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梨香從木葉回到大名府,就再沒見過卡卡西。想起那日他突然向她行侍衛之禮請求她立即返回大名府,梨香只覺滿心擔憂與不安。很久以前,即使她是他的任務時,也沒見他表現得如此鄭重其事過。
地陸的死,阿斯瑪的死,彷彿預示著某種未知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梨香心神不寧,只有尚且不知憂愁的小侄子能偶爾逗她笑。
當遠在都城的大名府還處於一片平靜祥和的氣象時,佩恩對木葉發起了襲擊。
繁華的第一忍村在頃刻間變成修羅場,從未見過的龐然怪物四處肆虐,普通村民也好,忍者也好,死死傷傷不計其數。
卡卡西被巨大的岩石壓在廢墟中動彈不得,最後一次轉動萬花筒寫輪眼,將佩恩射向丁次的武器轉移到異空間。
少年丁次狠狠抹去決堤的淚水,帶著情報用盡全力奔向火影樓。
“把情報交給活著的人,這是現在的我能拯救木葉的唯一辦法了。”卡卡西的眼皮慢慢慢慢地耷拉下來。
他啊,也只能到此為止了吧。
只是——對不起啊公主,又要惹你哭了。
他這一生,將近三十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若要問他有沒有什麼遺憾——能為木葉而死,他算是沒有遺憾的吧。可是啊,在與這個世界緣盡之前,他有個小小的願望,不知道神明大人可不可以幫忙實現。
他一直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只會把自己禁錮在過去。曾經最好的朋友一個為救他而死,一個死在他手下,他永遠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所以,長久以來,他都覺得自己是不配享有尋常人的幸福的。
帶土和琳都得不到的幸福,他憑什麼能得到。
他以為自己就應該是這樣了,沒有期待,不想將來,只要好好地為村子效力就夠了。也許哪一天會在任務中殉職,就是他最好的歸宿。
可是他遇到了一個比他還固執的女孩子,蠻不講理,又很任性。明明他只想待在昏暗得能藏匿起差勁的自己的過去,她卻硬要把他一點一點地拉向有燦爛亮光的未來。
喂喂喂,真是夠了。
他不想去到那麼明亮的未來,能不能不要再拉他了?
能不能不要再用那種亮若星辰的目光注視著他了?
能不能不要再那麼小心翼翼地珍惜他了?
不,不行,不要,不好。她老是拒絕他的提議。
她生來就被父母慣壞了,總是很蠻橫地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絲毫不會理會別人的困擾。
所以他才說,她真的是他的報應。
然而她也只是一個用自己的方式對他好的女孩子而已。
以後他不在了,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她一直一直都是那個神采飛揚無憂無慮的火之國第一大小姐。
哪怕是橫行霸道,或是飛揚跋扈,甚至是不識世間疾苦,最好啊,也能遇到一個把她當成寶貝一樣呵護的人,雖然她已經有將她視若珍寶的家人了。
總之,不要再為誰傷心落淚了,她根本就不適合這種事情。
有風拂面而來,卡卡西的手垂落在亂石旁,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在另一個世界與父親相見閒聊,一束刺眼的亮光忽然把黑暗驅散。
“你還有未做完的事情吧。”父親笑著說,“回去吧,你還沒到來這裡的時候啊。”
然後,卡卡西在廢墟中緩緩睜開眼。
原來是鳴人回來了。長門被鳴人感化,犧牲自己復活了在這一戰中死去的人。
曾經被村民們視為不祥的孤兒少年,如今成了木葉的英雄。
卡卡西面罩下的唇角不禁彎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水門老師,你看到了嗎?
戰後的木葉村已不足以用狼藉一詞來形容,佩恩對村子的摧殘比當年大蛇丸的襲擊還要嚴重得多。
火影綱手重傷昏迷,木葉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
上忍們聚在一起商議對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上忍班班長奈良鹿久似乎忍著激動拍了拍銀髮青年的肩膀,阿凱手握成拳飈出兩行熱淚,卡卡西不解地眨眨眼,只見大家都用一種異常熱切的目光盯著他。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山中亥一代表眾人說。
“啊啊,抱歉,讓大家擔心了。”卡卡西彎起月牙眼笑道。
在眾人準備散去之前,卡卡西說:“我有個私人的請求要拜託大家,請各位務必答應。”
眾人疑惑地看向他。
銀髮忍者的死魚眼中流露著一抹認真:“我曾經死而復生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希望大家就不要外傳了。”
眾人雖不明他的用意仍點頭答應。
上忍們四散而去,立刻投入到重建木葉的指揮中。
“你是怕傳到公主那裡嗎?”夕日紅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語氣中帶著調侃。
卡卡西雙手滑入褲兜裡,看了一圈周遭崩塌一地的房屋,才開口答道:“她膽子小,淚腺淺,沒見過大風大浪,經不起一丁點傷痛,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夕日紅由衷地感慨:“一開始大家都當笑話來看,沒想到最後你還真的栽了啊。”
死魚眼懶懶地瞥了她一眼,沒承認也沒否認。
“除了大名大人和志治美夫人,其實你也一直在縱容公主吧。”
縱容她的喜歡,縱容她的靠近,如果沒有他默許的縱容,再尊貴再執拗的女孩子也不可能這麼多年都能在他身邊轉啊轉。
第一技師繼續著他的三不政策——不說話,不表態,不理會。
夕日紅像是想起了什麼趣事,莞爾道:“看來阿斯瑪果然說得沒錯。”
抬出亡友,第一技師終於出聲了:“阿斯瑪說了什麼?”
提起已逝的戀人,紅眸美女的神色剎那間變得溫柔而懷念:“他說,像你這種人精,別說一個公主,就算五十個公主也纏不了你。”
聞言,銀髮青年沉默了好一會兒,用失策了的感慨語氣說了句:“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說完,背對著她揮手作別,往村子的重災區走去。
夕日紅輕撫尚未隆起的腹部,眉目間盡是對亡故戀人的思念以及對即將到來的小生命的期待。
作為過來人,她當然是深有體會的——感情這種事,從來都沒有什麼先見之明。
***
綱手絲毫沒有甦醒的跡象,木葉百廢待興,曉蠢蠢欲動,總要有人來主持大局。大名府和木葉高層召開緊急會議,商討新一任的火影人選。
大名十分惋惜地說:“我很賞識自來也,原本想選他的,可惜他已經不在了。你們有什麼別的人選嗎?”託第一技師的福,大名也算是《親熱天堂》的忠實粉絲了。
團藏陰陰地開口:“既然這樣……”
旋即被奈良鹿久搶先說道:“我舉薦旗木卡卡西!”
“噢噢,白牙的兒子嗎?”大名想了想,偏頭問身邊家臣的意見:“也好,你們看呢?”
秀德第一個答道:“我贊成。無論是聲望、實力,還是品行,卡卡西君都很出眾。”言語間頗為讚賞。
有家臣提出質疑:“可他是不是還太年輕了?”
秀德回應:“四代目火影就任時不是更年輕嗎。”
“旗木卡卡西是誰的學生?”另一名家臣問。
水戶門炎答:“是四代目火影的。”
大名點點頭:“四代目火影是自來也的學生,自來也是三代目的學生,看來沒什麼問題了。”
“三代目火影的施教,無疑是在將村子推向滅亡!”團藏陰冷而憤怒的聲音響徹廳堂,他言辭鑿鑿地指出猿飛日斬、自來也和綱手的過失,“木葉此刻需要的,是能在這種最壞的情況下力挽狂瀾,給這個忍者世界帶來變革,重塑忍者世界鐵律的人。而這個人,非我莫屬!”
奈良鹿久神情凝重地爭辯道:“這種過分偏執的做法並不利於……”
“哐吱——”大門忽然被開啟。
一身絢麗莊重和服的梨香步入廳堂,室內頓時鴉雀無聲。
不理會在座者詫異的目光,她徑直走到大名身旁落座,面容沉靜如水,舉止間散發著這幾年本已收斂不少的凌人盛氣:“我贊成志村團藏當選六代目火影。”
眾人一愣。
只聽她說:“相比於年輕又沒有高層決策經驗的旗木卡卡西,我認為與三代目火影同屆、又是根的首領的志村團藏更適合治理木葉。”
連木葉的地下組織根都知道,看來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秀德沉下臉來,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團藏也看向她,道:“公主大人是明白事理的。”
秀德正欲駁斥:“梨香……”
“好了,”大名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決定了。團藏,從現在開始,我任命你為六代目火影。”
秀德緊緊皺起雙眉,瞪著他父親,繼而又瞪向他妹妹。
梨香秀麗的面容無波無瀾。
散會後,秀德與奈良鹿久談論起現時的形勢,而後氣沖沖地快步走到梨香的院落,沉聲訓斥道:“你這次真的胡鬧過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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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早就料到他會生氣,梨香一臉平靜:“哥哥有哥哥的立場,我有我的立場。”
“什麼你的立場我的立場!大敵當前,我們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選出最可靠的領導者來保護村子和國家嗎!而當上火影,是每個木葉忍者最榮耀的時刻啊你懂不懂?!”
不提還好,一提到火影這個詞,梨香的語氣就變得激動起來:“我不懂什麼榮耀!至今有哪一個火影是有好下場的?!”
秀德瞬間一怔。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梨香深深呼吸,語氣稍稍放緩卻仍顯生硬,看向他的目光中有很多紛紛雜雜的情緒交纏在一起:“這個世界,有像哥哥和各位木葉忍者這樣深明大義的人,自然也有像我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什麼村子啦、榮耀啦、大義啦,在我心裡並不會比旗木卡卡西這個人更重要。”
“哥哥的立場是努力維護忍村的穩定和國家的繁榮,而我的立場,就是盡全力保護我在乎的人。我們都在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而已。”猶如玉石落地,錚錚作響。女孩子微微昂著下巴,臉色蒼白卻倔強。
誰當火影都無所謂。
誰為國為村為大義犧牲都無所謂。
但是,不能是他。她不要他做什麼英雄,在她能阻止的範圍內,她絕對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遭人非議又怎樣,從小到大,身為最得寵最任性的國君掌上明珠,她遭人非議的地方還少嗎?
秀德從未見過妹妹如此堅決的神情,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大道理竟再也說不出來。
而另一邊,團藏被大名任命為六代目火影的訊息傳到木葉,一眾骨幹忍者愁眉苦臉地面面相覷,山中亥一安慰眾人道:“雖然團藏得到了大名大人的青睞,但在上忍們進行信任投票前,他還只是代理火影。”
奈良鹿久私下對卡卡西說:“公主似乎不希望你當火影。”
銀髮忍者對他突然說起這個有些意外,投去個疑惑的眼神。
奈良鹿久向他轉述大名府會議上的事。
卡卡西無奈地嘆息道:“抱歉了。”居然像是意料之中。
就他對她的瞭解,確實是她會做的事情啊。
既是長輩又是前輩的上忍班班長笑了笑:“道什麼歉,又不是你的錯。”
“公主她……”銀髮忍者略苦惱地想了想,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跟我們不一樣。”
奈良鹿久寬慰地拍拍後輩的肩膀:“現在看來,也許是上天在補償你。”
死魚眼看著他。
奈良家長微微翹起嘴角,笑得十分高深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