的活著，梁斌從今往後將與父親分屬不同的陣營，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無話不談了，他能做得到嗎？

夜晚，秦海天與許曼同床而眠。

秦海天做了個噩夢。在夢中，梁斌緩緩走入黃浦江中，江水從他的腳跟升到膝蓋，又升到腰部。

秦海天站在江邊，但他的腿像灌了鉛一般的沉，根本邁不動，只能衝梁斌高喊：“回來！兒子，快回來！”

梁斌像沒聽見似的，繼續向江心走去，直至江水沒過他的頭頂，消失在黃浦江中。

秦海天從噩夢中驚醒，猛的坐起身來，嚇了許曼一跳。

許曼也連忙起身，問道：“老爺，您怎麼了？”

秦海天長長的舒了口氣，把自己做的夢給許曼講了一遍。

許曼勸秦海天道：“老爺，梁斌應該不會有事的。”

秦海天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怎麼忽然間就沒影兒了？已經這麼多天了，他會不會也沒了？”

這個“也”字暗藏著秦海天失去秦文寬的心痛，難道喪子之痛真的又要在他身上重演？

許曼安慰秦海天道：“老爺，您別總往壞處想，也許梁斌只是想出去換換心情，找找創作靈感，他們這些拍電影的經常這樣。”

秦海天道：“如果是這樣，他不會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

許曼道：“拍《滿江紅》這段時間，梁斌的壓力很大，他現在想一個人靜靜也屬正常。他一定會回來的，您就放心吧。”

秦海天嘆了口氣，道：“但願吧。”

秦海天又躺到床上。他知道許曼是在安慰他，但他真心希望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