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李曄有些猜忌李克用了。
如果李曄對上源驛謀殺桉的推斷成立,那麼李克用也是明白的,他知道朝廷在猜忌他,他知道僖宗想殺他,至於沙苑犯闕事件,李曄相信王重榮的真正目的是討伐田令孜。
畢竟在起兵之前, 王重榮曾多次上表向僖宗伸冤。
但對於李克用,李曄更傾向於他是因為上源驛事件籍此報復僖宗。
眾所周知,沙苑犯闕後,李熅事件爆發。
僖宗認為只有李克用能擊敗朱玫,但李克用卻不願為僖宗所用。
這一回,時任諫議大夫劉崇望繼說服王重榮歸順朝廷後,再次臨危受命, 帶著詔書代表僖宗孤身前往河中規勸李克用,二人私交甚好, 李克用表面上答應了,實際上沒有出兵。
在李熅被擁立為帝的關鍵時刻,李克用居然沒有表態。
他是什麼意思,其實很明顯。
當初你猜忌謀殺我,現在落難的時候想起我了?
李克用雖然沒有明說,但對僖宗的怨恨是很明顯的,否則早就出兵勤王了。
時過境遷,這幾件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僖宗也死了,李曄上位後一直在竭力修復與河東的關係,李克用對李曄表現出來的樣子也完全是個忠臣,但這不代表他對朝廷也這樣。
誠如朱溫所言,朝廷這回對朱溫的態度是非常明顯的猜忌。
如果出兵,很有可能會激起李克用的警惕。
無關他和朱溫的仇恨,單純是出於自保的警惕心理。
如今形勢非常明了,如果朱溫被殺, 天下有資格被朝廷猜忌的人並不多, 和楊行密、時溥、李匡威、王鎔、羅弘信等人相比,無疑是李克用的勢力更強,天下藩鎮獨一檔級別。
李曄能想到這些問題,李克用自然也可以。
朝廷今年找藉口滅了朱溫,明年自然也能找藉口滅了他。
他是皇親國戚不假,但朝廷處死的皇親國戚也不是一個兩個,被高崇文以失地罪名斬首的東川節度使李康,被張子良逮捕最終被腰斬的鎮海節度使李琦,都是手握重兵的宗室。
他是深受李曄寵信不假,但被皇帝猜忌殺害的節度使也不是一個兩個。
皇帝不在乎你會不會造反,只在乎你有沒有造反的能力。
毀滅你,與你何幹。
所以如果不能找一個人神共憤的理由對朱溫用兵,結果很有可能適得其反。
就像朱溫在奏章中說的,如果他是在討伐河東的時候獲了罪,那李思孝取鄜延,李克用侵雲幽,朱謹逐齊克讓據泰寧,朝廷為何不討?被李克用殺害的段文楚又何其無辜?
如果李曄以這個理由對朱溫用兵,李克用不慌才怪。
朱溫還有一條申訴理由,如果陛下是打算怪罪臣派丁會帶兵援助杜洪,那李克用當初率兵犯闕逼迫僖宗流亡鳳翔的賬又怎麼算?臣當時也不知道陛下您會跑去御駕親征啊。
臣當時也不在武昌啊, 況且是陛下您自己主動跑去夜襲丁會的,也不是丁會主動率兵與陛下逆戰,這能怪到臣頭上?如果陛下實在氣不過要算賬,臣把丁會交給陛下處置就好了。
陛下,您好好想想,臣得罪過您嗎?
朝廷要錢,臣年年上供。
朝廷命臣保護漕運,臣盡心治河修渠。朝廷命臣討伐秦宗權,臣豁出命去幹,克服一切困難滅了秦宗權,從頭到尾,臣有沒有問朝廷要過一文錢?有沒有問朝廷要過一個兵?
現在朝廷腰板硬了,打算卸磨殺驢了是吧?
自從歸順先帝,臣一直恪守臣節,先帝讓我打仗,刀山火海臣不曾退卻,這些年可謂是起早貪黑不嫌苦,忙裡忙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朝廷成就中興之勢後,卻漸漸對我施暴。
四方藩鎮不知道我的處境,個個見我哈哈大笑。
靜下心來細細想,臣只能黯然傷心落淚。
當年在長安,先帝發誓保臣榮華富貴性命無憂,沒想到才過了幾年就變天了。
回想跟先帝在一起的時候是多麼快樂,先帝談笑之間是那麼的溫柔可親,先帝對臣的海誓山盟臣還記得,哪料現在朝廷卻要與臣反目成仇,既然朝廷不念舊情,那就分手罷。
臣到底有罪沒罪,陛下好好想想罷。
朱溫能這樣跟李曄哭訴,自然也能給李克用他們這樣。
李鴉兒,不要得意。
你先是殺了段文楚造反,又率兵進犯太原跟鄭從儻相公交戰,還帶兵犯闕逼得先帝流亡,朱玫擁立李熅為帝的時候,先帝詔你勤王你也沒去,還私自殺了孟方立霸佔了昭義。
你罪行累累,朝廷當年就想殺你。
我朱溫的今天,未嘗不是你李鴉兒的明天。
不真正動手,中原形勢很難說,李曄心裡這個煩啊。
黃昏的時候,淑妃又像往常一樣開始誦道德經,李曄卻難得的悄悄進來了,何芳鶯以為是宮人來找什麼東西,沒用注意,李曄把宮人都差了出去,在她身後的蒲團盤腿坐下。
青煙嫋嫋,何芳鶯閉目誦經,聲音迴盪在空曠的大殿。
不悲不喜,不恬不澹。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類,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
……
“建德若偷,質真若渝。”
“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衝,其用不窮。”
“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靜勝躁,寒勝熱。”
“清靜,為天下正。”
李曄接道:“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光同塵,是謂玄同,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是和其光,同其塵。”
何芳鶯平靜一語,吐納道:“壽王怎麼來了?”
看到李曄突然拜訪,何芳鶯起身行禮,卻被李曄制住了。
何芳鶯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李曄。
自從剿滅王建,李曄戾氣日重,性情喜怒無常,動輒貶斥大臣,宗室兄弟姐妹和世家子弟往往獲罪,被打得鬼哭狼嚎,跟自己的女人也經常吵架,點點滴滴何芳鶯都看在眼裡。
何芳鶯覺得李曄變了,變得不再像從前。
知道李曄在親征期間殺了那麼多人,何芳鶯便開始誦經學道。
朱溫上表哭訴問罪的時候,何芳鶯以連年征戰為由,勸說李曄不要暫時對朱溫用兵,說朱溫並無反狀,朝廷冒然討之,天下人怎麼議論?夫妻爭執不下,何芳鶯對李曄失望不已。
說李曄猜忌好殺,冷漠無情,完全變了。
李曄不快,憤然離去。
截止今天臘月二十三,兩口子已經冷戰了四天。
沉默中,李曄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望著太清道德天尊的神像說道:“你是善心人,我卻是雙手沾滿鮮血的皇帝,我們也在一起過了十幾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暴戾的樣子。”
“其實我也不想殘暴,好好的人我也不願意殺了。”
“王建當初護著先帝逃亡鳳翔,當時你和我也在隊伍中,我難道就想殺他嗎,門下省的言官說是我逼的,他帶兵劫掠西川十二州是我逼的嗎,他在新都殺了兩萬人是我逼的嗎?”
“韓建當初護著先帝逃亡,還帶兵在廣元迎接先帝,當時你和我也在隊伍中,我難道就想殺他嗎?門下省的言官說是我逼的,我一沒逼他勾結李茂貞上書威脅我,二沒逼他上書對朝廷的人事安排指手畫腳,三沒逼他四次抗旨不朝,四沒逼他賄賂杜讓能和高克禮。”
“至於雷滿和周嶽,哪個不是死有餘辜。”
“你之前說我喜歡貶黜大臣,陳長廷妄議宮闈秘事,在諫書中把我罵成連漢靈帝都不如的昏君,如果我不貶他,君臣父子綱常何在,中外群臣還會以為我年少即位軟弱可欺。”
“君父君父君為臣綱,我沒殺了他已是法外開恩。”
“還有韋間和孫揆他們,玩忽職守導致韓巡、劉載、上官繪被刺殺,杜讓能險些遇害,我沒有把他們下獄論罪已是法外開恩了,你說我苛責宗室世家子弟,宗室跋扈,世家囂張。”
“就說那個被我廢為庶人的睦王李洽,這是你我的皇叔,朝廷明明已經頒佈了限地令,要求各地官府核查官田,不許再出賣,結果他私下吞沒官田六千頃,以為我好欺負。”
“還有被我處死的那五個世家子弟,哪個不是鬧得長安怨聲載道的孽障。”
“盜娶衣冠女,強買強賣,調戲人妻,殺人毀屍,壞事做盡,這些我以前沒有跟你詳細說明其中緣由,我覺得以你對我的瞭解你會理解我,不想你卻以為我是個喜歡殺人的暴君。”
“之前跟裴貞一鬧離婚,我的確是帶趙一真進宮了,她張口就罵趙一真是野女人,趙一真的門第家世的確不如她,趙一真的父親趙德湮的確是秦宗權的部將,但趙家對我有恩。”
“我到襄陽的時候,趙德湮帶著文武百官迎我,還把自己的郡王府收拾出來給我當行宮,趙匡凝和趙一真還堅持要跟我去打仗,說受國恩深重,值此國難之際,理當為國效力。”
“她卻視而不見,看到趙一真就甩臉色。”
“我心灰意冷疏遠她,你和她卻都說我忘恩負義。”
“至於朱溫,我不願多說,你只要知道我針對他也是為了你。”
何芳鶯低頭看著道德經,似乎沒有聽到李曄在說什麼。
李曄繼續說道:“這些藩帥表面上恭順敬愛忠心我,但誰也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反,誰都想皇帝,真正忠誠皇帝的人自古就少,我這樣的危急之君更不會有多少人真的忠心。”
“他們不過是好色貪財愛爵求名,畏懼我罷了。”
“我不在乎天下人怎樣議論我,因為我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但我在意你怎樣看我,如果連你都覺得我是個暴君,如果連妻子都痛恨我,我費盡心思做這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何芳鶯的眼睛睜開了,眸光看向李曄。
自從除掉楊復恭,她就沒有聽李曄說過這麼多心裡話。
一口氣聽他說了這麼多,何芳鶯情緒有些複雜。
李曄知道何芳鶯詫異,低沉道:“你我結為連理已經十二年,早年跟著我東奔西逃遭了不少罪,清淨日子沒過幾年,我志在天下,朱溫一定是要殺的,他是我的絕世大敵,但要說我不害怕那也是假的,可是我又不能把這些話對別人說,想來也只能對你說說心裡話了。”
何芳鶯聽李曄如此說,終於憂心忡忡道:“中原不同關中西蜀,你能討滅李茂貞,在於關中是中國之地,民心大多在唐,離心傾向不強,你能討滅王建,亦在於先帝幸蜀多年。”
“你能討滅湖南,在於周嶽無道,楚人苦之久矣。你能討滅鄂嶽,在於勤王之師,得到了黔中荊襄河東的支援。你能降服江西,在於地理相近,江西毗鄰湖南,鍾傳畏懼你捨棄杜洪東進。”
“但中原不一樣,河朔世代割據,河東魏博成德宣武盧龍徐淮江左皆有雄兵十萬,官軍不渡黃河已經一百五十年,朝廷恩威不達中原亦有百年,廟堂草野,官人庶民,誰把長安天子放在眼裡?”
“形勢盤根錯雜,牽一發動全身。”
“雖然中原各鎮矛盾重重,但如果朝廷勢大,有掃滅中原之力,他們為求自保,恐懼之下極有可能摒棄前嫌連橫與你相鬥,李克用、朱溫、時溥、王師範、王鎔、羅弘信、朱瑄、朱謹、張全義、李罕之人等都不是傻子,就算李克用會支援你,其他人也都會支援嗎?”
“何況李克用還難說,當初殺得先帝倉皇流亡,你我都在逃難的隊伍中,他的兇殘你我是領教過的,朱玫追得先帝晝夜奔逃的時候他都沒有勤王,現在他又怎麼會真心幫你?”
“助你平定中原,他能得到什麼?”
“你會把中原給他嗎?你當然不會,那他為什麼要替你效死?”
“之前他出兵赴鄂嶽勤王幫助你,那是他沒辦法,他是河東節度使,是宰相,是你的丈人,你詔書寫得那麼慘,他要是不出兵,天下人會怎麼議論他?勤王不會動搖他的根本。”
“但出兵中原不一樣,朱溫那些人都不好對付,艱苦惡戰在所難免,稍有敗績死傷就得上萬,他李克用經得起幾個萬?你又經得起幾個大敗?他憑什麼押上全部家資跟你去賭?”
“如果他真的助你掃平了中原,你拿什麼酬謝他?”
“他現在已經是洛南郡公、隴西郡王、同平章事、河東節度使、太子少保、開府儀同三司,他的嫡長女是你的韓國夫人,你拿什麼酬謝他的功勞?加相國,總百揆,假黃鉞,封晉王,賜茅土,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出警入蹕,加九錫之命,都督中外諸軍事?”
“如果真的平定中原,你給哪個?”
“以他的實力,加上他本就是皇族宗室,難道他就不會有取你代之的想法?王莽是王政君太皇太后的親侄子,高祖皇帝和煬帝楊廣是表兄弟,楊廣的女兒還是太宗皇帝的楊妃。”
“漢桓帝還是跋扈將軍梁冀的妹夫,梁冀不照樣鴆殺了漢質帝?”
“就算李克用會全力幫你,你能借李克用之力平定中原,且不說封什麼官職,為了酬謝他的功勞,你要麼把他召來長安,要麼繼續讓他在河東當二皇帝,如果你把他召來長安為官,如果李廷衣再給你生了兒子,他要求立李廷衣所出子嗣為皇太子,你是立還是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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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來長安,是給你自己找罪受。”
“如果你把他留在河東,他要求封晉王賜茅土假黃鉞出警入蹕當世襲藩王,你封不封?就算你願意封,滿朝文武會不會同意?唐祚三百年,郭子儀郭相公尚且只是汾陽郡王。”
“如果你不封他自封,你又怎麼辦?是討是認?”
“留在河東,那是給你兒子留禍害。你能忍,你兒子不一定能忍。”
“所以你最好還是打消邀李克用出兵的念頭,請神容易送神難,打下城池拿到了土地子女錢糧,他會不會乖乖退兵吐出來還給你很難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假天子之命兼併四方?”
“不謀一時者難以謀一世,不謀一隅者不能謀全域性,你承天受命為唐天子,凡事都該再三反覆推演圖謀,能夠在中原之地站穩腳跟的皆非善類,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
“何去何從,難易先後,連橫合縱,縱橫捭闔,你好好想想罷。”
何芳鶯一口氣說完,留下李曄在原地沉默,沉思良久,李曄起身離開道觀,準備返回含元殿推演,眼看李曄就要走出長安殿了,何芳鶯忽然問道:“天色已晚,你不留下過夜?”
李曄轉過身來,幾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何芳鶯神色羞紅,低聲道:“天色已晚,留下吃晚飯罷。”
李曄結結巴巴道:“留,當然留。”
何芳鶯道:“那我去把廷衣叫來,你我有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說罷款款出去了,把李曄看得呆在原地。
“太醫囑咐的一月之期,似乎是快到期了罷?”
之前杜讓能看李曄氣色不好,便讓太醫院首席權威大夫張太醫來給李曄體檢,張太醫檢查之後說李曄這是腎水精元陽氣不足所致,建議皇帝停一個月的房事以固本保陽養身。
在杜讓能的執意要求下,李曄遵照張太醫的建議,每日練武鍛鍊清心寡慾,過了十幾天居然真就感到自己精神火力十足了,李曄請求提前解禁,張太醫道:“一般人要不了這麼久,但陛下不是常人,後宮賢妻美眷家人子無數,難免剋制不住,所以臣多說了十日。”
興奮得李曄當時就要去開葷,卻被張太醫一把拉住。
“陛下稍安勿躁,臣還沒有說完呢,看陛下的精神恢復,腎水元氣已然初固,不過還得再要十天滋補鞏固,這樣一月之期就剛好了,所以皇帝陛下,您還是暫且忍耐數日罷!”
接著張太醫又特別強調了一句話道:“皇帝陛下切記,少一天都不行,如果陛下不遵從臣的叮囑,自行其是出了什麼事情,引起其他某些並發病狀,臣就不能給杜相公交差了。”
李曄聽得一愣一愣的,一一點頭表示記下。
張太醫又斷斷續續講了許多注意事項,別的李曄都沒有在意,唯獨記住了五姑娘和孌童都不可以,真是越到最後越難熬,本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能碰女人就是不能碰女人唄。
李曄卻不敢對內外明說,這種事說出去就是敗壞自己的威望。
快一個月了,李曄都是藉口國事繁忙在含元殿過的夜,最近這幾天李曄天天都有五內俱焚的感覺,卻什麼都不敢做,遵照張太醫的囑託連刑部報送的死囚處決名單都駁回了。
理由是快過年了,有傷天和,明年開春再說。
加上被朱溫上表罵了一頓,李曄更是無處發洩了,時溥和楊行密的舉動更是讓他越發煩躁,昨天硬是出去在龍首原頂著寒風策馬跑了一下午才冷靜下來,回來看見後宮鶯鶯燕燕又受不住了,所以才到長安殿,想著淑妃一向溫和,能到她這裡來平息一下心情。
不料平日一直端莊的淑妃忽然現出這般嫵媚,李曄忍耐不住了,來來回回在大殿中走了幾個來回,李曄決定趁何芳鶯不在先返回含元殿冷靜,結果還沒走出大門,何芳鶯和李廷衣進來了。
“這麼大的雪,出來吹風幹嘛?”
何芳鶯的神色又恢復了端莊高冷,李廷衣站在她身邊。
也許是被風吹的,何芳鶯兩頰紅暈,李曄挪不動腳了,跟著何芳鶯進了房,顧不得宮人還在身旁,就一把拽過何芳鶯摟在懷裡,驚得何芳鶯大叫道:“這麼多人,你做什麼啊!”
瞟見宮人太監紅著臉跑出去,還順手把門帶起來後,何芳鶯的聲音小了。
“天還沒黑,別急。”
李曄手忙腳亂,哪裡顧得上作答。
“疼,你輕些!”
“好好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