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降服馬殷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得知朱溫拒見自己派去的求援使者,王拱如喪考妣,看到被朱溫趕回洛陽的駐汴使節,張全義只覺五雷轟頂,他之所以敢不自量力強硬拒絕李曄徵召,就是仗著朱溫撐腰。

如今朱溫翻臉驅逐洛陽駐汴大使,這意味著宣武與洛陽正式斷交了,不管是因為忙於吞併淄青徐泗而無暇顧及東都,還是因為形勢嚴峻不敢插手,總之朱溫是徹底倒向朝廷了。

聽說張存敬和李唐賓率四甲士進駐虎牢關,臨滎陽窺伺洛陽,張全義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當了這麼多年的牆頭草,如今報應來了啊。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呀!”

張全義又哭又笑,被官軍團團包圍在陝縣的王拱也好不到哪裡去,大罵朱溫不當人子,把議事廳砸得一片狼藉。

判官梅熙和掌書記顏世樂等人侍立一旁,偷眼看著這位滿門功臣的大帥,長髮凌亂垂肩,額頭上的刀傷纏著一圈布帶,面色已經沒有往日紅潤,神情也不似從前驕橫。

五年前王拱還乘著先帝駕崩新君即位人心不穩之際,汙衊給他報喪的鎮國軍節度使韓建散佈妖言圖謀不軌,和楊守宗遙相呼應,打算興兵奪取潼關,今年卻委曲至此。

顏世樂輕聲道:“大帥日夜操勞,不如讓二公子來幫幫您罷!”剩下的話沒說,不過是打顧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之類的說辭,王蘊是王重盈次子,王拱同父異母的弟弟。

王重榮活著的時候很疼愛王蘊,王拱當上陝虢節度使後很忌憚這個弟弟,仗著嫡長子身份屢次向王重盈進讒言,王重盈為免兩個兒子手足相殘,就把王蘊攆去了一個窮縣當長史,因為哥哥的忌憚,王蘊的日子過得很是窘迫。

王拱知道顏世樂的意思,嘆息道:“顏書記以為我薄待子都嗎?我並不是不親愛子都,而是另有深意啊,我十七歲就做了陝虢節度使,卻沒有把父王交給我的基業發揚光大。”

“想來想去,是我不知道稼穡徵師艱難。”

“子都比我小好幾歲,卻更喜歡玩樂,我想讓他知道衣食權貴是從哪來的,我還教他處理州縣軍營事務,不然皇帝發奮振作,我陝虢首當其衝,如何能抵擋朝廷四面發兵?”

“你們都說我刻薄子都,這些只怕你們都不知道罷,狗皇帝志在天下,陝虢洛陽河中滅亡已迫矣,子都卻不以為然,依舊遊戲人間,這樣的紈絝弟弟,怎麼能委以重任?”

說完這些話的王拱顯得有些疲倦,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王拱雖然攻書好文,卻絲毫沒有古仁人之風。

少年得掌一鎮大權,哪裡能把持得住,不聲色犬馬哪裡能對得起王重盈交給他的陝虢強藩,好色風流直追李曄,如今兵敗危亡之際才說出這些話來,難怪王蘊知道後一劍砍掉了桌子的一角,大袖一揮怒氣衝衝跑去找美人了。

王拱祖籍河東太原祁縣,出身將門世家,爺爺王縱是唐文宗太和年間的河中節度使石雄部下的內外馬步軍指揮使,官拜鹽州刺史,王重盈和王重榮因為父親的蔭任獲職列校。

兄弟二人剽悍善戰,勇冠三軍,得到了新任節度使李都的信賴,獲命牙將,主管衙軍紀律,相當於憲兵隊長官,一次有兩名軍官觸犯軍紀,王重榮將他們逮捕並當眾施以鞭刑。

兩個軍官回去後向監軍使楊玄實哭訴告狀,楊玄實大怒,將王重榮逮捕,叱責道:“這是天子委派給我的衛士,你小小的一個藩鎮牙校,怎敢任意凌辱?簡直是目無王法!”

王重榮答道:“半夜亂竄,誰知道他們是羽林郎?”

楊玄實聽到這個回答大為欣賞,提拔王重榮為監軍右署,王重榮狡詐多謀,又因為得到監軍器重,牙兵們都非常畏懼他,軍中主帥也心存忌憚,不久又被擢升為參謀長。

楊玄實是個宦官,任期滿後就返回長安述職,楊玄實走後,王重榮野心滋生,當時的節度使李都乃是進士出身的風流君子,王重榮認為他是可以欺負的物件,多次策劃兵變。

李都雖然是個翩翩君子,但精於權術詭計,並未被王重榮奪權,黃巢攻陷長安後分兵攻打蒲州,李都抵擋不住,為了國家大局,於是摒棄前嫌上表向僖宗推舉王重榮,甘願將把節度使讓給了王重榮,王重盈則當上了節度副使。

王重榮不負李都委託,上任後立即整頓兵馬按照朝廷命令發起反擊,首戰就斬殺了黃巢大將李詳,又於中和二年迫降朱溫,中和四年春,首相鄭畋病危,次相王鐸臨危受命,在成都辭別僖宗後單槍匹馬趕赴鳳翔接任剿總,隨即發起京都收復戰,統籌各鎮兵馬會師京畿。

王重榮遂奉王鐸之命率五萬甲士開赴長安,王重盈則被王鐸任命為陝虢觀察使,時年十六的王拱也參加了這場會戰,長安光復後,王重榮獲封琅琊郡王,王重盈進中書令。

光啟三年,河中兵變,王重榮被殺,王重盈遂前往河中料理後事,作為嫡長子的王拱則被父親委任為節度留後,後來王重盈繼任河中節度使,王拱的轉正申請也得到朝廷同意。

至此王拱正式擔任陝虢節度使,開始掌管陝虢。

由此可見,少年時候的王拱和王重榮一樣,還是忠於朝廷的,但是不久之後王拱的忠心就受到了考驗,太平登封元年,張全義上表抗辯,拒絕朝廷徵召令,王拱上表與之呼應。

張全義起兵後,出於地緣安全考慮,王拱也叛變割據,自此與張全義狼狽為奸。

雖然朝廷上下視王拱為眼中釘,但王拱能力是有的,作為藩鎮,王拱沒有其他藩鎮比如李罕之的殘暴,反而愛護士卒,體恤百姓,雖然好色貪玩,但從未荒廢軍政要務。

官軍在弘農和桃林等地相繼擊敗陝虢軍後,陝虢行軍參謀長鄭常和衙內都知兵馬使吳定冀等高層文武密謀策劃兵變驅逐王拱,提前有所察覺的王拱粉碎了鄭常的計劃,但卻不忍心處死效力王重盈多年的鄭常等人,把牙將吳定冀毒打了一頓,當眾把鄭常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們這些讀書人真是滿肚子壞水,王家究竟有哪裡對不起你?讓你狠下心來不顧舊情出賣我王家去賺你的富貴官位!人各有志,既然你心向朝廷,那就一刀兩斷一了百了!”

說罷將鄭常等人鞭笞三十,連夜逐出了陝縣。

由此可見,王拱是一個顧念舊情的人,這回起兵反抗昏君,也是出於地緣安全考慮,害怕昏君除掉張全義後會順手滅了他,而且他覺得陝虢節度使是他們一家人應得的。

昏君輕飄飄一紙詔令就想拿走,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王重榮能為了鹽池跟田令孜翻臉,繼而夥同李克用犯闕,深得叔父王重榮真傳的王拱自然也能因為陝虢節度使的位子跟李曄翻臉,肉都吃到肚子裡了,你憑什麼讓我吐出來?

在王拱看來,李曄就是個薄情寡義的負心漢,徹頭徹尾的昏聵暴君,楊復恭、李茂貞、韓建、王建這些先帝信臣接連慘死他的刀下,討滅黃巢的大功臣時溥也被他出賣給朱溫。

厚顏無恥,冷血無情,刻薄寡恩,窮兵黷武,是非不分,窮奢極欲,蠻橫兇殘,慘無人道,豺狼成性,喪盡天良,殘酷狠毒到了極致,堪稱三百年大唐最令人不恥的小人皇帝!

長安朱雀大街上,李曄突然打了個噴嚏。

和風燻柳,桃花滿路,四月正是南國暮夏漫爛季節,今天沒多少事,處理完桉頭公務,待在含元殿無聊的李曄便想出宮來看一下,一來散散心,二來也視察一下民生情況。

“陳兄,陳兄,你站住!”

“柳兄別勸了,我前年進士落榜,昨天去上林大學參考又敗在了複試,我知道真的沒有治國平天下的才略,我已經決定報考武學了,如果考中上舍,將來至少也是一師參謀。”

“武學能幹什麼?一輩子最多當個都頭!”

“那能怎麼辦?我這情況總不可能去神策軍當兵罷?家裡也不會同意的。”

朱雀大街宣華坊一處繁華的街道上,兩個少年正在爭吵,左邊的叫陳朝梁,右邊的叫韋鶴,年齡也就二十左右。

原來陳朝梁出自普通家庭,跟世家沒法比,又比村野的貧苦百姓好些,淄青鄆州陽穀縣人士,家裡有些田產,家境還算殷實,小時候也有條件去讀書,前年來京趕考。

可是連續考了兩年進士都名落孫山,陳朝梁又不願參加制舉和明經等科,在長安遊學死磕期間,他結識了來自京兆韋氏的世家子弟韋鶴,因為性情相合,二人關係很好。

目睹好友連續兩年進士落榜,韋便建議去陳朝梁去上林大學報考文學,在上林大學讀書,不但學費吃住全免,功課優秀者還會得到天子發放的朝廷勵志獎學金。

不但如此,每年還有三個月休沐期,回家還補助盤纏,最令人心動的是,上林大學的學子有三成都是皇族世家勳貴子弟,而且上林大學還招女子,據說有數百位女子在此讀書,而且師資力量也很強大,課本是翰林學士和宰相們編撰的,授課博士也都是進士出身的前輩。

一旦考進上林大學,只要功課優秀就什麼都有了啊。

在韋鶴的鼓動下,陳朝梁前往上林大學申請報考文學院,初試筆試倒是透過了,複試面試這一關卻失敗了,一個叫左融的女學士和一個叫何寧的女學士給他評了個浮躁,陳朝梁滿腔悲憤的走出了上林大學,決心報考武學希圖到軍隊任職。

聽說好友要去報武學,韋鶴連忙勸阻,武學子弟每天拂曉就要起床操練,繞著校場跑十里路才能吃飯,你這小身板頂得住?而且那些管帶都是大多是武夫,教的是殺人術。

你年紀輕輕的,幹嘛去讀武學啊?

將來如果把你調到前線,你哭都沒地方哭,聽小弟一句勸,進士考不上咱不考,上林大學這回複試失敗了,咱好好準備再來,家父在秘書省當差,我去求他疏通一下。

陳朝梁道:“考場有御史臺和吏部的官人監察,還有東廠的宦官筆錄,一旦事發,輕者逮進詔獄,終生不得參考不得做官,重者全場連坐流放三千裡,直接送去嶺南!”

韋鶴尷尬不已,忍不住又說道:“要不試試明經諸科?現在明經諸科的待遇也不錯呀,雖然不如進士科,但只要考中後再透過尚書省六部郎官的詮試,起碼也是一地縣令啊。”

陳朝梁搖頭道:“明經科也不容易啊,那得需要熟背多少書?一本註解韓昌黎文集就是八十貫錢,我的家庭情況能買到那麼多本書嗎?況且我帶來長安的盤纏都快花光了。”

“小弟倒是知道幾家書坊,價格很便宜!”韋鶴眉飛色舞,興奮道:“如果你決定考明經,我這就帶陳兄去。”

陳朝梁道:“不管考不考明經,有便宜的書還是可以買的,請韋兄帶我去罷!”

二人在城裡轉了小半個時辰,最後來到了靖國坊五井巷的一家門面,一座一進小院,院子裡的花圃種著玫瑰,如今正是玫瑰盛開的時節,玫瑰清香撲面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就是這裡了,芳鶯書坊。”

韋鶴指著紅牌匾,認真跟陳朝梁介紹道。

小院很冷清,看不到裡面是否有客人,隔門望著盛開的玫瑰,聞著宜人清香,陳朝梁不禁精神一震,對韋鶴說道:“芳鶯書坊,玫瑰滿園,這家書坊的老闆一定是位風雅君子。”

“也許罷,走,進去看看!”

韋鶴哈哈一笑,拉著陳朝梁的手往裡走。

“這位公子,你這大包小包是提的什麼東西啊?”走進院子沒幾步,兩人遇到了一位購物完畢的客人,一個比陳朝梁稍大幾歲的郎君,陳朝梁看他大包小包的,便問了一嘴。

“當然是書啊,買了二十本,帶回去好好細讀,爭取明年考上進士!”灰衣郎君很客氣,駐足笑著回應道。

“二十本?這得好幾十貫罷?”陳朝梁暗自驚訝,長安人果然有錢,動輒就花幾十貫來買書。

“什麼幾十貫?二十本加起來不到八貫。”灰衣郎君哈哈大笑,指著身後解釋道:“二位朋友若是有錢可以去看看,芳鶯書坊的書物美價廉,鎖線紮實,而且排版也很工整。”

“我在想可能是位置太偏僻或是剛開業,所以價格才這麼便宜,之前我還愁沒錢買書,還準備手抄,可這裡面各類書籍都挺齊全的,連不少魏晉古本都有賣,這些古本也不貴。”

說罷一拱手便匆匆離去,陳朝梁回了一禮。

懷著好奇和希望,陳朝梁和韋鶴走進了芳鶯書坊,一進去就看到還有三個跟他們一樣的讀書人在拿著一本本書翻看。

跟臨街小店不同,芳鶯書坊很大,整個是一處宅子,前廳都被改成了各種展架,每座展架上都豎著擺滿了書。

不過後院不讓進,想來是庫房和休息室。

前廳櫃檯後有一個年輕郎君,一身硃紅圓領大放空,腰佩合心玉佩,相貌美麗,一看就氣質不凡,正躺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左右兩邊各站有一人,面白無須,眼神犀利。

僅看氣質和侍從就知道這紅衣郎君來頭不小,或許是世家門閥的貴公子,也有可能是朝廷某位重臣的子侄,紅衣郎君知道有人進來,但並不睜眼,嘴角含笑道:“隨便看。”

兩人點點頭,開始翻看起來,和其他小書鋪不同,芳鶯書坊有很多書,種類也很繁雜,四書五經自然不用說。

史記、漢書、三國志、晉書、北史這些史籍有,老子、列子、抱朴子、黃帝內經、河圖洛書、道德經、玉樞經、三官經這些道經也有,金剛經、華嚴經、妙法蓮華經、地藏菩薩本願經這樣的佛經也有,就連孫子兵法都有。

還有李太白集、杜工部集、韓昌黎文集、白樂天文集這些本朝文宗大作,還有文苑英華、聊齋志異、子不語、警世通言、山海經這些駁雜書目,僅僅陳朝梁看到的,就囊括了儒釋道兵文醫史等諸多方面,更別說還沒看的書架了。

就種類而言,這家芳鶯書坊堪比豪強貴族的藏書樓,就質量而言,排版工整,沒有漏墨,裝幀精美,鎖線紮實。

不少書籍的封面還有畫有精美的圖畫,墨汁聞起來是好墨,用紙摸起來也是上檔次的好紙,更讓人震驚的是。

書裡面的內容都句讀好了,每個句子旁邊還有硃砂畫的小圓圈,裡面有一二三四等數字,每個紅色圓圈在書頁下面有按數字標記的註解,每頁左下角還有頁碼。

“這樣一本圖文並茂的精裝註解詩經就賣一貫?!”

對於陳朝梁這種家境算不上大富大貴的讀書人眼裡,芳鶯書坊就是夢寐以求的聖地,在韋鶴這個膏粱子弟看來,芳鶯書坊的這些書簡直可以媲美秘書省下著作局的那些藏書。

他們當然這不知道,這些書的註解句讀其實是皇帝發動太學生天天到校書局加班所得,反正國子監的太學生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替李曄打打工,也好檢驗一下學術水平。

看到陳朝梁對這本圖文並茂的精裝註解版詩經愛不釋手,李曄推銷道:“看上這本詩經了麼?那就買了罷,也不貴,一貫錢而已,晚上躺在床頭翻上一翻,多愜意啊。”

陳朝梁摸了摸腰包,又搬過精裝註解版的韓昌黎文集和精裝的史記,討價還價道:“這套韓昌黎文集五貫錢賣不賣?這套史記能不能再便宜一些?八貫雖然很值這個價……”

看得出來,這小子囊中羞澀。

李曄澹然一笑,道:“十貫,這是成本價。”

“好!成交!”

陳朝梁大喜,連忙掏出錢袋子數了十貫工行匯票,鄭重放到櫃檯上,喜洋洋道:“老闆真痛快,這是十貫鈔票,我在工商銀行用銀子兌換的,老闆驗一下真偽罷!”

李曄拿起來掃了一眼,看到了杜讓能的三司蓋章。

“來人,給這位客人把書包起來。”

李曄喊了一聲,後堂裡就先後走出來了十幾個矯健的便衣武宦,李曄沒好氣道:“都跑出來作甚,嚇到客人怎麼辦,來兩個人就行了,把史記和韓昌黎文集給小郎君包起來。”

一套史記十一本,五十卷韓昌黎文集九本,詩經上下兩本,一共二十二本,裝了一大箱子,卻只花了十貫錢,陳朝梁笑得合不攏嘴,也不覺得重,輕鬆就把箱子扛了起來。

“老闆再見,祝您生意興隆!”

李曄點點頭,含笑道:“也祝小郎君早日登科。”

……

“大家,這是芳鶯書坊上個月的賬冊。”等客人走完,江方慶抱著一沓賬簿小趨到李曄面前,臉上神色很激動。

“看你這樣,上月盈利頗豐啊?你先念念,讓朕也高興一下。”江方慶連忙道:“回大家,上個月芳鶯書坊一共賣出各類書籍一千六百一十八本,另外奴婢還接到了一筆鉅額訂單,江西觀察使鍾傳一口氣買了三萬本書,七月交貨。”

嚯,不愧是鍾傳,一心想著發展教育事業。

聽完江方慶的彙報,李曄批示道:“鍾傳很有錢啊,你可以適當宰他一筆,芳鶯書坊的淨利潤拿三成出來,賞給在芳鶯書坊做事的內侍省寺人,其他五家書坊也這樣辦罷。”

“剩下的錢劃入內庫,賬目收支記好。”

視察完芳鶯書坊,李曄又接連暗訪了求是書坊等四家書店,之後去平康坊視察了粉紅樓等中流砥柱產業,這些都是高檔青樓會館,專供達官顯貴和風雅人士腐敗的上流場所。

截止目前,以粉紅樓為首的七家青樓共有各類從業人員一千三百多人,其中的四百六十七名藝妓伶人所得收入佔總數的六成,這些藝妓包括王建次女王詩議,周嶽長女周沐沐。

李茂貞長子李從照還在粉紅樓燒火噼柴,仍然被管事宦官變著法子折磨,看到披頭散髮不人不鬼蹲在角落裡洗碗的李從照,李曄覺得他很可憐,不過李曄的心很快又硬了起來。

這才勞改了多久,五年而已,比起腦袋掛在藩鎮大院供來往行人觀看的李茂貞,他算是幸運了。

離開平康坊,李曄又走訪了東西二市。

雖然朝廷在對外開戰,但物價卻很穩定,鹽鐵絹等關乎民生的生活必需品自不必說,李曄設定了朝廷指導價,價格哪怕是一文錢都沒漲,米麵油以及包子、炊餅、羊肉、豬狗、狗肉、果蔬等老百姓日常所需的東西基本也沒漲價。

甚至有些商品還出現了降價的趨勢,顧弘文有些想不明白了,為什麼朝廷收的稅多了,民間物價反而下降了?

在一家老字號包子鋪,李曄要了五個包子,一碗羊肉湯,一疊鹽焗胡豆,找了一個角落坐下開始吃午飯,顧弘文問老闆,你家包子的價格怎麼比年初的時候還便宜了一文錢?

包子鋪老闆笑呵呵道:“皇帝他老人家聖明啊,關中這幾年風調雨順又太平,今年關內的麥子又快大豐收了,現在糧商都在拼了命地拋售陳米陳面,價錢是一跌再跌。”

“米麵價錢跌了,咱可不得跟著降價嘛。”

顧弘文又問道:“羊肉湯怎麼也便宜了兩文錢?”

老闆一邊和包子一邊笑呵呵道:“隴右、鳳翔、長武、朔方四鎮邊軍連敗胡虜,俘獲的牛羊都賣到了內地,鳳翔邊境的那些馬匪在吐蕃劫掠的牛羊大都也賣到了內地。”

“您出了明德門,到霸上、茂陵、蛤蟆陵看看就知道了,到處都是草市,到處都是酒肆客館,到處都是屠宰場,賣羊賣牛的商隊一天得有好幾十支,肉不稀罕啊!”

顧弘文這才想起,隴右節度使張浚禍害吐蕃人已經鬧得人神共憤了,吐蕃使者多次跑來長安告狀,請求大唐舅舅約束四鎮邊軍,掃蕩鳳翔境內馬匪,最好把惡貫滿盈的隴右節度使張浚交給他們制裁,大家卻從未斥責過張浚。

顧弘文又問道:“那你們不用交賦稅嗎?”

“呵呵,交哇,怎麼不交?”

大胖子老闆坐下來,喝了一口茶道:“咱們這些賣包子羊肉湯的小商販才交值百抽八的稅,一百文的淨利潤就交八文錢,交了也沒什麼打緊的,賺多是多,賺少是少唄。”

“我兒子在紫微軍當差,去了跟皇帝他老人家伐楚立了戰功,官府在周至縣給我們家授了二十畝良田,如今新政推行,一文錢的丁稅都不用交,夏秋兩季就交二十畝的地稅。”

“除了地稅,什麼苛捐雜費都沒有,徭役攤派也可以交錢豁免,我這包子鋪一月交個區區幾十貫的稅算什麼?要是咱都不交稅,朝廷的兵誰養啊?誰給咱們安生日子過?”

旁邊桌上一個大鬍子插話道:“說得好,最近這幾年才是人過的日子,要是文德年以前,今天不是李大帥在長安搶劫,明天就是張大帥在萬年放火,亂打一氣是誰都不講理。”

“看看現在,哪個大帥敢在關內鬧事?京師這麼大,哪家高門敢欺負人?我看啊,再有上十年光景,可真就又是一出盛世嘍,各位還不知道嗎?王師都已經向洛陽開赴了!”

“早就知道了,我兒子就在左神策軍曜日都當兵,上個月跟楊大總管打進了弘農,前幾天來信說他們已經去陝州了,估計很快就會打到洛陽,說不定也能給家裡掙二十畝田。”

一提到正在前線打仗的兒子,小老頭就是一臉驕傲,大夥兒頓時都樂了,李曄也笑了,發自肺腑的那種。

“老闆,我吃好了,你家的羊肉湯很不錯。”

“貴人慢去,下次再來啊!”

顧弘文上前買單,李曄起身離去,腳步無比輕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我要的盛世必將重現。

太平登封元年四月十一,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武漢防禦使楊守亮進捷報,去年孫儒餘孽劉建鋒等人流竄到了江西一帶,對於這群魔頭,李曄懶得多說,直接予以強力打擊。

李曄在荊襄荊南鄂嶽湖南抽調了大量野戰部隊,以武漢防禦副使史朝先為招討使、復州刺史楊守信副之,以嶽州刺史趙君毅和襄陽衙內兵馬使孟威為東西鎮撫使,四人率五萬精銳順長江南下直撲江州,會同鍾傳一道圍剿劉建鋒。

二月廿一,劉建鋒遣前鋒指揮使馬殷率一萬五千人襲擊江州,鍾傳遣撫州刺史危全諷率軍前往抵擋,不料危全諷因為對魔頭孫儒心存恐懼,到達江州後根本不敢與馬殷交戰。

二月廿七,馬殷親率三千甲士夜渡長江,在潯陽江頭登陸時,撫州軍還在沉睡之中,結果自然可想而知,面對突如其來的敵人和滔天大火,昏睡中的撫州軍爆發了營嘯。

交戰不到一炷香,撫州軍就陣腳大亂,完全失去了方寸,兩萬士兵就這樣被馬殷的三千人打得丟盔卸甲,危全諷突圍不得,被馬殷活捉,鍾傳聞訊大為震驚,連忙向江州增兵。

三月初一,史朝先部成都軍、楊守信部漢中軍、趙君毅部武漢軍、孟威部蔡州軍抵達江州前線,劉建鋒和李瓊親率三萬人迎戰,雙方戰於湓江,最後以劉建鋒率先退兵告終。

三月初九,湖南觀察使鄭谷上報荊襄行省,請求向江西增兵,行省宰相李都遂命武漢防禦使楊守亮和長沙府尹賴井增援江州,三月十五,楊守亮閃擊黃梅,擒殺劉建鋒大將陳蟾。

劉建鋒雖然號稱十萬之眾,但大多數都是沿途裹挾吸收的流民,真正的戰兵老卒不過萬人,楊守亮於三月二十在龍感湖擊潰了劉建鋒最後拼湊起來的三萬烏合之眾,史朝先、孟威、楊守信、趙君毅等部亦在西門渡擊敗馬殷。

馬殷和李瓊等人率四千殘部逃往豫寧,意圖進入湖南以謀將來,楊守亮哪裡肯放過,立刻命令史朝先和楊守信追殺,最後在磨盤莊追上了馬殷,張佶和劉龍驤力戰被殺。

馬殷親信部將姚彥章情知犯了殺九族的大罪,殺死全家後抱石投江自殺,李瓊不忍心殺死妻兒,也不敢抱石,拜別妻子後縱身跳入江中,被史朝先派熟悉水性的士兵撈出。

雖然已至山窮水盡,馬殷卻仍不肯投降,徒步持槊與官軍死戰,楊守信大怒,意欲當場格殺馬殷,史朝先勸阻道:“把這些人活著送回長安,要比得到一個腦袋好。”

劉建鋒被官軍擒獲後兀自大罵不止,楊守亮無動於衷,在江邊將四千多跟隨孫儒的食人老卒屠殺殆盡,屍體堆積成山,湓江為之變紅,流竄的野狗大蟲將成山的人屍分食。

四月初一,楊守亮將劉建鋒、馬殷、李瓊等人及家屬裝進囚車送往長安,命親弟弟楊守信率帶兵押送,楊守信輕車簡從,一路往西直奔京師,四月十一,馬殷到達明德門。

馬殷是第一次來京師,不過來不及欣賞。

男女老少人犯都被趕下囚車,披枷帶鎖徒步在朱雀大街遊了一個來回,任由百姓聲討唾罵打砸凌辱之,金吾衛、羽林郎、東廠特務、不良人押送,官差敲鑼打鼓宣告罪行。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遊街完畢後,次要連坐人犯被送往刑部大牢,重要戰犯被送去受俘,一進朱雀門,鐵鷹衛士已在等候,驗明正身後就一把拉住馬殷的頭髮把他揪下來,一路拽至延喜樓下。

劉建鋒和李瓊也是一樣,被揪住頭髮一路拖行。

及至延喜樓,三名戰犯被鐵鷹衛士打跪在地,皇帝已經高坐樓上,杜讓能、劉崇望、崔胤、柳璨、韓正、楊涉六位宰相居左,高克禮、顧弘文、江方慶、韓文約四大權宦居右。

杜讓能責問道:“汝為功臣,奈何造反?”

劉建鋒答道:“這是罪臣部下的都頭逼罪臣的呀!”

韓正道:“秦宗權僭越,你甘受驅使,秦宗權也逼你了?你屠村滅城,食人之肉,飲人之血,被你吃掉的宣歙百姓也逼你了?你進軍江西,拒不接受招安,朝廷也逼你了麼?”

劉建鋒啞口無言,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顧弘文朝鐵鷹衛士吩咐道:“去,打他三十殺威棒!”

三十殺威棒打完,李曄點點頭,衛士就把劉建鋒拖了下去,馬殷和李瓊就不用問了,李曄只是下令打了五十殺威棒,隨後命顧弘文將馬殷和李瓊及其家屬逮進詔獄候處。

《長樂外史》登出了劉建鋒的最好一句話。

“一步錯,步步錯!”

四月十三,淮南死囚被押赴刑場,京兆尹李庸為監斬官,斬劉建鋒等三百九十七人於長安獨柳樹下,鞭屍三百,曝屍荒野,懸首東市,終生不得下葬,朝廷遣使佈告天下。

《長樂外史》發表多篇社論,痛批食人軍團。

劉建鋒等人的伏誅並未引起朝野關注,因為陝虢戰事取得了新一步進展,王拱再次跟李存孝交戰的時候再次戰敗並遭受重創,於四月廿一之夜不治身亡,臨死前詢問顏世樂和梅熙。

“趁我現在還算清醒,問一下二位,我死之後你們打算立誰為帥?”梅熙和顏世樂默默不語,王拱嘆氣道:“只怕是子都罷?血濃於水,誰願意刻薄親人呢?如今形勢危亡,如果擁立非人,不只會敗壞軍政,還會使我王家滅亡啊。”

“子都我再清楚不過了,作為高門子弟,不認真攻書理政,整天以小人賤事為能,哪裡能做一鎮之主呢,希望二位為我宗族考慮,實在不行就從你們二位中推選一個罷。”

兩人連忙跪倒,王拱冷冷的目光掠過二人,胸口一陣起伏,一大口鮮血從口鼻洶湧而出,脖子一歪昏死了過去。

王拱死後,梅熙和顏世樂果然秘不發喪,悄悄派人把王蘊接到節帥府擁戴為節度留後,順手除掉了幾個不對付的武夫大將,如釋重負的王蘊興奮地玩起了樂器美女。

至於上書向朝廷請降議和的事,不是有顏梅二位嗎?

上一章 返回目錄 下一章
熱門小說
唐人的餐桌光陰之外宇宙職業選手神秘復甦明克街13號我有一劍深空彼岸神印王座2皓月當空不科學御獸7號基地
相關推薦
沒人比我更懂穿越!御獸:開局覺醒九星天賦在遮天變成女妖的那些年詭秘:魔女先生與獵人小姐攝政王的寵妻日常第三種絕色精靈:我轉生成了百變怪科學修仙:開局製造飛劍加特林精靈時代:帶著裂空座去高考半死人之停止輪轉的齒輪