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子臥底道家，深感道家人才濟濟，深不可測。

“前有列子說無，現在又有貴己，道家學派比儒家後發先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鉅子對道家學派的評價很高，但貴己學說太過偏激，不能為天下重，所以鉅子要做好準備，好好批判。

難題真的不少，地道還沒想到破解之法，現在又出現了針對兼愛的強大對手，如果不能破解，就沒法繼續推廣墨家。

宋國是墨子老家，絕對不能讓道家佔領。

墨者圍在鉅子身邊，靜聽鉅子轉述道家學說，聽道家說哪怕有利於天下，也要一毛不拔的時候，墨者紛紛皺眉表示不解。

若天下都一毛不拔，那天下哪還能好？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

“不要著急，這只是道家學說的前半部分而已，並非全部。雖然是一毛不拔，但面對天下的時候，同樣要秋毫無犯，哪怕是送一個國家給自己，也不能要。”鉅子補充道，一毛不拔只是前半部分，後半部分是秋毫無犯，不是自己的財物堅決不要。

哪怕拔一根腿毛就可以有利於天下，但道家依舊會選擇不拔。哪怕別人把國家送給自己，不是自己的就不會去要。

“每個人都只佔有屬於自己的這一部分，這和我們墨家的‘交相利’也有異曲同工之妙。若想要反對這個主張，不比破解地道容易。所以我們要好好思考對策。”

墨者自然不會服輸。

貴己思想很簡單，比兼愛思想簡單多了，兼愛非攻雖然內容很先進，而且囊括天下，但要做到還需要‘尚同’來幫忙，而尚同就太複雜了。要聽領導的，領導聽領導的領導……最後國君聽老天爺的，因為老天兼愛，所以大家也要兼愛。

用老天來約束國君太過理想化了，就算加上鬼神也不夠用。

而一毛不拔、一國不取就簡單多了，甚至比儒家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都簡單，至少很多人對前半部分要求是手到擒來，不就是一毛不拔麼，簡單。

至於一國不取，也沒人會真的給自己一個國家，既然沒人會給國家，自然也就無所謂做不做得到了，至少口頭上完全可以達成。因為沒人會給自己一個國家，所以自己可以做到一國不取。於是一毛不拔和一國不取就全部做到了。

貴己思想自然也有不少無為的概念，但核心思想卻很簡單，很容易做到，至少看起來很容易做到。

兼愛和貴己相比，果然還是貴己簡單易懂。

一個理論如果太複雜的話，就很難傳播，這就是為什麼‘尼采’人氣居高不下的原因，因為尼采名字簡單好記，朗朗上口，比黑格爾之流要簡單好記。

能把道理講述得通俗易懂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就這點而言諸子都是芸姚學習的榜樣，諸子都能把深奧的道理用樸素的語言表達出來。

而道理越簡單，越容易做到，也越容易被接受。

“貴己思想可不好反駁。”芸姚一邊打造自己的機器人，一邊和四美討論，四美在休息，畢竟要勞逸結合，總是尺規作圖也沒意思。

“但你肯定有辦法。”夏姬相信芸姚肯定是有反駁之法的。

“確實有，你們有沒有聽說過農夫與牛的故事？”芸姚表示這個年代大家都喜歡講寓言故事，都會把道理藏在故事裡，她作為穿越者也要如此。

“沒聽說過，你就少賣關子了。”夏姬讓芸姚快說。

芸姚心想自己要潤色一下，守株待兔、拔苗助長都是宋國的故事，那自己這個故事是不是也以宋國為基礎呢？反正跳蚤多了不咬人，芸姚心想就對不起鉅子的老家了，她也要辱宋了。於是芸姚說道：“話說有一次宋襄公要和其他國家發生戰爭，他想要知道國人是不是支援自己開戰，於是就隱藏身份來到城外詢問一個老農，他問農民‘如果你有一百擔糧食，願意拿出來支援宋國打仗麼？’老農說‘願意。’國君又問‘如果你有十輛戰車，願意支援國君打仗麼？’老農說‘願意。’宋襄公大喜，發出最後一道問題，問道‘如果你有一頭牛，你願意支援國君打仗麼？’原本國君以為老農肯定會願意，卻不想老農卻搖頭拒絕，不願意捐出去支援打仗……”

四美都聽得入神了，好像宋國真的發生過這個故事，她們也不理解老農為什麼不願意獻出牛，一百擔糧食和十輛戰車都獻出去了，為什麼捨不得一頭牛？

“這老農還真是古怪，一百擔糧食和十輛戰車的價值可遠遠高於一頭牛啊。”鄭旦替大家問出了疑問道：“既然更貴重的東西都贈送出去了，何必吝嗇一頭牛呢？”

芸姚見四雙美麗的眼睛都看著自己，知道自己的辱宋小故事已經起到了作用，於是她繼續說道：“是啊，宋襄公和你們有同樣的疑惑，於是他就問老農‘為什麼你願意拿出一百擔糧食和十輛戰車，卻不願意拿出一頭牛？這是什麼道理？’卻聽老農回答道‘因為我真的有一頭牛。’”

故事講完了，四美楞在原地回味故事的內涵，很快都嬌笑了起來。她們的笑也有不同，夏姬最為豪邁，哈哈地笑出聲來。而西施是掩嘴而笑，雖然笑顏如花，卻無聲無息。

鄭旦則如鄰家姐姐，笑得親切。南子笑得嫵媚動人，好像是在幽會一般。

但笑完之後，就要思索故事中的內涵了。西施最先反思，聯想這個故事與貴己主張的關聯，想到了貴己思想的破綻，那就是一國不取說得很好聽，但其實並不符合人之天性，人只會一毛不拔，卻不會一國不取，一旦有機會佔有國家，肯定忍耐不住。

確實是每個人都有毛，但有多少人有機會獲得國家？就和故事裡的老農一樣，他真的有牛，但沒有百擔糧食和十輛戰車。

“如此說來，貴己之說不如孔子的見利思義。”西施沉聲說道：“因為有牛所以能做到一毛不拔，因為沒有百擔糧食和十輛戰車所以一國不取，但後者只是假象，真正一毛不拔的人又怎麼可能一國不取？”這就是矛盾，真正一國不取的人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毛髮，不要說一毛挽救天下，就算是挽救一個人，也會毫不猶豫獻出所有的毛髮。

而真正一毛不拔的人，如果有一個竊國機會放在他的眼前，他又怎麼可能不取？

西施果然是四美中心思最細膩的人，也是真正把天下放在心中的奇女子，思想境界比夏姬更高。

“確實如此。”鄭旦見好妹妹立刻理解了神仙的故事，心中為她驕傲。

這天晚上墨者開會的時候，南子發言，轉述了辱宋小故事，讓墨者拍手叫好。

諸子百家就是要互相懟才有意思，所以芸姚是同意公佈故事的，因為她相信就算鉅子用這個故事批判貴己，道家也一定能找到其他的觀點繼續懟墨家。透過如此互相懟，觀點才會越來越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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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子聽完老農與牛的故事忍不住鼓掌說道：“精彩，沒想到還有如此解法。”他不得不承認女子之智不輸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