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外賣到了，硬碟快去取。”聽見門鈴響，莫小軍說。
“怎麼又是我啊。”硬碟磨磨蹭蹭站起來，“有沒有搞錯，中午飯就是我拿的。”
“輪值，一週每人42小時，次序由重到輕。”莫小軍說。
硬碟出了房間穿大廳進前廳，往門外一瞅眼睛打火一下來了精神，小跑著過去開啟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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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記者，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要採訪我們頭兒啊？”
“B專案全體成員。”夏欣走進來，玻璃門在身後吧嗒一聲自動關上。
“哎喲，我也有份兒。”硬碟興奮抓抓頭皮說：“我叫包容海，他們都叫我硬碟，不光塊頭大，腦袋裡裝的東西也多，凡數字的東西我記得都特准。”
夏欣問：“我第一次來莊稼公司是那天？”
“四月十九日星期三。”硬碟張嘴就來。
夏欣也不知道對不對，又問：“201X年6月6號星期幾？”
“星期六。”
沒錯了，201X年六月六號夏欣高考第一天，正是週末記得特別清，好多家長送學生到考場。
夏欣服氣了，開玩笑問：“你圓周率能背到一百吧？”
硬碟認真地回答：“上大學時和人打賭，圓周率小數點後我比他多背了一千位。”
這都什麼怪物啊!
“你們小組裡還有誰？”夏欣想和硬碟在前廳多聊幾句。
“還有軟體和CPU，軟體程式設計超牛X，比別人少用一半程式碼卻有別人兩倍效果；CPU我從不敢跟他比速算，簡直就是移動人形‘太湖之光’，還有著魔鬼一樣的直覺。”
“你們都這麼厲害，怎麼會讓莫小軍做你們頭兒？”夏欣問。
硬碟白了夏欣一眼，好像這個問題問得特別白痴：“能做獅子王的，肯定把所有獅子都打服過。”至於怎麼打服的，硬碟不願多說了。
“你們頭兒是個什麼樣的人？”夏欣忍不住問。
“我只告訴你兩點：我們頭是最重情義的人；你是我們頭兒最愛的人，沒有之一。”
兩句話差點把夏欣眼淚又勾出來，剛好裡面傳出莫小軍的罵聲：“拿個外賣跟老孃們似磨唧，別把我們雞腿偷吃光了。”
硬碟還沒吭聲，夏欣衝裡面喊：“莫小軍你嘴巴太臭了，女人和你有仇啊？”
大廳裡面靜了一下，隨即像手雷延遲爆炸，一陣嘩啦索索的騷動。
硬碟說：“收拾房間穿衣服呢。”怕夏欣有誤會，接著解釋：“軟體夏天幹活愛光膀子，放心，我們只有友情沒有基情，”
等到夏欣走進攻關屋的時候，房間裡已收拾的乾乾淨淨，屋裡三個人穿戴整整齊齊，莫小軍的頭髮被涼水抹過強行壓平，軟體上衣釦子繫到了最上一格，CPU臉剛剛擦過泛著新鮮，只是每個人眼睛下都掛著重重的眼泡，標準程式猿的生物特徵。
硬碟說：“外賣換了品種，不知是合不合諸位的口味？”
軟體拍腿說：“忒自私！你咋只叫了一份呢，屋裡還有三爺們呢，這外賣能分著吃麼！”
門鈴叮咚叮咚又響了。
硬碟望望大夥說：“吃常規外賣的都到大廳去。”
軟體、CPU聞聲往外走，一邊走還不忘衝莫小軍擠眉弄眼，硬碟最後一個出去，把屋門緊緊關上。
只剩下了兩個人，莫小軍忽然有點不好意思，轉身尋找杯子：“我給你倒杯水。”公關屋裡配備了冷熱飲水機，比莊西銘辦公室都高階。
夏欣說：“你快去外面吃飯吧。”
莫小軍邊接水邊說：“活色生香秀色可餐，還吃什麼外賣啊。”
夏欣笑了，和莫小軍在一起就是輕鬆，說：“我喝涼的。”
莫小軍遞過杯子說：“我接一層熱接一層涼，再一層涼一層熱，嘗一嘗，有沒有五花肉的感覺？”
夏欣喝到嘴裡的水差點笑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握著雙拳捶打莫小軍：“人家喝水的時候你講笑話，蓄意謀殺啊。”
像以前一樣，莫小軍揚著頭不躲不閃，很享受著打擊過程。
打著打著，夏欣拳頭越來越輕，最後一隻拳頭貼在莫小軍胸前，一隻手半舉在半空，眼眶裡又含了大顆的淚珠。
莫小軍感覺情況不對，怎麼忽然停戰了，低頭一看哎呀呀，山洪蓄勢暴發的架式啊，趕緊輕聲軟氣地問：“我哪兒又做錯了？是不是硌著您手了？”
夏欣含著淚笑了說：“你哪兒都做錯了！”
莫小軍說：“你說出來，我改。”
夏欣說：“沒用，現在我就想哭。”
標準正確做法：抱住她，讓她在你懷裡盡情哭個夠。
沒人傳授莫小軍不懂啊，返身找紙巾去了。少年啊，多少機會都被你蠢蠢地浪費了。
找到紙巾莫小軍小心遞過去，夏欣心情平復了好多，接過紙巾正要用，莫小軍喊聲等等，大步跑到CPU的辦公桌，拉開抽屜翻出少半包溼紙巾，回來遞給夏欣：“用這個，CPU早上來不及洗臉都用這個擦的。”
夏欣接過溼紙巾扔回桌子上：“別人的東西我才不用呢。”轉身往外走。
“你去哪兒？”莫小軍緊張地問。
“洗手間。你要來麼？”
“可以。”莫小軍真陪夏欣去了洗手間，當然，老老實實站在外面臉朝外等候。
“我可不是刻意陪你，我們這層樓這座洗手間傳說鬧鬼，每到週四晚上都要出來遛達一圈，特別邪性，現在不是到了點麼，寧可信其有最好防著點。”
莫小軍順嘴瞎編著，說著說著自己都有點怕了，半天沒聽見裡面有動靜，壯起膽子問：“好了嗎？”
一回身媽呀！一張沒有五官的大白臉！
“有鬼！”莫小軍撒腿就跑。
跑了兩步想起夏欣還在裡面，急收腳步又轉過身，看見夏欣手裡拿著一張白色紙巾正笑得不亦樂乎，指著莫小軍說：“這就叫嚇人者自嚇，害人者害己。”
硬碟和軟體聽見莫小軍喊聲從前廳跑過來：“頭兒，哪裡有鬼？”
莫小軍站穩了揮手說：“鬼被我打跑了，小妖還有一隻。”
CPU在外面說：“人家小夫妻鬧著玩，你倆湊什麼熱鬧，快回來吃飯。”
夏欣臉洗乾淨了，兩隻手掌快速輕輕地拍著臉。
莫小軍問：“我不跟你計較，你用不著這麼自虐。”
夏欣說：“嘁，洗完臉輕拍三十六下，皮膚更有彈性。”
莫小軍瞧著潔淨無瑕的絕美素顏，嚥下口水說：“女人不管有多聰明，在美容上都會迷信。”
夏欣說：“你懂什麼，有科學依據的，今年特別流行，你跟殷勤講她就懂。”
莫小軍問：“原先覺得你比殷勤還剛強，現在怎麼這麼愛哭？”
夏欣說：“我把以後二十年的眼淚集中提前流了，你有意見？”
莫小軍晃晃頭：“沒意見，誰我趕上汛期了呢。一起吃飯去吧，今天剛好多叫了一份，要不下去吃。”
夏欣想想說：“不了，你做領導要與民共樂。我有點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
“我送你下樓。”莫小軍說得痛快，心裡卻十分不捨。
兩人經過前廳時，莫小軍衝圍坐著茶几狼吞虎嚥的三個人叮囑一句：“給我丟一份，我馬上回來。”
三個人停下來互相瞅瞅，硬碟說：“你咋這摳門兒呢，小夏記者來了還不請下飯店，你的飯我們都吃了。”
莫小軍驚奇地喊：“你們是豬啊，晚上我就怕吃不飽，特意叫了五份！”
夏欣差點笑出內傷。
下到一樓出了大廈，莫小軍正要叫車，夏欣忽然說：“我請你吃串炸花枝丸吧。”
“為什麼？”莫小軍問。
“上次我買你沒有吃到啊。”
這次不用排隊，夏欣堅持付錢，買了一份都給了莫小軍。
“你不吃麼？”
“我不餓，太油了。”
莫小軍一口吞了一個：“好吃。”
看莫小軍胃口這麼好吃得這麼香，夏欣都看餓了，往路邊移了移說：“昨天我和莊總和連先生一起吃飯了。”
莫小軍說：“嗯，你說了我知道。”
夏欣說：“明天晚上正式籤合同，莊總還要我去。”
莫小軍又吞下一個丸子：“去唄，見證歷史的一刻，吃了什麼好東西回來給我說說。”
想起和莊西銘連先生在藍山包房被服務員環繞著吃飯，還真沒有站在街頭和莫小軍吃花枝丸香甜自在。藍山菜品精緻、環境高大上，話題也很高階，只是那種精緻和高階散發著一種屬於中老年人的熟透氣味，與莫小軍這群人年輕恣放甚至粗糙的風格迥然不同。
到底更喜歡那一種呢？理性和感性似乎有著小小的分歧。
夏欣有些茫然地望著大街，故作平淡地說：“簽完合作協議，很可能戀人協議也要改簽呢。”
莫小軍拿竹籤的手一下停住了：“怎麼改簽法？”
夏欣望著街上的車流人群，緩慢搖頭說：“不知道，可能提前結束，也可能改簽長期。”
“長期？有多長？”莫小軍急問。
昨天半夜莫小軍回到平安里樓下，喊殷勤下來喝酒，兩瓶啤酒見底之後，莫小軍很慫地承認了他愛夏欣已經不可自拔。殷勤這一次沒有嘲笑莫小軍，做為鐵哥們兒表示支援，建議莫小軍別婆婆媽媽，下午就該對夏欣表白，極可能一個晚上夏欣就和莊總私定了終生。
提到莊總，莫小軍又有些躊躇，抱著啤酒杯悶悶地說：“真要定了我也認了，夏欣跟著莊總也不錯。”
殷勤罵莫小軍沒出息，與李巧兒錯過唸叨了五六年，如果再錯過夏欣，你會後悔一輩子！
想到要和老闆莊西銘正面競爭，莫小軍心裡就亂成湍流，總覺得理不直氣不壯，信心也不足，只希望莊西銘和夏欣只是君子協議，莊西銘最終選擇別的女人，比如叢若嘉，中年人找年輕少女，實在太不公平！
現在夏欣告訴他明天晚上和莊西銘還要約會，莫小軍又喜又憂。喜的是夏欣和莊西銘還是“協義戀人”，憂的是這種關係即將到頭，明天大機率協議戀人將變成現實戀人，對他來說將鐵門永閉再無所愛。
夏欣避開莫小軍的追問，好像自言自語：“商務吃飯挺無聊的，要不是連先生特別在意簽約儀式感，我都不想去了。”
莫小軍順嘴說：“那你得去，保證先把合同簽了。殷勤從一週前就準備，下午又陪連夫人去雍和宮燒香，為這事費老勁兒了，就是為了簽約萬無一失。”
夏欣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噢，這樣啊，我知道了。”
等把夏欣送走，莫小軍一個人等電梯上樓時，忽然想到夏欣所說的“都不想去了”這句話或許還有別的涵義，一下怔在那裡。
越想越是那麼回事，莫小軍懊悔地轉著圈拿拳頭砰砰砸牆。
莫小軍，你真是蠢到家了，你才是最能拆我臺的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