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碧波萬頃，風正帆懸。
幾隻飛累的水鳥，呼扇著翅膀落在高高的橫桅上。
船頭，徐尊注目遠方，還在思考著種種心事。
沈大哥……
他幽然暗歎，不是我不肯答應，只是你這個臨終囑託，恐怕兄弟我是萬難做到啊！
不錯，但凡有機會，我自然要護得沈氏兄妹的周全，我會盡全力去做。
可是，如今連我自己都前途未卜，又如何能空許承諾呢？
太子死了！
他的死，不知道會給自己帶來怎樣影響？依照太后的脾氣，自己恐怕自保都難，又如何能保他人？
而且，我不答應你，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兄弟我還有件要緊的事沒來得及跟你說呢！
沈公的死，極有可能是你妹妹沈茜所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怎麼答應照顧他們啊？
沈茜……
一想起這位遙遠的未婚妻，徐尊不由得緊鎖眉頭。
真想不到，她居然跟了容華公主。
或許，沈茜趁亂害死沈公，也跟這層關係有關吧？
要麼，是沈茜所代表的勢力與沈公這些保皇派發生矛盾，要麼，是沈茜有什麼把柄在別人手中，再或者，是她受到了脅迫之類……
嘖嘖……
徐尊不敢再想，因為他對容華公主並不瞭解，多猜無益。
那個會血煞掌的女殺手同樣如此，沒有確實證據，徐尊也無從判斷她到底是誰派來的。
他只知道此人或許跟毛濟方有關係。
畢竟血煞掌是毛濟方的獨門秘技，而這種至陰至邪的武功幾乎無法自學成才。
毛濟方位列大玄十大高手之一，根據趙羽所說，其武功或許還在嶽驚雷與王典之上，是江湖人預設的天下第一！
可是，像他這種站在巔峰的人，一般不屑參與朝堂之爭，且聽說毛濟方從來不收女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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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關於女殺手的來歷仍然值得商榷。
不過，徐尊現在擔心的並不是女殺手的身份，而是自己回到大玄，該如何向太後稟報？
作為重要罪犯的孔真雖然被他活捉帶回，可由於太子的死，自己的處境也變得更加飄搖無根。
之前，徐尊做過幾十次推演，可無論怎樣推演，他的結局都不會好。
哪怕女殺手真的是太后派來的，哪怕太后真的想要太子死在女妖國，那徐尊的下場也註定好不到哪裡。
因為，徐尊深知，太后絕不可能將太子的醜聞公佈天下，必然要找個替罪羊。
就算替罪羊是孔真，是女妖國，是整個東海諸國，那自己保護太子不利的罪名，也依然成立。
到時候，官保不住還好說，只怕能不能保住命啊！
唉……
徐尊絞盡腦汁，苦思冥索，想要從中摸索出一個希望，一個不被命運擺佈的希望。
可是，如果真的想要擺脫命運，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直接下南洋，也不回大玄，也不留在東海。
然後，依靠自己現在所帶的財物，一流武者以及勤勞智慧，或許能在南洋混個小國王出來吧？
孔真送給自己的美女都在，到時候姬妾成群，快樂似神仙？
呵呵……
徐尊會心一笑，這樣的美事，恐怕也只是想想罷了。
一流武者們不可能跟隨自己漂流海外；另外，自己的人裡面有不少都是太后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會被追回來罷！
正想著，他聽到身後傳來動靜，回頭一看，但見趙羽早已等候多時。
“大人，”看到徐尊回頭，趙羽向前幾步，來到徐尊身邊問道，“我沒看錯的話，咱們的船好像一路向北啊，這是何意？難道不回齊州了？”
“對，”徐尊點頭，“我們北上繞過出雲國，然後再向西而行。”
“那……”趙羽撓頭，“那是去清州，還是遼州？為什麼？那樣可就繞遠了！再說……”他壓低聲音，生怕被別人聽到，“咱們的水兵們可都是齊州的啊！”
徐尊沒有回答，而是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啊？”趙羽心思敏捷，當即領悟什麼，問道，“大人的意思，是咱們去齊州有危險？”
“何止危險，”徐尊冷笑，“我敢保證，只要咱們在齊州一靠岸，便會立刻遭到襲擊！”
“為什麼？”趙羽說道，“還有，咱們怕什麼？就憑船上這些武者，天下無敵！”
“你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像火阿奴了，”徐尊感嘆，“若是他們使用大玄戰艦呢？武功高還有用嗎？”
“不會吧？您為什麼會這麼想呢？”趙羽還是不解，“使團案不是已經水落石出了嗎？難道您擔心過了這麼長的時間，齊州還被出雲國那些海寇佔領不成？
“還有，”他又找補了一句，“我哪裡像火阿奴了？”
“齊州不可能被海寇佔領，”徐尊說道，“但齊州卻還有另外一個敵人啊！”
“另外一個敵人？”趙羽瞪大眼睛，“誰？”
“你忘了，”徐尊說道，“孔真對我們說過，十八年前那場刺殺，是她父親謀劃的？”
“這……”趙羽更加蒙圈，完全跟不上徐尊的節奏，“怎麼突然扯到那麼遠？”
“老國王謀劃刺殺案，想要行刺大玄皇帝與皇后，”徐尊繼續說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因為大玄當時王爺手裡有權，想要以此引起各路王爺的廝殺，然後再趁機進入中原，謀圖大業！”
“對，孔真的確這麼說的，”趙羽忙問，“但這跟咱們回不回齊州有什麼關係啊？”
“那老國王既然能進皇宮行刺，”徐尊說道，“沒有內應又豈能做到呢？”
“內應？”趙羽還是不明白，這和齊州有何關係？
“如果我猜得不錯，”徐尊說道，“老國王必然和某個，或幾個王爺達成協議。
“王爺幫助刺客進宮，然後各取所需。”
“王爺……嘖嘖……”趙羽還是無法參透其意，反而不再著急，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當然，刺殺還是以失敗告終，但那些合作的王爺卻並未暴露。”徐尊說道，“老趙啊，還記得，咱們在齊州遭遇海寇襲擊的那個晚上，我們遇到了誰？”
“誰？”趙羽本已放棄思考，徐尊這麼一問，腦筋瞬間起飛，順口回答道：“不就是那個假仵作王順才嗎？唉？哦……哦……”
終於，趙羽領悟了什麼，眼睛放起了光。
“王順才是假邱永年的上級，”徐尊說道，“也就是孔真的手下，既是孔真手下，又為何出現在齊州？”
“您的意思是……”
“天劫行動中，各路王爺損失慘重，遭遇玄門刺殺。”徐尊說道，“其中包括德高望重的兩位老王爺，清州禹王和齊州晉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晉王府是不是就在永明郡？”
“哦……”趙羽只覺渾身冒起雞皮疙瘩，“您懷疑，晉王，晉王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