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命懸一線結珠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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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甜的血透過齒縫,滲出唇角,在她白皙的臉頰上留下一條驚心的血線。

她心口的絞痛越發劇烈,額上已經佈滿了冷汗。她卻是不肯吭一聲,只是默默地承受著。

她的無聲,在他燒紅的眼睛裡成了漠視。

於是,她更加大力的摧殘著她。

“呃……”全身上下的扯痛,疼得她悶哼一聲,心血再次驀地上湧,她一歪頭,一口鮮血對著床外噴了出去,血沫子噴灑在白色的帷帳上,格外的觸目驚心。

他奮力衝撞的身體驀地僵住,有些費力的轉過頭,視線定格在血跡斑斑的帷帳上,心裡狠狠一疼。

他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翻滾的血液瞬間冷卻。

“你的蠱毒發作了?”他的聲音涼得她一哆嗦。

她睜開眼,想要勇敢地迎上他的視線,淚水卻在這一瞬間決堤,無聲,卻瘋狂地滾落。

“是因為孤王碰了你,傷心了嗎?”他發狠的聲音裡夾著自嘲。

她動了動染血的唇瓣,她想要解釋,卻不知如何解釋。

如果她這個時候說,她是清白的,只能讓他更加鄙夷她。

“說話啊。”他對著她嘶吼,驀地拔高了聲音。大掌抓住她的肩膀,死勁的搖晃了起來。

她柔弱的身子如柳絮一般,隨風飄零,卻落不了地。

“疼……好疼……”她被血染紅的唇瓣輕動,發出模糊的音。最後,便連模糊的音都在帳內消失了。

“凌無雙,你給孤王說話。”他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孤王不許你為了皇甫睿淵有事,你是孤王的女人,你是孤王的女人……”

任憑他怎麼嘶吼,床上的女人都不給他半點反應。

“凌無雙,你居然敢背叛孤王,你好樣的……”拓跋颺狠狠地閉上眼,松了手。她的身體落回床上時,他也從床上起了身。

他一拉紗帳旁邊的繩子,樓下的鈴鐺立刻響了起來。

須臾,樓道裡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停止時,門外響起了素月的聲音。

“大王,公主有何吩咐?”

“進來。”拓跋颺走到桌邊坐下,才出聲。

“是。”素月推門而入,卻被屋裡的一片漆黑驚得頓住了腳步,一股血氣充鼻而來。

她適應了一下屋裡的黑暗,警惕的向床鋪的方向望去。藉著月光,她看到凌無雙安靜地躺在紗帳內。白色的紗帳上點點紅色,在銀白的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

她的心裡一慌,眼中一股寒意閃過,視線在屋裡迅速的掃過,最後落在坐在桌案後的拓跋颺身上。

拓跋颺銳利的視線穿透暗夜,迎上素月殺氣騰騰的視線。

“怎麼?想殺了孤王?”

素月被他的聲音驚醒,對著他拜了拜,“奴婢見過大王。”

“嗯。”拓跋颺如常地應了聲,在素月直起身的時候,他又冷颼颼的吩咐了句,“看好你的主子。”

“是,大王。”素月提心吊膽地向床邊走去。

待到她撩起紗帳,一整顆心都揪了起來。凌無雙彷彿失去了生命的氣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染血的嬌顏慘白得嚇人。

“公主!”素月驚呼,顫抖著手探上凌無雙的鼻息。

在探到凌無雙有一絲氣息尚存後,素月不禁松了一口氣。

她顫抖著手,為凌無雙蓋上了被子,才轉過身,憤恨地看著拓跋颺,“大王對主子做了什麼?”

“你認為孤王對她做了什麼?”拓跋颺不甚在意地問。

素月激動的向前邁了一步,卻又生生的頓住,強壓下心裡翻江倒海的情緒,質問道:“大王為何要這般對公主?”

拓跋颺一聲冷笑,“你主子就這麼教你與孤王說話的?還是你們當真有恃無恐得以為孤王不敢動你們?”

拓跋颺的聲音略微有些拔高,夾著他再也無法壓抑的怒。

素月大概猜到了拓跋颺因何而怒,屈膝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請鬱姑娘入宮為主子醫治。”

“鬱姑娘?”拓跋颺略帶疑惑地反問,仍舊含怒的眼底透著一絲難掩的期望。

“她是鬼醫的傳人。”素月如實以報。

拓跋颺的眸子在暗夜裡一閃,“那就是和皇甫睿淵師出同門了?”

“是。”素月知道自己不能說謊。

“誰能保證她不是皇甫睿淵的奸細?”拓跋颺無情地問。

“大王就能保證現在這後宮沒有顯帝,或是其他國家的細作嗎?”素月激動地反駁,“若是大王當真想看著主子死,素月知道憑著素月一人之力,定是無法阻止。可是,大王就不怕在這個風口浪尖,若是主子出了事,會逼得顯國與翾國聯手嗎?”

“呵呵!”拓跋颺涼涼的失笑,“孤王平日裡倒真是小看你這小婢了。”

“大王謬讚了。”素月唇角勾起輕蔑地笑。

她以前還以為,眼前的男人是什麼值得託付終身的人,也不過如此。

拓跋颺的眸光微沉,從腰間扯下一物,對著素月便飛了過去。

素月反應敏銳的接住他擲過來的東西,便聽他道:“帶著孤王的令牌去找冀安,讓他帶你出宮。”

素月整個人一震,震驚地看向他。

拓跋颺被她盯得有些不耐煩,“不去?”

“奴婢這就去。”素月趕忙從地上爬起,快步離開。

門開啟再關上,屋裡再次恢復了靜寂。而這靜寂讓拓跋颺覺得異常的心慌,他將自己沉進夜色裡,卻怎麼都安撫不了自己內心的煩躁。

他情不自禁的轉頭,看向床的方向,黑眸在暗夜裡閃爍著危險而糾結的光芒。

素月按著凌無雙之前交代的地址,在城中尋了大半夜,也沒能找到鬱採珍的身影。她近乎絕望地站在無人的街頭,望著另一端。

冀安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向來彪悍的女子,像今日這般惶恐。單薄的背景,瑟瑟發抖。

“估計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等天亮了,我會派人來找你想找的人。”冀安從旁建議道。

“不行,我必須找到她。”

“天要亮了,娘娘還需要你伺候,還是早些回去吧。”

素月的神色微怔,點了點頭。

她若是不回去,主子身邊就一個可靠的人都沒有了。

她猶豫了下,求道:“找人的事就要仰仗冀統領了。”

這個時候除了信任冀安,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在拓跋的人手本就有限,她還想派人再出去找找幻影,還要隨時準備將凌無雙帶走。是以,她的人這個時候不能輕易地動。

既然拓跋颺已經准許了,就不如讓冀安去辦。

“你放心吧。明日我會多派些人去找。”冀安也不多問,只是爽快地應了下來。

“奴婢這廂謝過冀統領了。”素月對他一抱拳。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姑娘不必客氣。”冀安憨厚地笑著回,伸出黝黑的手去扶她。

素月看著向自己伸來的手,愣了下,神色微窘地趕緊直起身,躲過了他伸來的手。

冀安的手落了空,也不惱,尷尬地笑笑,“我忘記了,你們中原有句話叫男女授受不親。”

素月低著頭向前走去,耳根子發紅。

冀安卻一點也沒有察覺,快步跟了上去。

素月的步子很快,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皇城去。

“你不用走這麼快,時辰還早,娘娘不會醒這麼早。”冀安快步跟著她,勸道。

素月轉頭看他一眼,眉宇糾結,卻什麼都沒有說。

“娘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冀安瞧出了端倪,追問道。

“沒有。”素月冷冷地回,又加快了些步子。

“哦。”冀安討了個沒趣,摸摸鼻子,識相地閉了嘴。

不過,他從拓跋颺和素月的反應上,也大概猜出了凌無雙應該是出事了。

素月回宮的時候,拓跋颺已經梳洗好,坐在二樓的棋盤前。

明明聽到了上樓的腳步聲,卻始終目不斜視地看著棋盤上的棋子。

素月在樓梯轉角處停下腳步,打量了拓跋颺的側影一眼,才緩步走了過去。

距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她停下腳步,跪了下去。

“奴婢求大王救救公主。”素月已經沒了辦法,只得跪求拓跋颺。

拓跋颺終於從棋盤上移開了視線,卻只是淡淡地瞥了素月一眼,便起了身,越過素月,下了樓。

素月的身子不穩地晃了晃,費力的從地上爬起,望著三樓的樓梯,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舉步艱難的走了上去。

她該怎麼辦?她要怎麼做才能救主子?

一段不算高的樓梯,卻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推門而入,屋裡的血腥味這會兒已經散去,床上染了血的紗帳還掛在那裡。凌無雙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就如同她離開時一樣,沒有半點變化。

“公主……”素月哽咽一聲,快步走到床邊。

這會兒天光已經放亮,沒有了黑夜的遮擋,凌無雙更顯狼狽。一頭墨髮凌亂的散亂在枕上,血跡從唇角一直蔓延過臉頰。

素月跌跪在床邊,冰涼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是奴婢保護不周。”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起了身。

轉過屏風,她將布巾放在水盆中沾溼,才轉出屏風回到床邊。

撩起紗帳,她放輕動作,拭去凌無雙臉上的血跡。

她知道,公主定然不會希望自己這麼狼狽的樣子被別人看到。

擦乾淨了凌無雙臉上的血跡後,素月剛要收手,卻驀地頓住了動作。

她記得她離開時,主子的臉色是慘白的嚇人,這會兒怎麼紅潤了起來。

這會兒的凌無雙就好似睡著了一樣恬靜,半點不像生命垂危的人。

素月不解地皺了下眉心,伸手探向凌無雙的鼻息,又是一怔。

凌無雙這會兒的氣息很是平穩,並不像是她離開時那般弱。

素月正在不解這是怎麼回事,安靜的室內忽然響起了一聲嚶嚀。素月一驚,便見凌無雙的眼皮微微跳動。

“公主!”素月由驚轉喜。

凌無雙的睫毛顫了顫,一直緊閉的眸子睜了開。

“公主!你醒了?”素月喜極而泣,這幾個時辰,她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凌無雙的雙眼無神地望著帳頂,唇畔滑過一抹苦笑,“我還活著?”

“嗯。”素月哽咽著應聲。

“真好啊。”凌無雙唇畔的笑意又擴散了些,只有活著,她才能為自己洗刷清白。

“公主,昨夜到底發生了何事?”素月見她這般,越發疑惑。

被她這般一問,凌無雙眼中的思緒不禁僵凝。再憶昨夜的事,她的身子不禁瑟縮。

“公主怎麼了?”素月察覺到她的異樣,驚問。

凌無雙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勇敢些,“本宮沒事,扶本宮起身吧。”

“是。”素月領命,剛一上前,就見凌無雙瑟縮了下,嚇得她頓住了動作,“公主?”

“你先下去。本宮想再睡會兒。”凌無雙抓住被子的邊沿,神色緊繃地吩咐道。

“……好。”素月心裡發疼,卻不敢多做停留,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看著素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凌無雙才深吸一口氣,攬著被子起了身。

動作間,下身的扯痛,提醒著她昨夜的種種。

她忍下疼,抱著被子下了床。玉足剛一踏上地面,腿卻是一軟,整個人向下跌了去。

嘭的一聲重響,她狼狽地摔在了地上。

門外的素月聞聲大驚,剛要推門而入,就聽門裡傳來凌無雙急切地吩咐:“不要進來。”

素月瞬間便紅了眼眶,強制自己收回手。

門裡的凌無雙本就虛脫無力,這下又摔得不輕,她努力幾次,才勉強爬了起來,步履輕浮地走到衣櫃旁,拿出自己的褻衣,中衣,一件一件穿上身,遮去一身的傷痕,走回床邊,端端正正地坐下後,才對著門口吩咐道:“進來吧。”

素月聞得吩咐,趕緊推門而入,見凌無雙一身齊整,剛剛止住的淚水頓時又湧了出來。

她並不是個愛哭的人,但凌無雙這會兒的故作堅強,與她昨夜所見的慘狀聯絡在一起,她不能不心酸。

“傻丫頭,哭什麼。”凌無雙溫和地道:“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素月咬緊下唇,拭去臉上的淚水。

“奴婢為公主梳洗。”

“好。”凌無雙點點頭,站起身,素月立刻上前來扶她。

“素月,本宮沒事,你無須這般緊張。”凌無雙溫和地拍拍她的手。

“公主昨夜的樣子那麼嚇人,奴婢真的怕公主……”素月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

凌無雙唇角的笑意瞬間僵住,“你昨夜都看到了?”

素月被她問得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昨夜的慘相。她趕忙搖頭,解釋道:“奴婢被傳喚過來的時候,只看到公主臉色慘白……”

凌無雙看著她苦笑,沒有看到,又豈會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公主……”素月這會兒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說錯了話。那樣羞憤的場面,公主定然不想她看到。

“給本宮梳洗吧。”凌無雙截住她的話。

“嗯。”素月的呼吸都緊了緊,扶著凌無雙走到梳妝檯前坐下。

凌無雙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吐血昏迷的那一刻,她的心疼得她簡直無法承擔。那一刻,她甚至以為自己會一睡不起。

可是,一夜間,她又安穩地坐在了這裡,她還真是命大。

既然老天讓她活下來了,她便不會輕言放棄……

只是,她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還是說她早就已經不再清白了?

身陷鎖龍坳後,她曾昏迷了數日,那中間的變數便連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了。

如若不然,她不是處子的事情,怎麼都說不通。

凌無雙慌亂地閉上眼,她不敢再往下想,不想汙染了心裡最純淨的一處。

強壓下翻湧的思緒,她睜開眼,轉頭看向素月。

“素月,你說本宮真的有孕了嗎?”凌無雙不確定地問。

“公主?”素月被問得一驚。

“本宮昨夜才知道,原來本宮真的已經不再是處子了。”

多諷刺的事,她竟是在自己夫君的床上,才知道了自己不是處子。

素月聞言,倒抽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著凌無雙。

“怎麼會……”

“本宮也想問,怎麼會呢!”凌無雙輕瞌上眼,舒出一口氣。

“難道,真的是顯帝?”素月的話脫口而出。

“不,不會是他,不會。”凌無雙慌亂地否定,卻不知是在否定素月的話,還是在否定自己心中的懷疑。

素月的鼻子泛酸,緊抿著唇,好一會兒才道:“公主,昨夜奴婢出宮去尋鬱姑娘了,可是沒有找到。”

凌無雙一驚,“難道她遇險了?”

“現在還很難說,冀統領還在派人找。”

“冀安?”

拓跋颺那麼恨她,怎麼會同意冀安去找?

“是。大王昨夜讓冀統領陪奴婢出宮,去尋鬱姑娘。”素月頓了頓,又勸道:“塞外一向民風開放,公主本就是受害者,只要公主與大王解釋,公主完全不知情,也許……”

“這種話本宮豈能說得出口?”凌無雙悽苦地笑。

素月再次沉默,壓抑了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來。

有些時候,別人怎麼看你倒是其次,關鍵是自己心裡是怎麼認為自己的。

素月明白,凌無雙只怕是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道坎的。無論是對皇甫睿淵,還是對拓跋颺。

“幫本宮梳妝吧。”凌無雙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既然還要活著,就不能一直自暴自棄。

“是。”素月低著頭,擺弄著凌無雙的髮絲,挽發的動作都沒有平日裡利落了。

忽然,凌無雙感覺脖頸上一溼,一怔轉頭看去,素月已經淚流滿面。

“素月……怎麼就哭了……”她轉過身,拉住素月發涼的手,“本宮知道,你心疼本宮,可是你也不想想看,本宮風裡來雨裡去,什麼事情沒遇見過?這次也一定會沒事的。”

她的嘴裡說著安慰素月的話,又何嘗不是在安慰自己。

即便是她此時再絕望,也仍是要繼續走下去,不能放棄。

“嗯。”素月艱澀地點頭,“一定會沒事的。”

素月這會兒只覺得老天不公平,怎麼能如此待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女人?

“本宮想去見見大王。”

總是要面對的,又何必逃避。

御書房外,凌無雙頓住腳步。

拖著疲憊的身體,做了一路的心理準備,可到了近前,她還是打了退堂鼓。

她這會兒想起他昨夜的羞辱,身子還會微微的顫抖。

素月心疼地看著忐忑的凌無雙,淚水又一次要決堤的時候,別過臉去,卻正好看見冀安向這邊走來。

冀安與她對視一眼,快步走到近前,規矩地下拜,“見過娘娘。”

凌無雙穩了穩不安的情緒,對他點點頭,“冀統領來見大王?”

“屬下來給大王送邊關戰報。”

“冀統領趕緊進去吧。本宮晚點再來。”凌無雙趕忙避嫌,轉身之際,卻覺得松了一口氣。

素月對著滿臉不解的冀安一欠身,快步隨凌無雙離開。

冀安不解地皺了皺眉,才轉身上了臺階。

御書房門前,他停下腳步,“大王,前線的戰報。”

“進來吧。”拓跋颺聲音沉穩地回。

冀安聽得命令,推門而入,直接走到桌案前遞上手裡的密信。

拓跋颺接過,剛要拆開密信,就聽冀安道:“大王,娘娘剛剛過來了。”

拓跋颺手上的動作頓了下,才“嗯”了聲。

冀安越發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情形不對,卻也不好多問。候在一旁,等著拓跋颺看信。

拓跋颺將信展開,越看,眉心皺得越緊。

“大王,信上怎麼說?”冀安緊張的追問。

“皇甫睿淵親領大軍,將莫邪逼得節節敗退。”拓跋颺微眯了眸,眼中鋒芒畢露,捏著信的手漸漸區起,將信死死地攥在手中,似要將它攥成粉末洩憤一般。

“要不要派兵增援?”冀安緊張地問道。

“暫時不用。”拓跋颺立即否決了他的提議,“以莫邪的能力,應該還能頂一陣子。”

想了想,拓跋颺拿起一旁的毛筆,在紙上迅速寫下一行字。隨後裝入信封,蠟封好才遞給了冀安。

“幫孤王送去鮮于。”

“是。”冀安接過信,不敢怠慢,迅速離開。

拓跋颺低頭看著桌案上被自己捏皺的信,眼中的殺意頓時聚集。

凌無雙離開御書房後,又不想回無憂樓,索性便在花園中駐足。

拓跋皇宮的御花園實在談不上什麼雅緻,甚至不如中原王府的風景。

只是,不知這樣的風景,她還能自由的看多久。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還未隆起的小腹,旋即又痛苦地閉上了眼。

這大概是老天與她開的最大玩笑吧。她在嫁人後,居然有了摯愛的孩子。

“公主,沫舞郡主向這邊來了。”素月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凌無雙立刻斂去情緒,再睜開眼時,眼神已經極為平靜地看向眼前的景緻。

“貴妃娘娘這是在一個人賞景?”淳于沫舞酸溜溜的聲音自凌無雙的身後響起。

在她看來,凌無雙平日足不出戶,今日卻出來晃悠,無非就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孕了。

凌無雙聞聲轉頭看向她,笑著點點頭,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滴水不漏。

“沫舞公主即將大婚,若是有何處需要本宮幫忙,公主儘管開口。”凌無雙的語氣溫和,卻透著疏離。

“娘娘這會兒是不是覺得雙喜臨門?”沫舞神色颯然變冷。

凌無雙不想與之多做爭辯,抬步欲離開,在經過她身畔時,卻聽得她發狠的道:“你想母憑子貴,也要有命生下來才好。”

凌無雙只是微頓腳步,略微牽起了些唇角,眸中卻沒有半絲的恨意。

走出一段距離後,素月才咬牙不滿地道:“這沫舞公主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老實。”

“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無需與她計較。”凌無雙感嘆,並未將沫舞的挑釁放在心上。或許,就連她自己對這個孩子也不期盼吧。讓這個孩子生在拓跋,她的自己一生毀掉了,她可以接受。可是,這個孩子的一生將會是何種局面?而且,只怕拓跋颺也不會允許她生下這個孩子。

她將手放在肚腹中,心尖狠狠地疼了。不管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她到底是他的孃親,到底做不到別人的狠決。

“若是她敢害公主,奴婢定然不會饒了她。”素月仍在憤憤不平地道。

“誰動手,又有什麼區別呢?”凌無雙悽絕地笑笑。

“難道,公主想……”素月驚得瞠圓了眸子。

“本宮不想。”凌無雙打斷她的話,“可本宮預知不了未來,就如本宮預知不了今日的境地一般。”

任憑她一直苦心經營,卻敵不過這忽來的意外。

素月沉默的低下頭,良久後才又抬頭看向凌無雙。

“公主可有想過去顯國?或許顯帝會看在這孩子的份上,停止戰爭。”

“事到如今,這場戰爭不是誰想停下就能停下的。”凌無雙收住腳步,望向遠處的天空,“而且,本宮也不許自己在兩個男人之間左右搖擺。”

她沒有說的是,如果這個孩子是皇甫睿淵的,她一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

“可是,大王這邊……”素月咬咬唇,不忍再說。

“走一步看一步吧。”凌無雙的眼中明明已經有絕望在顫動,唇角的笑意卻強裝明媚,“你以為現在是我們想走就能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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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颺那樣步步為營的性子,這會兒定然會防備她離開的。

“奴婢即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送公主離開。”素月咬緊牙關,大有現在就一拼生死的意思。

凌無雙握著她的手,搖搖頭,“與其為本宮拼命,本宮更希望你替本宮去看看本宮沒看過的地方。”

“公主……”素月被她說得又險些落淚。

“素月,若是本宮躲不過這一劫,你就幫本宮去看看五哥。我想他了,真的想他了。”凌無雙的眼底浮起點點幸福的笑意,與五哥一起漂泊的那些日子,很自由,很幸福。

那時候,五哥一心追求佛法,她就在他的身邊給他搗蛋。

她說,總會有一天,會有一個妖女來收拾他。

他說,色即是空。

“公主,您一定會沒事的。主子一定不會不管您。”素月的聲音微哽。

“你通知皇兄了?”凌無雙一驚,問道。

“是。”素月點頭,“昨夜公主的樣子太嚇人,奴婢怕自己控制不了局面,便立刻派人去通知了主子。”

“你糊塗啊。”凌無雙無可奈何,“這個時候告知皇兄這些,豈不是給他增添負擔。”

素月小心地回視她,“素月沒想那麼多,只想著不能讓公主有事。”

凌無雙再不忍說責怪的話,只好嘆了聲,繼續向前走去。

不該通知也都通知了,她也只能盡人事安天命了。

在踏進亙城的那一瞬間,皇甫睿翀只覺得松了一口氣。

這時,幻影的小腹也已經隆起,人卻越來越安靜了。

快走到靖王府時,幻影抽出被皇甫睿翀握著的手,“我去客棧等你。”

手上一空,皇甫睿翀不禁愣了下,隨即笑笑道:“那我陪你去客棧。”

這次換幻影愣住,隨即緊張的低下頭,“你去吧。”

“沒事,反正也是路過這裡,沒有什麼必須見的人。”他說著,復又拉住她的手,向客棧的方向走去。

她不願意的事情,他自然不會逼迫她。

只是,她大概不會懂,他帶她來亙城的意義吧!

幻影隨著他的腳步,向前走去,便不再開口。

她近來經常是如此,只開口拒絕,卻又不願與他多言。

明明兩個人的距離那麼近,可她的心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亦或是,她打心裡就排斥著他。

皇甫睿翀微斜視線,凝著她,卻見她神色平靜而冷然,在她的身上很難找到半絲的幸福感。

明明置身於喧鬧的街頭,可兩人之間的安靜卻可怕的壓抑人心。

“二皇兄!”驀地,一道既興奮又驚喜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靜。

皇甫睿翀一愣,尋聲望去,便見已經生得亭亭玉立的皇甫暖兒向他這邊奔了過來,而不緊不慢跟在她身後的是一臉沉靜的霍無垢。

幻影下意識的一皺眉,再次抽出被皇甫睿翀握住的手。

而這會兒,皇甫暖兒也奔到了近前。

“二皇兄,你特地來祝賀我的?”皇甫暖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已經嬌羞的紅了一張白淨的臉。

皇甫睿翀的注意力還在幻影的身上,一時間有些沒懂皇甫暖兒的意思。

皇甫暖兒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到半句祝賀的話,不禁有些不悅,“二皇兄?”

“哦。”皇甫睿翀這才回神。

“哦什麼?”皇甫暖兒不滿的反問他一句,將視線落在了幻影的身上,在看到她隆起的小腹時,一驚,不禁壞壞地笑了,“看來要暖兒先祝賀二皇兄了。”

幻影卻是看也沒看皇甫暖兒一眼,抬步便走。

“丫頭。”皇甫睿翀焦急的喚了聲,怕她走遠追不上,只好對皇甫暖兒道了句“我先走了”,就快步離開了。

皇甫暖兒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直到霍無垢跟了上來,她才不解地問:“無垢,你說二皇兄和那個姑娘到底怎麼回事?”

“別人的事莫管。”霍無垢淡漠地回了句,繼續向靖王府的方向走去。

“這怎麼能是別人的事情呢?”皇甫暖兒不滿的嘀咕了聲,趕忙快步追了上去,“無垢,你下月當真要去邊關嗎?”

“我可以不去嗎?”霍無垢的語氣淡漠得好似在說別人的事。

“若是你不想,我可以去與父王說。”皇甫暖兒不滿地道。

“莫要讓王爺為難了。”霍無垢直截了當地道。

“父王也真是的,當初明明不認同皇兄,這會兒又非要讓你去幫他。”皇甫暖兒撅起小嘴,說得很是氣惱。

“畢竟是父子。”霍無垢半點不惱,他也想看看外邊的世界。

皇甫暖兒一時間禁了聲,她也不希望皇兄孤立無援,剛剛那般說話,無非是擔心自己未來的夫君。

“無垢,要不然我陪你去吧?”皇甫暖兒想了想,建議道。

“胡鬧。”霍無垢不贊同地斥責。

皇甫暖兒再次撅起小嘴,不讓她去,她就去不成了?

拓跋皇宮。

凌無雙領著素月在外邊晃了一圈,最終還是走回了御書房。

不想面對的,也總是要面對的。

御書房門前的守衛看到是凌無雙自是沒有半分阻攔,見了禮,直接放行。

她示意素月留在門外,抬手向門板推去,卻在手觸上門板的時候,頓住了動作。

她望著門板,心漸漸收緊。她不知,門裡有一道視線,正隔著厚重的門板與她對望。

拓跋颺知道她來了。他的眸光複雜,濃烈的恨火中夾雜著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期待。

時間靜止良久,那道阻隔了兩人的門才被推開。

她並沒有機會對上他的視線,只看到他坐在龍案後,低頭看著手裡的奏摺,神態認真得好似絲毫不知道有人推門而入。

凌無雙轉身將門關上,才向他走了去。

一直繞過桌案,走到他的近前,他都始終漠視著她。

她沒有遲疑,剛一站定,便拎起裙襬,跪了下去。

“大王若是恨,便賜無雙一死吧。”她決然的請求,若是死可以泯滅了他的恨,她願意成全他。

拓跋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奏摺,動作輕得好似怕驚動了誰。

她跪得直直地,視線略微避開他的視線,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這般,讓她覺得無言做人。

他嗤笑,“你這是承認了嗎?”

凌無雙搖搖頭,“不管大*不信,無雙都想說,無雙從未做過對不起大王的事。”

“呵呵!”拓跋颺冷笑出聲,大力扣住她的下巴,將她撈到近前,咬牙在她的耳邊發狠地問:“難道你想告訴孤王,你肚子裡的那個孽種是孤王的嗎?”

下巴尖銳的痛,卻遠沒有羞辱帶給她的疼痛重。

她閉上眼,遮住眼中的痛苦,已無力再辯駁。

“無話可說了?想讓孤王相信你,是嗎?”他譏諷的反問一句,捏著她下巴的手又大力了些,“好,你自己處理掉這個孩子,幫孤王殺了皇甫睿淵,孤王就信你。”

她的身子驀地一僵,緩緩抬頭看向他,卻見他滿眼猙獰的恨火交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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