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鉅子墨翟看到下方士兵舉著盾牌，排成兩隊靠近，就知道楚國要用撞木。弓箭是射不穿盾牌的。隨著清晰的命令下達，城牆上的士兵立刻舉起大小不一的石頭朝下方丟去。

大如籃球，小如拳頭。

“射擊。”楚軍不會讓敵人阻止撞木，土樓箭士對城頭進行覆蓋射擊，這一輪出現了大量的傷者。

“快快，把弓箭送上去。”華文只覺得一聲驚雷驚醒了自己，立刻抱著捆好的箭支朝城牆上爬去。

一上城牆只看到就看到七橫八豎的傷員，他們都在流血，華文甚至看到和自己一起加入墨者的曹國同胞胸膛上插著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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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文的四肢頓時疲軟，但前面的人正朝需要箭支的墨者跑去，他不能堵在牆頭，他後面還有人。又不是沒有見過死人，不要怕，只要能擋住楚軍就是勝利。華文思緒紛飛，但並沒有成為累贅，而是將一捆箭送到了墨者身後。

“石頭，更多的石頭！”光箭支還不夠，還要石頭。華文立刻掉頭繼續去搬石頭，把石頭聚集在城門的位置。

楚將看曹國城頭井然有序的防禦，咬牙切齒，目光又看向城頭。雖然步兵們舉著木盾，可是大石頭噼裡啪啦落下，還是砸死了人。而撞木才撞了幾下，還沒撞開大門，他不得不下令道：“後面的人頂上去，一定要撞開大門。”

轟，轟，轟！

撞木撞得城門搖搖欲墜，本來就是簡陋的木門，整個門框都鬆動了。

在城門後面的墨者只能緊急加固，六個工匠七手八腳地扛著木材加固城門，忙得滿頭大汗。隔著門能聽到楚軍的喊聲，雖然聽不懂楚語，但也能感覺到楚軍的憤怒，就好像是野獸在敲門，一旦大門被破，這些虎狼之師就會殺入城中。

“一定要頂住，還有木材麼？”

“沒有了，得砍樹了。”

“那就砍。”

樹也是財產，守城的成本正在不斷增加。十年二十年培育的樹木也要面臨砍伐，但如果楚軍進城，可就不是砍樹這麼簡單了，十年二十年累積的祭器、首飾、傢俱全得被搶走。所以這個時候也顧不了原本是要用樹做房梁還是想要用樹打傢俱了，都要用來做守城工具。

“是！”

華文送完了箭支和石頭的間隙，還要把傷員從城牆上抬下去，忙得汗流浹背。他以前也見過死人，小時候甚至還在墳地玩過骷髏，但看著傷員痛苦的表情還是不由害怕。箭刺入皮肉，鮮血湧出，慘叫聲駭人。

“這個要截肢。”

“這個傢伙只是小傷，不要喊了。”

“這個好像傷到內臟了，需要立刻處理。”芸姚在城牆下對抬下來的傷員做了初步的分類，然後才是進一步的治療，先治重傷的，然後是輕傷。

傷員全部抬到國社，這個祭祀場所儼然是成為了一所簡陋的戰地醫院。婦女們見到不斷增加的傷員都在擔心戰爭的進展，不知道城門能不能守住。

芸姚卻沒有這麼多空閒的時間，立刻開始治療，能治好的就努力治一下。治不好的只能安排到一旁自生自滅。

截肢手術，其實這個時候截肢技術已經很厲害了，關鍵的點就是截肢之後要剝開血肉，縮短骨頭，這樣傷口才能更快地痊癒。

不過過程自然是疼痛非常，沒有麻醉，徒手在斷肢上如剝香蕉一樣分開皮肉找到骨頭，切短骨頭，讓骨頭短於傷口，再把剝開的皮肉包好。

能用上的預防措施只有緊緊綁住的止血帶，防止傷口大出血。整個過程中不管是傷員還是醫師都在接受一場考驗。芸姚的白色罩衣已經染紅了，國君夫人已經暈過去，看到斷肢截面的時候還努力堅持著，看到芸姚把手伸到傷口裡面鋸骨頭的時候就堅持不下去了。

不要說普通婦女了，就算四美也直犯噁心，都差點沒撐下去。

“你這手法也太熟練了，難道天庭還要給人截肢不成？”夏姬驚訝於芸姚的鎮定，芸姚竟然能面不改色地給人截肢。

芸姚心想這算什麼，自己最拿手的是劁豬，為了能夠吃上一口豬肉，芸姚和采邑裡的豚人一起研究出了正確的劁豬手法。

“如果是在我的采邑裡的話，這個傷員根本不用截肢，可惜在這邊條件不允許，就只能截肢了。”芸姚說道。

“你這個神仙還真是不地道，我以為神仙只要吹口氣就能治好凡人呢。”夏姬說道。

“我的修為還不夠，我這個神仙是技術神仙，不是憑法力飛昇的。不過就算神仙有仙氣能治療，凡人的數量遠比神仙要多，神仙不可能面面俱到，凡人的事情還是要凡人自己解決，總不能說受傷了就等神仙來救吧。”芸姚研究外科手術技術主要就是讓凡人能夠拯救凡人，不可能每次都讓神仙出面。

也對，截肢這種技術就是凡人用的，不過看芸姚熟練的樣子，夏姬不由問了一句：“那你給多少人截過肢。”

“不多，具體的不記得了，估計也不會超過十個。”芸姚也沒特意去記憶幾百年裡自己動過幾次外科手術。

四美都看著芸姚，好似要重新認識她一樣，因為芸姚的所作所為和一般神仙大相徑庭。

城門的對決還沒有結束，楚軍那邊死傷了二十多個人，有兩個被石頭砸破了腦袋，腦漿都出來了，眼看是活不成了。

楚將察覺到楚軍已經心生退役了，因為城門久攻不下，繼續打下去也只是僵持。他們是第一次遇到這麼難以攻克的城池，如果找不到衝進去的辦法，僵持下去也只是徒增傷亡，讓士兵去打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士兵肯定不會願意繼續的。

“難道我要在曹國受挫了麼？”楚將心中是很不服氣的，曹國只是一個小國，小國寡民，城牆不過一丈，他帶三千楚兵足以拿下，根本沒有難題，卻沒想到連區區城門都撞不開。

現在將軍必須做出選擇，是繼續進攻，還是退兵回朝。要是無功而返肯定會很丟人，楚將看了一眼站在塔樓上的鉅子，狠狠地說道：“就是因為他。”鉅子就在塔樓上指揮作戰，所以楚將很清楚就是因為鉅子的存在，曹國的抵抗才會這麼激烈。

他是誰？楚將看鉅子的打扮也不像是大夫，更不像公族，就好像是個普通國人。難道真的是肉食者鄙未能遠謀，所以需要國人才能保家衛國？

“可惡，我偏不信邪，我有三千人，不相信就撞不開城門。今天先吃飯，明天繼續。”楚將下令，立刻起鍋吃飯。

夜晚城外全是楚軍的篝火，一個篝火二十人，這裡就有一百五十多個篝火。

“三千人，人數太多了，如果只有一千人的話，經過今日一戰肯定就撤退了，但三千人的話，明日肯定會是更猛烈的攻勢。”鉅子沉重地說道，他在塔樓站了一天，但還不能休息，要為明天做好準備：“清點物質，明天還有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