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眼眶更紅了，啞著聲音道：

“那日你走後，掌櫃的又足足過了半月才回來。他回來事臉色很是不好，似是受了很重的傷，他勉強休息了一日，第二日才與我叮囑了幾句，等到晚上我再去看他的時候，他，他的身子都已經冷了。”

“怎麼會這樣？可請了大夫，知道是受的什麼傷嗎？”

“掌櫃的不讓請大夫。後來他走了我才求了個大夫來看，說像是受了很重的內傷。”

“內傷？”宋雲想起張福那張圓圓肥肥的臉，他雖說不是怎樣的好脾性，但也從未與人交惡結仇，更遑論還受了內傷，那下手之人一定功夫不一般了，會是什麼人呢？

“嗯。掌櫃的還，還交給我一封信，說是要我，要我一定親手交給你。”

宋雲接過那封信，匆匆看了幾眼，立刻面色大變。

她抬起頭愣愣地瞧著唐二，轉而又低頭將那信看了一遍，卻是恍若失了神，呆呆地定在那裡。

俞成周看她半天不說話，面色也有些發白，不禁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問道：“怎麼了？”

宋雲這才回過頭看了看，又轉頭去看唐二，她輕輕問道：“你看，我們倆長得像嗎？”

她這話一出，俞成周也有些惶惑，扭頭又仔細看了眼唐二，再看宋雲，目光微微閃動，道：“確有三分相似。”

林煙也眨著眼睛瞧了瞧：“這不細看倒沒發覺，你們倆還真是有些相像，尤其是那雙眼睛，真是越看越像，你們倆這，該不會是……”

“是。”宋雲突然正色道：“他是我的堂弟。”

唐二本也有些愣愣的，此時更是吃了一驚，結結巴巴道：“堂，堂弟？我，我怎會是宋雲哥的堂弟？”說著似又想起什麼，問道：“掌櫃的信上，信上說了什麼？”

“掌櫃張福，曾與我養父交好。當年宋氏一門被屠，是他偷偷將你救了交給張福，並囑他帶你遠離世事。”

宋雲沉沉地說著，心中亦是沉重。她想起高馳死前說的那個嬰兒，此時便全然明白了。

季明武當年暗中送走的，便是唐二，便是叔叔那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小兒子。

她還曾摸過他的小臉，戳過他的小鼻子。她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就是唐二。

“掌櫃的那時，必定也漸漸看出我倆有些相像，後來見俞成周過來，心中更是生疑，於是後來便藉著去採貨的名義，去查訪我的身份了。”

宋雲沉吟著，緩緩說道，“他必定是查了什麼，而他的身份也被那人發覺，他害怕暴露你的身份，便拼著性命逃了回來。”

唐二身子有些發顫，拿過那封信一字一句地看著，不多時，大顆的淚便落了下來，打在那信上，將那凌亂的墨跡也糊成一團。

宋雲心裡暗暗思慮著，傷了張福的人，應該不是高承，若是他，最後便不會有那一席話了。只是若不是他，那就必定是張黎了。

當年的事情，便是高馳與黑龍衛參與製造的。如今她只恨當時沒能殺了張黎。

宋雲握了握拳，只覺得手腳冰冷，但剎那又被一片溫熱包裹，她垂目望著俞成周，只聽他輕輕道：“我陪你去。”

宋雲方點了點頭，唐二嘶聲道：“我也要去。”

宋雲沉默了片刻，道：“你知道去哪嗎你就要去！”

唐二抿了抿發白的嘴唇，半天才說出一句：“掌櫃的，他，他就像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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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雲看著他，沒有說話，久久的輕嘆了口氣，“好。不許衝動，時刻都要跟著我。”

唐二不住地點頭，宋雲仔細地瞧著他，心裡又是欣喜，又有些澀澀的。

天色入暮，林煙鋪陳了一桌子的各色菜餚，幾個人一起又加上她店裡兩個小夥計，一桌子人吃吃喝喝直到星輝閃動才散去。

宋雲讓俞成周先去睡了，自己又去林煙房裡，兩人又坐在一起閒聊往事，直至大半夜。

夜風透過院裡嬌豔的相思紅習習吹來，花影搖動間盡是清幽的氣息。宋雲踏著滿地清輝溜溜達達地瞧了會兒月色，才轉身輕手輕腳推開一扇廂房的門。

四周俱是靜悄悄的，因為不想燃了燭火反擾了他，宋雲便藉著朦朧的月色一步步朝床榻摸過去。

因為曾被黑暗困住幾個月，是以這摸黑的功夫她倒是熟練了。又因為有他的氣息在這房間裡，是以這樣沉靜的黑暗她也不覺得害怕了。

方摸到床邊，宋雲呼吸便是一滯。

入手不是細軟的紗幔，而是涼涼滑滑的……頭髮。

她的手順著那頭髮滑下，摸到她熟悉的眉眼。

朦朧中她哧哧地笑出了聲，他也輕輕地笑了，說出的話卻帶著些不滿。

“夫人，怎來的這樣遲。”

宋雲笑著一把推到他，聲音軟軟道：“嗯，都是我不好，讓夫君久等了，這便來賠罪。”

俞成周抓住她亂動的小手，攬在她腰側的手微一用力，宋雲只覺一個輕盈的翻轉，耳邊是他低低笑道：“既然要罰，自然要為夫親自動手。”

輕盈的紗幔飄然落下，窗外月色正好，那一叢相思紅在涼風中微微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