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不，範雲，我能問一個問題嗎？”
海神威嚴而廣博的聲音在範雲的耳邊響起。
明明她的嘴巴閉合沒有張開，但她的聲音還是依舊十分清晰地傳進了範雲的耳朵裡。
範雲猜測，若不是當初波塞西試圖透過精神和自己直接對話時遭到了百鳥的反擊，如今海神的話語應該也是直接在自己腦海中響起，而不是傳入自己的耳朵。
面對這位仁慈而心懷寬廣的神明，範雲點了點頭，給予了她十足的尊重，回應說：“只要我能解答的話。”
雖然現在見面的時間十分短暫，但海神留給範雲的印象還是很好的，甚至可以說遠遠超出了他原本的預計。
畢竟範雲算得上是入侵者，不僅鎮壓了守島的封號尊者，還正在襲擊傳承聖殿。
在這等貿然的舉動面前，海神還能率先選擇言語交涉，態度上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敵視和針對。
確實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十分仁慈溫和的神明了，就和無波時的海洋一樣，平靜且廣納百川。
這和範雲曾經透過神力神性感應過的邪神、修羅神和羅剎神有著很大的不同。
因此，範雲決定給予海神對等尊重。
雖然在之後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難免需要一戰，但此前，還是能好好聊一聊的。
至少，說不定還能多獲得一些關於神明的情報。
知識的重要性，想必也不需要過多贅述了。
海神的目光看山下，注意到了那個正在向海神山趕來的祭司，又看了一眼在山下等待的那一人一鳥，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再次看向範雲，說：
“當初你在殺戮之都的所作所為，給諸神帶來了不小的驚動，也是自那時起，我的目光便開始注視你了。”
“我觀察了你之後的行動軌跡和所作所為，對於其他世事，我不做評價，但有一點，我卻十分意外。”
目光看向範雲褲子的右邊口袋，海神能夠感應到其中的那三種各異不同的純粹神力凝珠，被抹去了意志，只剩單純的力量。
“你似乎在蒐集鬥羅位面存在的神力。此番前來海神島，面對我的使徒，你也只是鎮壓他們，沒有殺心，似乎前來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海神殿裡的神力，又或者，是為了讓我出來。”
“能否告訴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能夠感覺到，你對神力的蒐集，似乎另有深意。”
海神十分好奇。
憑藉她的經歷和眼力，海神清楚，若是範雲想的話，他隨時都能憑藉自己卓絕的天賦與實力凝聚出一個嶄新且無比強大的神位。
但他沒有，並且走了一條前路未卜的路，一條不同於神的人類行徑。
那他為什麼還要蒐集神力呢？難道他還想憑藉這些神力重新凝聚一個神王之位嗎？那當初又何必不成神呢？
成神之後再搶奪不也一樣嗎？而且更有保障。
海神不理解，也不覺得範雲的行徑是為了那樣。
更何況，按照神界如今的情況，若是範雲去參加神考，以他的天賦和實力，大把早已忍受不了神界枯燥生活的神明會雙手將自己的神位送上，讓他繼承自己的位置，以期迴歸自由。
至少海神自己，是有這樣的想法的。
她內心有著幾分期望，希望範雲能夠接過自己的神位。
這是上萬年來她見過最天資卓絕的人類，甚至比她自己還要恐怖，絕對能完美接過自己的位置。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樣的想法，她才會對範雲如此的寬容。
畢竟大海除了廣博寬廣以外，也還有著洶湧狂暴。
大海的威嚴和暴怒，亦是世間少有的恐怖。
面對海神的疑惑，範雲看著她的眼睛，思索了良久。
而海神面對範雲的疑慮思索，也給予了十足的耐心，沒有催促，安心等待了起來，順便也好好觀察回顧一下這座屬於自己的島嶼。
下界之後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這股熟悉的海風……可比神界那枯燥之地舒爽多了。
“我的眼睛，雖然不具備直接進攻的能力，但也擁有著十分強大的威能。”範雲一隻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
“憑藉這雙眼睛，世界對我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麼秘密，很多東西，我都能更直觀地直接探查其本質。”
說完這，範雲注視著海神，語態沉緩：“即便是神，也是一樣。”
“在我的眼裡，所謂的成神，就是連結一項世界規則，然後，將自己化身為‘一’。”
化身為一……
海神細細品味了一下範雲的這個用詞，點了點頭，確實是挺貼切的。
成神，便是凝聚或繼承神位，將自己化作某一領域唯一的掌控者，不由得他人插手駐足。
“誠然，作為先行者，你們的力量和智慧讓我很是驚歎，找到了更進一步的方法，但……”
“我還看到了此舉的弊病。”
範雲話語一轉。
“假若將世界看作一片大海，其中的生靈便是其中的游魚生物，而各項規則，則該視作注入海洋的水系江河。”
“江河注入壯大大海，規則充盈發展世界。大海蒸騰化雨，世界反哺規則。這本該是一個迴圈，追逐力量的人逆江而上，順著規則脈絡，追朔本源。”
“神力，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世界的規則之力。”
海神再次點了點頭。
“但，神靈的神位，卻宛若橫斷江河的大壩，將原本該流入海洋的水流全部截留進入神的身體裡。”
“先行者築壩截流，下流水源被截，規則被壟斷，下方的後至者沒了繼續朔源更進一步的可能。”
“將原本輸送給世界，眾多生靈共享的規則之力據為己有，這便是化身為一。”
聽到這裡海神的面容微微凝重了幾分，眼光也開始變得深邃。作為生活萬年的神明，海神也不得不承認，範雲的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範雲的話語倒也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他繼續在說：
“當然，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規則的江河截留之後，注入世界之海的水流就少了。若是只有一兩個還好，但被截留的江河多了，充盈世界之海的源水不足……”
“別說迴圈發展了，甚至世界的落潮乾涸也並非是不可能的。除非有神願意擊碎分散自己截留的力量或是劫掠吞噬其他的世界。”
“最初神靈的出現，一定是為世界的穩定做出了貢獻，抵禦了外敵的。但隨著神靈的增多，卻成了世界的危害。最初的先行者反而將要成為後行者前進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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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海神，範雲說出了自己的決心：
“海神閣下。”
“準確來說，我的目標不是神力，也不是神明，而是神位。”
“我想擊碎神靈修築的堤壩，將人類的未來，搶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