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在一星期後，他從燕都國際機場搭乘飛機去往得國柏黎，在柏黎待了有一個月左右，本來該在1月下旬回來的，但是那時候已經臨近春節，我給他打了個越洋電話，想讓他儘快回來準備過節的事情，然後你爸爸就立馬改簽了最近的一架飛機回國了。”

“我在想，當時如果我沒有那麼催他，或許他就不會著急忙慌搭飛機回來，他也許就能躲過這次航難，嗚嗚嗚嗚嗚，都是因為媽才讓你爸遇難，這些年媽媽一直都沒能忘掉這件事，每次一想起來就加倍愧疚，我不敢面對你，也不敢面對自己。”

程裕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語氣裡滿是自責，鄭原讓出肩膀給他媽倚靠，摸著她後背：“你不用自責，我爸要是還活著，肯定不想讓你那麼傷心。”

“你確定，是你讓他回來，他才訂最新的機票回來？”

她開啟箱子，拿出裡面的機票影印單：

“這是教委會給你爸爸準備的機票影印單，12月8號從燕都國際機場飛得國柏黎，到1月15號再從得國柏黎飛回燕都，“他自己把機票改簽成了1月2號的柏黎飛海城的班次，可能是想轉機回燕都。”

鄭原低頭看著機票影印單，他摩挲著已經泛黃的單據，心裡總感覺怪怪的，他心絃緊繃，腦中靈光乍現扶起他媽：“媽，我爸即便真的要改簽，也該是柏黎飛燕都，怎麼會一下子改簽到海城，如果改簽到津城不是更近嗎！”

“對啊，我幫你找找2001年的燕都國際航班信息，當年所有航班都受管制，每一天的航班都是固定的，市裡經常以月為單位，給各單位送國際航班排次表，我當時想著你爸回來去接他，特地還問教委會拿了一份。”

程裕華在箱子裡翻翻找找，拿出一個牛皮紙小冊子，字典大小，封皮用油墨印著“燕都國際機場班次表（2001年1月刊）”。

鄭原翻開航班表，找到1月2號的那一頁，上面清晰印著從得國柏黎飛燕都的航班，也就是說2號不存在沒有回來的班次，鄭懷慶臨時改簽去海城，如果不是為了轉機，那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想明白這一點，好像被雷劈了一樣，蹭一下從沙發上坐起來，把這航班信息和機票影印單拍進手機。

“哎，你去哪？”

“既然您都好了，就跟我李阿姨多聊聊天，我得去找我朋友了。”

鄭原一溜煙跑出去，開車回到自己的住處。

“同志們，來大情報了！”

他走到客廳裡一喊，所有人都注意到他，李凱門拿著杯子擱那嘬果汁：“你不是去給你媽道歉了嗎？”

“是啊，我在我爸留下的東西裡，發現了大線索，肘，跟我進屋兒。”

鄭原帶著同伴來到書房，把他拍的照片投進投影儀，他指著上面的資訊說道：“這是2001年1月燕都印發的航班信息表，我記得我爸爸出事的飛機是從柏黎飛海城的。”

“是啊？這有什麼問題嗎？”

鄭原敲著熒幕：“問題可大了去了。”

“我爸原本的機票是1月15號柏黎飛燕都，要改簽也是1月2號柏黎飛燕都，即便真要轉機也該飛津城，怎麼可能捨近求遠轉道去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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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這本冊子明明白白顯示，1月2號是有柏黎飛燕都的班次，那他肯定是故意改簽去的海城，你想想我們目前查的劉天欽，仔細想想發現什麼了！”

眾人反應過來後，異口同聲噓出聲：“哦，明白了，你爸爸是去找他老

朋友去了，而且還轉機轉得那麼急，多半是想跟他商量什麼事兒。”

梁侃託著下巴，朝他們點點頭：“那這樣說的話，你父親的失蹤跟劉天欽一定有關，即便不是他害的，他們倆之間也絕對有關係。”

“我們明天就得去海城，免得夜長夢多。”

鄭原明白，老爹一失蹤劉天欽就消失了，肯定是察覺到了危險，他迫不及待想找到這個老頭，瞭解他身上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他們休息了一晚上，訂了第二天去海城的機票，第一站就是劉天欽父母的居住地址——海城靖安區嵩山西路復濟大廈405號。

……

華國，海城，嵩山西路，復濟大廈。

眾人站在大廈底部抬頭看，說是復濟大廈，實際上就是個七八層樓高的公寓樓，滿牆紅磚英式拱窗，陽臺爬滿藤蘿綠植，這樣帶著洋味的公寓樓，多半是上世紀解放前各國外交人員的住處，隔著一條蘇州河就是舊租界，帶著一股舊海城的摩登氣息。

鄭原他們走進大廈，門樓有個看大門的大爺，他戴著墨鏡躺在太師椅上，小凳子上的收音機都快盤得包漿了，從裡面吱吱呀呀傳出靡靡之音：

“夜海城，夜海城，你是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昇平，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夜生活，都為了，衣食住行，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嗯嗯嗯嗯嗯嗯嗯。”

“哎呦，呂大爺，儂早飯切過伐？你家囡囡感冒好了伐，小寧喝點薑茶，睡一覺就好了。”

“早就好了，妹子，你今天又給兒子買的啥菜，還捂那麼嚴實。”

“……”

一個穿著太極服的老阿姨步履輕快走過來，提著菜籃子走到門衛身邊和他寒暄幾句，開啟門禁走進去。

鄭原他們趁著門禁開了，想渾水摸魚走進去，格擋咔噠一聲降下去。

“怎麼回事，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那麼沒禮貌，連登記都不登記就想著往裡闖，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老大爺把墨鏡摘下來，語氣頗為不善。

鄭原開口遞過去一支煙：“大爺，我們想去大廈裡找個人，你把門禁給我們開啟，謝謝您嘞。”

他一聽不是這裡的業主，神色裡都帶了鄙夷：“找人，你們不是這裡的業主，那我可不能讓你們進去。”

鄭原點點頭：“不是，我們雖然不是這裡的業主，可我們認識這裡的人啊，你看看能不能通知他們。”

“那可不成，這沒有電話，你們得自己聯絡他，”

貢布走到鄭原面前，在他耳邊嘀咕：“連門都進不去，要不我們闖進去算了，這老大爺看著也沒練過武，一拳能打倒。”

鄭原一聽這話，趕緊攔住他：“哎，這可是海城魔都，這裡的老頭老太金貴著呢，你一拳能把他打死。”

“老大爺，你看我們來一趟也不容易，我呢給你一點錢，你去買點好茶葉泡泡。”

鄭原抽了五百塊錢塞到這老頭手裡，他搓捻了幾下心領神會按下按鈕：“進去吧，就說是自己闖禁的，不是我放進來的！”

“好嘞！”

鄭原示意同伴，他們一起走進門樓坐電梯來到四樓。

這是半“回”形的樓層，每一層都有五套房子，他們找到位於樓層公關花園旁的最後一套，按響了門鈴。

“叮鈴鈴！！”

大門開啟，裡面出來一個白髮蒼蒼挽著髮髻的老太太，身上的黑紋旗袍儒雅精緻，書卷氣十足，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大家閨秀。

她見門外佔了那麼多人，心裡難免有點警惕，語氣透著不信任：“你們找誰？”

“請問，這是劉天欽劉教授的家嗎？”

鄭原這麼問話，老太太的神色更加緊張：“不是。”

啪一聲，把門猛地關起來。

有情況，絕對有情況，如果這真不是劉天欽的家，這老太太說話絕對不會那麼衝，一個知書達理的老太太趕人，一定有她的理由。

“啪啪啪！”

鄭原再次敲響大門，開門的不再是老太，而是老頭子，他手裡明顯拿著刀：“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再敢騷擾我們，我可要報警了。”

“哎哎，大爺，稍安勿躁，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你兒子朋友的後代。”

鄭原趕緊拿出普旺大叔的照片遞給這老大爺，他拿在手裡仔細瀏覽，眼珠轉了轉把照片遞給她身後的老太太。

“是咱們兒子！”

“確實，好像是他知青下鄉的那幾年。”

這對老夫婦嘀咕一陣，思索片刻決定把門開啟：“請多見諒，我們也是怕歹徒來圖謀不軌。”

“沒事兒。”

他們走進劉天欽父母的家，客廳裡滿是上世紀的古舊傢俱，留聲機還在咔噠轉動，牆上掛著他們一家三口的歷年合影，從玄關開始再到客廳、洗手間、廚房、書房、陽臺、臥室，所有擺設陳列極具海派風格，彰顯著對夫妻的不俗品味。

“家裡有點亂，你們多擔待，我去給你們泡茶。”

老太太走進廚房，叮鈴咣噹端著盤子和茶壺出來，咖啡清茶各一壺。

“你們是？”

“我叫鄭原，是鄭懷慶的兒子，這些都是我朋友。”鄭原拉出貢布索朗：“這一位是照片中另外一個叔叔的兒子，貢布索朗，他爸爸叫普旺嘉錯。”

“爺爺，您身體還好吧。”

這老頭哈哈一笑：“還行吧，我2000年時退休到現在，身體也沒啥大毛病，就是做經理習慣了，老也閒不住，我們已經給天欽打了電話，他的心理研究所距離這裡並不遠，一會兒就回來了。”

“爺爺，天欽叔平時有沒有提過我爸爸？”

鄭原問完，老頭低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記得了，天欽自從回城後，就一直都在忙著他自己的事業，我還真不知道他有這號朋友，等會兒你們自己問問他吧。”

老頭明顯是不想透漏，他的話滴水不漏，熱情又親切就是什麼都不知道，這老兩口還挺會替兒子遮掩。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門外咔噠響了幾聲。

鄭原站起身，看到劉天欽朝他們迎面走來。

他仔細觀察，劉天欽已經五十五歲，可能是保養得好，皮膚只是微微有了皺紋，兩腮有點發福，但依然可以看出年輕時的俊朗，他曬得很健康的臉上搭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氣度不凡。

眼睛到了這個歲數還是清晰明亮，可見他仍然不減赤子之心。

“你們是？”

“小原。”

劉天欽一看見鄭原，眼睛立馬笑成彎月，他拉住鄭原的胳膊：“你都那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