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喊口號是無法體現出正義的，如果只是辦事沒有口號，那麼君子和小人都在辦事，根本無法確定誰是正義誰是邪惡。

比如朝堂黨政，就要分出君子之朋和小人之朋，《朋黨論》就洋洋灑灑地反駁君子以道為朋，小人以利為朋的說法，歐陽修認為只有君子才有朋黨，小人是沒有朋黨的，就算有也是暫時的利益同盟，都是假的，都是幻覺。

只有君子才始終如一地堅持朋黨，因為君子是以道為朋，是為了匡濟天下的道，所以才聚集起來的。

真的是這樣麼？其實歐陽修這話就很有意思，他把朋黨的兩個階段分裂開來了，認為君子之朋和小人偽朋是兩件事請。

然而要芸姚說，朋黨發展的階段都是君子，朋黨分裂的階段都是小人。並沒有君子和小人的對立，只有君子和小人的轉化。

如果只看朋黨發展的階段，那各個都是君子，大家都是一身真氣。但朋黨要分裂的時候，那各個都是蠅營狗苟，全都只為自己的利益，全是小人。

所以只有君子才有朋，小人只有偽朋這種話，聽聽就算了，因為一個朋黨從發展到分裂，從君子轉化了小人，這本來就是過程，而不是兩個對立的存在。

所以芸姚不喜歡喊口號，因為口號會把一件事情對立成兩件，從而掩蓋事實的真相。口號是死板的，固定的，但事情是變化的，口號響只能代表事物的一方面。

但沒有口號，有時候就顯得芸姚很不正規、很不正義，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壞人。但從結果上來看，她是懲惡揚善了，只是沒有口號的加持，過程顯得過於露骨。世俗口號還是有用的，至少可以粉飾一下，爭取支援，畢竟凡人不是神仙，沒有口號難以團結大家，不團結就很難達成目標。

阿東看著優哉遊哉的芸姚，又看了一眼豬頭哥哥，陷入了糾結。他不是哥哥這樣的人渣，哥哥可以毫不猶豫對家人下手，但阿東做不到那麼絕情，他會糾結，會困擾。

“就算死，你也不悔改麼？”阿東最後問道。

“你知道的，我本來就沒錯。”哥哥有氣無力地說道：“哪怕你們把我描述成魔族修羅，我也不會悔改，我就是這個社會結出的果實。錯的不是我，而是這個世界。”

阿東知道自己不可能讓哥哥悔過，拿出暗器盒子瞄準哥哥，滿臉悲切地激發機關，盒子開啟，裡面的鋼針如花一樣綻放，零距離擊穿了哥哥的身體，鋼針的力道能打斷骨頭，擊碎內臟，瞬間就殺死了對方。

阿東面無表情地丟掉了激發過的盒子，轉身對芸姚說道：“現在你滿意了麼？我的哥哥本來不會變成這樣……”

芸姚無話可說，學術醜聞確實是黑暗，但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消失。只要大家還想自保，那麼在發展停滯期，肯定都是先保全自己，肯定會想方設法把利益往自己口袋裡搜刮，進一步加快毀滅。

在這種情況下，大家團結一起面對困難明明是最靠譜的，然而猜疑鏈的存在，讓他們不會相信別人，他們會擔心如果自己拿出利益的話，那麼他們就會成為解決問題的代價，所以這種情況下他們全部會選擇做朝四暮三的猴子。

所以當發展停滯，越是自保越是走向毀滅，但他們還是會選擇自保，因為不自保拿出利益他們可能會立刻變成代價。解決任何問題都是需要代價的，在慢性死亡和立刻死亡之間，各個勢力都會選擇前者，而不會選擇成為代價。

孔子說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這個道理，大家一起付出代價無所謂，但如果部分人成為代價就不被人接受了，因為猜疑鏈的作用，不均衡的社會中誰也不會希望自己成為代價，讓別人坐享其成。

生存需求，猜疑鏈，根本解決不了。就算芸姚在一代人的時候幫他們建立了信任，但信任並不會遺傳，到了下一代人猜疑鏈還是會自己產生。所以陰陽相生，君子小人轉化就是這個社會運轉的現實，除非生產力發展到了可以破解猜疑鏈的地步，讓信任關係能夠一代代傳承，否則沒法解決。

等未來算力上去了，人手一臺超級電腦，那麼人和人之間的騙術和謊言都會變成土雞瓦狗，人族的騙術都會被破解，或許就是猜疑鏈被擊破的時候。到時候或許他們就會和聖人一樣，不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鬥爭，而是為了自己的主張而鬥爭。

聖人沒有什麼猜疑鏈，但他們還是鬥來鬥去，不為了利益，而是為了面子。他們鬥爭的方法也不是弄死對方，而是搶奪先機。

所以沒有了猜疑不代表就真的萬事大吉了，主張之爭更加兇猛。就比如西方教，他們就有很多分歧，第一個分歧是人人成佛還是人人不成佛。第二個分歧是人人成佛的方式到底是坐禪還是頓悟。第三個分歧就是緣起緣滅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黑蓮居士和西方教也不是爭奪利益，而是爭奪主張。

所以等到人族破解猜疑鏈，生產力再進一步，到時候怕就到了新一輪的爭鬥。可謂是沒完沒了，所以他們才會希望進入樂土，才會渴望常道。

芸姚知道天道是要玩死萬族的，面對這紛紛擾擾，萬族又怎麼可能不希望常道呢？她對阿東說道：“世界本來如此，天道本來如此。”

“難道天道就不會錯麼？”阿東說道：“哥哥他寧願死也不認為自己錯了，那有沒有可能是天道錯了。”

那就是一闡提，就是那種又臭又硬的石頭，難道還想讓天道遷就他麼？“只有我們遷就天道的，沒有天道遷就我們的道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就是讓我們自己廝殺決定分配的。”芸姚說道：“你哥哥不願意認錯，不代表他就沒錯。他有過其他的選擇，比如可以不殺你的母親，而是陪伴她走出陰影。但他偷懶，他懶惰了，他試圖用最簡單的辦法一勞永逸地結束痛苦，這種態度就和你嚮往樂土一樣是個錯誤。任何想要走捷徑獲得安逸的行為都是大錯特錯。”

阿東是真說不過芸姚，最後選擇沉默。

芸姚通知了治安局，讓他們把這些參加死鬥大賽的人帶回去問話。而她則要回去調查絕地天通組織，這組織在現階段肯定能煽動仙凡對立。

以前凡人肯定不敢反對仙人，可是朱城發展一千年，凡人也掌握了大量技術，甚至有了傷害仙人的技術，就有了仙凡對立的基礎。絕地天通組織也算是時代發展的必然了，仙凡都要爭奪朱城的利益、話語權和主導權，不進行一次對決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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