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手勢,文薇帶著手下消失在夜幕中。半晌,陳靜言才想起自救,她記得之前是被堵在一座牆下面挨的打,此時慢慢摸索過去,手上的繩索在磚牆上用力剮蹭。
不知蹭了多久,手機忽然響起。她單獨為盛桐的號碼設了一種鈴音,因此一聽就知道是他。應該是他終於忙完,想問問看她怎樣。快點啊,快點弄斷這繩子,接起電話啊。
手機鈴聲停了,一會兒又再響起,她幾乎能聽出那裡面包含的焦躁。他剛才一定打到宿舍去,發現也沒人接,怕她這麼晚在外面不安全吧。她越發著急起來,拼命蹭啊蹭,手腕都血肉模糊了,猶渾然不覺。
等到她終於弄斷繩子,一手扯開套在頭上的布袋,一手掏出手機,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手機居然沒電關機了!
她立即俯身,把所有衣物收拾好,拔腿就往宿舍跑去。
一刻鍾後,她竭力控制氣息,對電話裡說:“嗯,剛買東西回來,手機沒電了……別擔心,沒事的。”
血凝在手腕,聞到絲絲甜腥味。
盛桐說,處理完公司事務,一起回老家去過年。可陳靜言考慮到,他忙完上海的新聞發佈會,又得去杭州應付官司,她留下是個負擔。加上文薇那些恐嚇的話,更讓她決定自己先回去,兩人在老家會合。
“到了打電話,聽見沒?”
盛桐在站臺上,隔著窗戶向陳靜言喊。中空玻璃密封性好,環境又那麼吵,根本不可能聽得見,只約略從嘴型猜出意思。春運的人潮把他衝得晃晃蕩蕩的,卻還是那麼亮眼。
陳靜言向他揮手,竭力做出微笑的表情。她戴著手套,把傷口遮住了,他沒有發現。
汽笛長鳴,列車開動了,他想追著火車跑,可站臺上送行的人太多了,跑不快,漸漸的落下了。
一剎那,陳靜言被一種叫做離愁別緒的東西擊中,剛才還擁抱過,他的手,他的體溫,他的聲音,他身上淡淡的白檀香氣,都那麼真實,轉眼成了不可觸碰的回憶。
她鼻子酸酸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真想馬上跳下火車,跟他再度擁抱,可理智卻告訴她不能夠!動車逐漸加速,終於駛離了站臺。
“喲,才分開幾天,就不行啦?”
蘇羽烈邪邪地壞笑著,他和盛桐是發小,正好也回老家去,因此受到重託,一路護送陳靜言。
陳靜言不習慣在人前落淚,被他這麼一嘲,難堪極了,想努力笑一下,眼淚卻撲簌簌濺到衣襟上。
“好啦好啦,倆小時就到N市了,到時候呀,哥帶你上老街吃炒年糕去!保證你吃到肚子滾圓、口眼歪斜,立馬忘記盛桐那小子了!”
陳靜言見他油嘴滑舌的樣子,不由得噗嗤一聲笑。又想起顧冬暗戀他的事,為他那麼辛苦減肥,為他寫情書,他都不知道。臨出門,聽說她是和蘇羽烈一起走,顧冬還拉住她,央求她拿手機拍幾張帥照,又多多刺探他的愛好、隱私……
可是杞越,每天巴巴地跟著她跑步、陪上晚自習,又是買早餐,又是幫全宿舍人開啟水,她卻從來連熱臉都不給人家一個。
天底下的痴心人,大抵相似吧!
“不過我說,陳大小姐,盛桐既然安排了專車送我們……哦不,是送你,你幹嘛非要坐火車回去呢?難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有福不享是傻瓜?”
“唔,我不想加重他的負擔,最近公司好像很緊張的樣子,網上都有新聞……”
“你真傻假傻啊你?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盛世是堂堂上市公司噯,一年銷售額500億,會在乎你這點油錢?不瞞你說,盛桐跟我討論過,想派他老爸的私人飛機送你,可又不能太高調。你知道,在中國,炫富是有罪的。”
蘇羽烈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對面的陳靜言。
她堅持坐火車,盛桐連夜給買了動車一等座,已經算是妥協了。
他給蘇羽烈的票,座位和陳靜言之間隔著一條過道。蘇羽烈在火車上一落座,立馬猜出盛桐的小心思。
“嘿,你小子,以為這樣就能確保你女票的安全了?”
“你敢打她主意試試!”
盛桐作勢要擂,嚇得他慌忙求饒: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呸,是朋友妻,不可戲!我保證,向我的女神保證!就當護花使者,絕不做採花大盜!”
“他不在乎,可我在乎。”
陳靜言輕輕說著,望向窗外。
說了他也不會相信,她情願盛桐和自己一樣,出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畢業了就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兩個人一起上班、下班,一起買菜做飯。
她設想著,如果累壞了,星期天索性什麼都不幹,光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說說各自的理想,就會很開心。或者天氣好,就去逛公園,在草地上放風箏,賞花,看雲,唸詩,吃小點心,發呆,都很好。
共同努力幾年後,湊錢買個小房子吧。牆上每一根釘子,都是他們一塊兒去買來釘上的,也許不是最奢華,卻一定是最舒服的,自己的家!對了,盛桐那麼喜歡攝影,應該考慮設定一個暗房……
之後,他們或許升職加薪,能買個小車,選銀色還是白色的車呢,真躊躇啊!油耗不能不考慮,安全性也很重要,選車還真是個技術活兒,想想頭大了,要不還是繼續坐地鐵吧,環保!
再然後,想生個孩子了,經歷十月懷胎的艱辛,生下一個柔軟滑膩、成天除了吃奶就知道打瞌睡的小東西,和他圍著看,樂此不疲地論辯著“鼻子像你,嘴巴像我,眼睛像你還是像我”這類傻問題。
她終於忍不住掏出手機,發了個訊息。
“沒想到和你分開,會這麼難過。”
等了幾分鐘,沒有迴音,她略感失落,又有些自責,原本就不應該打擾啊,他那麼忙!剛把手機揣口袋裡,卻又滴滴響起。
“我也是。”
只此三個字,勝似千言萬語。每一個字,一筆一劃,都像是他的眼神,他的手,他的懷抱。心裡一下子變得暖融融的。
陳靜言注意到,旁邊坐著的是一個帶孩子的大姐,那孩子才一歲左右,肉鼓鼓的小臉蛋凍皴了,戴一頂絨線帽,正專心啃拇指呢,涎水流下來,黑眼珠一動不動瞅著她。
“哎我說大姐,你跟我換個位子吧?你帶著孩子,坐那邊太擠了!你瞧我這單獨的位子,多寬敞!”
蘇羽烈可真行,兩句話就換到陳靜言邊上坐著了。
“哎你別怕,我對你可沒有非分之想!當然,不是你不漂亮,而是因為你是我哥們的女朋友,說什麼我也不會動你半根毫毛!而且,你也知道,在我心目中,已經住了一個女神,就是你們宿舍那個。”
原來套近乎,是為了問王詩然。陳靜言心裡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該不該告訴他,王詩然的性取向呢?說吧,人家自己都沒公開,應該還是忌諱的吧。不說呢,眼看著蘇羽烈送了幾十束玫瑰花,全都石沉大海,再這樣裝瞎也不好,畢竟他是盛桐的好朋友,又是顧冬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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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說王詩然,人家送的花,好歹也是一片至誠,拜託你尊重一下人家好不好?”
顧冬有一回實在看不下去,在宿舍嚷嚷。
“要尊重你去尊重,從此以後,都送你了,咕咚同學!”
王詩然翻了個白眼,骨子裡那麼傲的一人,偏偏生了張煙視媚行的臉,越是帶刺越讓男人欲罷不能吧。
想不到顧冬真的跑去買了個玻璃花瓶,注了水,一天天把那些玫瑰侍弄起來。
玫瑰的花瓣真紅啊,紅到泣血一般,慢慢綻開,綻開,再一夜之間落滿書桌。落下來的,顧冬也捨不得扔,統統夾在一本《文學理論》書裡,做成標本了。
“咕咚,能不能別這麼犯傻了?”陳靜言實在看不落忍。
“這些,還有這些,都是伊送的呀……美是美得唻……”
那張日漸清減的胖臉上,瀰漫著一種夢幻般的表情,就讓她騙自己,也覺得幸福吧。
“王詩然,她不可能接受你的。”
想來想去,陳靜言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她叫你說的?”
蘇羽烈聽言一愣,忽又笑了,恢復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表情。
“不是。”
“那你說了可不算,除非聽她親口跟我說,不然我不會放棄的!”
哎,那麼年輕又驕傲,也是愛情的另一種面目吧,只要他覺得好就好了,她作為一個旁觀者,又有什麼理由置喙呢?
“她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呃……有吧……”
王詩然倒是真的提起過的,一邊關窗戶,帶著煩膩的表情:“那家夥又來了,他家開花店的嗎?痴情這回事最嚇人了,好比*,你爽了自己,把別人噁心得不行!”
“真的?”蘇羽烈欣喜得眼珠子都發亮了,“她都說什麼了?”
“呃……我忘記了……大概是……說你不錯吧?”
真撒不來謊,又不願傷害人,怎麼辦!
“我就說嘛!上次在食堂碰面,她還衝我笑呢!話說回來,像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哪裡會有追不到的姑娘?
“可是,多少軟妹子我都沒放在眼裡,唯獨她,像冰淇淋,雖然冷冰冰,但又很甜,最合我胃口!
“下學期,一定開足馬力,說什麼也要把她追到手!好姑娘,好嫂子,快跟我說說,她都喜歡些什麼?”
“唔……”王詩然會衝他笑?是冷笑吧!哎,真不知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會是釋然呢,還是撞牆?
只想等他聒噪累了,閉上眼睛打盹兒的時候,偷拍兩張照片,發給顧冬了事,可惜他精力那麼旺盛,手舞足蹈說個不停,她又不好意思說明,一路就這麼見招拆招。
“話說,你就不想問問我,盛桐這小子的事?姑娘們不都樂於從朋友嘴裡撬出點什麼八卦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