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無霸還是毀滅機？》終於修改完成，夏欣隨即發給了安主任。
照例上論壇轉一圈，看到自己轉發燕子來信引發的話題依然火暴，法律專家、婦女保護組織和諸多公共知識分子紛紛下場，國內國外引經據典唇槍舌劍爭論好不熱烈。
夏欣很欣慰，能引起爭論絕對是好事，性/騷擾性侵害問題早就該引起全社會重視，相信理會越辯越明，共識會越來越多，法律也會越來越完善，那些居心叵測的壞男人再不能肆無忌憚。
夏欣跟了兩個貼子，又發了一篇原創，搖旗吶喊喊了兩聲。她現在微博已經有一萬二千多粉絲，雖然不能和紅火大V相比，還是很高興。想一想，她現實中的朋友，恐怕連幾百都沒到呢，網路的威力真是太大了。
一小時之後夏欣看了郵箱，安主任還沒有回覆。別急，安主任正在忙吧，等下午再說吧。手機響了。
“殷勤姐，什麼事？”
“你快勸勸莫小軍吧，他已經瘋了！”
夏欣嚇一跳，急忙問：“莫小軍怎麼了？”
殷勤急匆匆說：“莫小軍一個星期沒出公司樓了，不，是一個星期沒出辦公室了——除了洗臉上廁所！誰跟他說話都不搭理，除非跟他談什麼B專案，他已經成野人了！”
夏欣說：“你勸勸他呀。”
殷勤說：“我勸沒用！一開始說話還聽，後來慢慢地都不管用了，望著我半天不說話，好像得了老年痴呆似的。”
夏欣說：“你都說不了他，找我更沒用啊。”
殷勤說：“恐怕只有你管用了，現在每天到了飯點，硬碟軟體他們只有喊‘小夏記者送飯來了’，才能把莫小軍從夢裡喚醒，夢遊地吃飯喝水，否則早脫水成人乾兒。”
夏欣想像莫小軍頭髮尺長兩眼深凹瘦骨嶙峋的可怕樣子，禁不住打個寒顫，太可怕了！一星期沒有去莊稼，莫小軍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快點來吧，莫小軍，還有整個莊稼的命運全就系在你身上了！”殷勤懇懇地說。
太誇張了，殷勤這句話反而提醒了夏欣，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殷勤可是拔根眼睫毛都能當哨吹的人，夏欣反而不那麼慌了。
“瘋就瘋吧，年輕時不瘋魔一回，人生也是缺憾。”夏欣說。
“咦，你怎麼和莊總說的一個味！都是瘋子，只有瘋子才能理解瘋子！”
話雖那麼說，和殷勤透過電話就沒心再幹別的了，腦子由不住浮現莫小軍一頭栽倒或餓成木乃伊的樣子，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夏欣再受不了，和編輯部打個招呼溜出來了。
莫小軍工作室門上新貼了一塊A4紙，紙上特號黑體列印著：機房重地，閒人勿進。
不知哪個搗蛋鬼，拿彩筆將“機”字圈了個圈，引符號改為“基”字，讓夏欣看了忍俊不禁。
輕輕敲門，沒有回聲。再敲鬧，還是沒人理。
夏欣輕輕推開門，一股男人的臭氣撲面而來，夏欣馬上用手捂住鼻子。
莫小軍衝著電腦發呆，硬碟一動不動趴在桌面，CPU眼鏡快貼到了螢幕上，軟體在靠牆的行軍床上四腳八叉和衣而睡，桌上茶几上地上到處是紙杯瓶子和未收拾的快餐盒子。
殷勤說得沒錯，這就瘋子的聚集地，夏欣聞到味道看一眼就不想再進去。
阿珍說：攻關室外人不能隨便進。
夏欣偏偏要進去。
捂著鼻子衝進去，先把書包和食品袋掛到牆上，跑著把窗戶和門全部直直開啟，將牆角的電風扇插上電對著屋上空猛吹，先把屋裡濁氣排乾淨再說。
夏欣跑到前臺找阿珍要了兩個超大垃圾袋，把屋裡的空瓶子空杯子快餐飯盒筷子塑膠勺全部丟進垃圾袋，如果莫小軍四個人也能裝進袋子，夏欣能把他們一起丟了。
再找來吸塵器嗡嗡嗡地吸地板，動作聲音可謂驚天動地，硬碟軟體依然在睡，莫小軍對著螢幕置若罔聞，CPU看著夏欣跑來忙去只是呆呆地看著。
夏欣一把將CPU揪起來：“先去洗臉，然後拿溼墩布拖地板！”
CPU乖乖聽話，殭屍般飄走了。
CPU洗完臉拿了拖把回來，明顯精神多了，三魂七魄正常歸位，踢了一下硬碟的椅子，衝著屋裡喊一聲：“開飯了，小夏記者送飯來了！”
硬碟嘟嘟囔囔從桌上抬起臉：“只有美女能把我喚醒了，啥時候來一個真的啊。”一抬頭，看見夏欣手扶吸塵器叉腰站著瞪著她，打個激靈歡快叫道：“哎呀，是真人，我該不是做夢吧！”
硬碟忙叫醒軟體，幾個人一起把房間打掃乾淨，用半筒空氣清新劑把房間噴了三遍，儼然有雲棧洞變成紫竹林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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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軍自始至終對著電腦屏幕一動沒動。
這也太能裝了吧！夏欣想舉吸塵器開最大檔把他亂成草的頭髮吸直！
硬碟為莫小軍解釋：“頭兒入關了，早上他說來了靈感。”
夏欣激動起來，靈感意味著突破啊，B專案要突破了，莊稼公司也就爆核彈有救了！
CPU說：“這是他第二十一個靈感了。”
白白那麼激動了。
夏欣從牆上拿下食品袋，從袋裡取出四盒油炸花枝丸，“快吃吧，一人一盒，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硬碟緊張地問：“你以後再也不來了嗎？”
夏欣說：“樓下花枝丸店要轉讓了，今天最後一天營業。”
硬碟說：“想不到花枝丸店也會倒閉。”
軟體說：“也許人家生意好換更大的店鋪呢。”
“有可能。我去拿幾瓶牛奶。”
硬碟拿了牛奶回來，遞給夏欣一筒雪碧，三人就著花枝丸邊吃邊喝。
“好吃！”
夏欣看著快空的盒子叫：“給莫小軍留一盒！”
硬碟回頭望一眼說：“他不餓。”
夏欣受不了，趕緊拿細木籤連扎兩個丸子，走過去舉到莫小軍鼻子前，拿丸子輕輕碰了碰莫小軍嘴唇。
莫小軍無意識張開嘴，把最前面的丸子吞了，機械地咀嚼著。
軟體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遞給夏欣，夏欣等莫小軍丸子嚼完了，把吸管送到莫小軍嘴邊。
莫小軍終於注意到了，轉眼珠看了看夏欣，平靜地說了一句：“哦，你來了。”然後接過牛奶繼續盯著螢幕沉思。
夏欣拿著剩下一顆丸子的木籤覺得自己姿勢很傻，很想將丸子摔到莫小軍鼻子上，但看著他蓬頭亂髮眼窩深陷的樣子，又很很無奈，很心疼，哪裡還有一點科技男帥哥的影子。
“我走了。”夏欣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將木籤丸子丟回盒子裡。
硬碟拿起將丸子吃了，嘴巴還不停地說：“小夏記者你要常來啊，我這幾天做夢天天都……”還沒說有完，就被軟體一巴掌把剩餘的話打回肚裡去了。
夏欣挎上書包往外走，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莫小軍突然說：“我跟莊總說了。”
夏欣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
“我跟莊總說了。”莫小軍重複了一遍。
“說了什麼？”夏欣問。
“說我愛的人是你，我正在追你。”莫小軍說。
夏欣眼淚一下湧滿眼眶。
“你真這麼說了？牛X啊頭兒！”硬碟大讚。
“真男人就要正面槓，哪怕對手是莊總！”軟體跟著說。
CPU問：“莊總怎麼說？”
“莊總說：‘收到。英雄所見，君子好逑。’我對莊總說：‘我會竭盡全力的，就像我做Ｂ專案一樣。’”
“你不怕莊總把你開了？”軟體問。
莫小軍鄙夷地瞥軟體一眼：“你以為莊總和你一般氣度，莊總對我說：‘未必你贏。’”
“這倒是，實力明擺著。”還沒說完，軟體便遭到硬碟CPU拳頭左右夾攻。
莫小軍聲音不覺放大了：“等拿下Ｂ專案，我讓全世界見識老子的逆天實力！”
軟體縮著脖子說：“老天，讓那一天早點來吧！那時候不知我還在不在，千萬別忘了，軍功章上也有我……一小小小小塊。”
莫小軍說完了，轉過頭看夏欣。
夏欣眼裡含著淚，拚著命沒讓它們落下來，衝著莫小軍大聲說：“傻瓜！我不管你對誰說，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